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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顏夕抱着書從宿舍裏出來的時候，太陽仍舊明晃晃的，曬得讓人睜不開眼睛。路上走着的人大多打着遮陽傘，顏夕兩手都沒空，暴露在陽光下的皮膚白的像是許久都沒見過太陽，頭發又是烏黑的，走在路上引人注目。

米色的絲質襯衫咖色裙子，包裹着兩條筆直纖細的腿，白色板鞋。顏夕與路上的學弟學妹站在一起一點違和感都沒有，雖然她已經快畢業了。

最近她被畢設和找實習折磨的焦頭爛額，這周連續熬了三四天，一向好皮膚的她眼下也有了淡淡的烏青。雖說家中能夠幫她安排好一切，但顏夕想自己先試試。

不行的話再另說。

她現在要去校外的文印店把論文的初稿打印出來，下午再交給自己的導師。

快走到校外的時候，顏夕的視野忽然一暗，她側頭，發現是易笙為自己打了傘，笑嘻嘻接過自己懷裏抱着的大半書，嘴上倒是沒停：“你別仗着你自己皮膚白曬不黑就這麽折騰自己啊，你這個死瘦子，去文印店是吧？”

顏夕點頭：“下午要和導師見個面，等會兒咱們一塊吃飯去。”

她剛才酸痛的胳膊總算因為有易笙的幫忙得到了緩解。

顏夕當初将C大設計專業作為自己的最後一個志願，還是易笙幫自己填上的，她根本就不想來這所學校，結果錄上了。唯一慶幸的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好友易笙最後也錄上了C大的法學專業，在這四年照顧她許多。

顏夕最近做畢設趕論文天天熬夜禿頭，易笙也沒好到哪裏去。

文印店裏基本都是學生情侶，成雙成對又膩歪。顏夕身形偏瘦削，接近一米七的個頭。很淡的妝，唇色宛如櫻桃嬌豔，安靜的站在一對情侶後面等。蔥白手指捏着黑色的u盤，垂着眼看不見眼底什麽情緒，只能看到濃長卷翹的睫毛時不時扇動一下。

易笙不得不感嘆，顏夕真的太漂亮了，站在人群裏都在發光。

那對情侶中的女孩子坐在電腦旁，男朋友從後面圈住她按住鼠标，和她一起整理文件，兩人邊鬧邊弄，自然動作慢了點。顏夕也沒惱，只是過了幾分鐘之後才擡眸，客客氣氣說了一聲：“麻煩快一點可以嗎？”

那兩人這才微紅了臉，忙說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趕緊弄完離開。

易笙看着顏夕坐着那兒，脊背挺得筆直，嘆了口氣。

她這個好朋友，真是……

等到易笙和顏夕坐下吃飯，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易笙看着顏夕小口小口喝湯，碗裏米飯基本不動，又開始碎碎念，“你這樣怎麽行，飯也不吃，等等身體垮了。”

顏夕說：“熬夜熬傷了，最近胃口不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專業，出了名的折磨人。”

“你這是單打獨鬥，所以才這麽累。”易笙看了一眼邊上那堆文印資料說，“就沒想過找個男朋友了，這都過去三年了。”

顏夕埋頭喝湯，“沒想過。”

易笙思考了一會兒，皺眉說：“沒想過還是不想找？”

“不想找。”顏夕實話實說。

易笙一副就知道的表情，“你怎麽還在等他？”

“沒等。”顏夕終于放了碗筷，用紙巾擦了擦唇角，又補上口紅才淡淡說，“只是沒辦法接受別的人了。”

末了，她也不知道是在勸自己還是在說給易笙聽，補充道：“我只是需要足夠多的時間，并不是非他不行。”

易笙說：“信了你的鬼，既然兩個都忘不掉你倆還死倔着幹嘛啊？”

就這四年，顏夕自打和程歸蘇分手後就一直是一個人，更別說初期緩不過來時候的痛苦了。易笙陪着她一點點過來的，心裏門兒清。

“什麽？”顏夕敏銳察覺到她話中的不一樣，“兩個都忘不掉，是什麽意思？”

易笙自覺失言，哎呀了一聲，幹脆就說：“前段時間程歸蘇找我了，問我你的近況。”

顏夕心裏一跳。

當時分開的時候年輕氣盛，兩人的聯系方式删的幹幹淨淨。在程歸蘇出國後愣是四年都不曾聯系。

但顏夕總有各方渠道知道程歸蘇的消息，知道他過得越來越好，在設計領域展露頭角，獲了一個又一個的獎，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顏夕說：“繼續說。”

“我說你要死了，為了畢業天天熬夜頭發大把掉，馬上就要成禿子了。”易笙看着顏夕烏黑濃密的長發哼了一聲，摸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愁的不行，人和人的差距怎麽這麽大。

顏夕：“還有呢？”

易笙感到頭疼，無奈道：“還有程歸蘇說，他要回國了。他前段時間不是得了那個國際大獎麽？好說也是你們系裏面最優秀的直系學長啊，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

顏夕确實不知道，或者說她在刻意避開。

但她的注意力全在易笙的前一句話，他要回國了。

程歸蘇，他要回國了？

見她怔神，易笙拍了一下顏夕的手，這才發現顏夕的手心是冰涼的，打趣說：“緊張了？我還有點沒說呢，作為咱們學校的榮譽校友，程歸蘇被邀請回C大開個講座，他已經同意了。”

顏夕的心狂跳起來，她以為自己經過三年的沉澱，已經不會再對程歸蘇這三個字反應如此強烈。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擡手，将頭發別在耳後的動作進行了兩遍，這才平淡的問：“什麽時候？”

“下周二晚上，在報告廳。”

今天周五，還有四天。

只有四天了？！

顏夕慢慢說：“那他這次回來還走嗎？”

易笙笑得很開心，“那我怎麽知道？下周你看到他之後自己問他去。”

顏夕：“……”

***

顏夕抱着資料敲開辦公室的門時，她的導師王越正在對着一張花名冊勾勾畫畫。見到顏夕過來了，對她招手：“顏夕快過來，正有個事得和你講。”

王越又看到她手裏的論文，“我剛忙忘了，先看看你的論文再談事。”

王越才三十五六多歲，花臂花腿，看上去倒像個不羁的青年。他雖年紀輕輕，卻已經在設計圈站穩腳跟，連續拿了三個國家級合作項目，誰都巴不得做他的學生。王越帶學生刁鑽，這屆加上顏夕也就收了三個。最近剛有了個小女兒，是個十足的女兒奴。

顏夕的論文沒什麽問題，顏夕站在王越的身後，這才看到花名冊上自己的名字被圈出來了。

“什麽事啊王老師？”顏夕有點疑惑。

王越點了點花名冊上顏夕的名字：“下周二我們報告廳有個活動，你的直系學長程歸蘇，知道嗎？”

“知道。”顏夕不能再更知道了。

“這些人一知道程歸蘇回國，都和瘋了一樣，到時候紙媒都回來，還有可能會有媒體在平臺進行同步轉播。報告廳總共容納的人也就一千人，已經全部滿了。我們設計系優先對待，我這還有幾個能坐在前排的名額，就把你放進去了。”

顏夕沉默了一會兒，說：“老師，我可能沒空。”

“怎麽沒空？你們做畢設也不能太緊繃了，就當是去放松放松。”王越說，“聽聽你們的程學長的一些經驗也好。”

“我……”顏夕想着用什麽理由堵過去好，她還沒準備好在這種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見到程歸蘇，“我準備那天出去看看實習。”

“這正好。”王越将入場券塞在她手上，“程歸蘇的公司有意招納新人，就在講座之後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就這麽定了，你可一定記得去。”

顏夕拿着那張入場券和論文出來的有些不知所措，程歸蘇什麽時候開公司了？她竟然一點都不知情。也不知道他創業辛不辛苦，肯定是很辛苦的，才能得到現在這樣的成就。

她在心裏自問自答了好久，半晌才搖搖頭，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人程歸蘇不過是回個國，也許只是打個轉就走了，自己在這心潮澎湃什麽。自己和他的事都過去這麽久了，她沒忘掉，難道程歸蘇也還原地等着？

不可能。

想想她雖然上了C大，大一入學前和程歸蘇分手後程歸蘇就移民出了國。那時候程歸蘇在C大是風雲人物，誰也不知道顏夕曾經和程歸蘇在一起過。

**

周二的一大早，顏夕就被敲門聲吵醒。她昨晚又熬夜做畢設到兩三點，因為導師告訴她有意将她推選成優秀畢設，讓她好好做。

挂着兩個黑眼圈，顏夕開了門，看着易笙提着個長方形的禮盒站在門口。

易笙看着顏夕睡眼惺忪，頭發亂飛的樣子趕緊把人塞回去，關門：“我的祖宗啊，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不準備準備？”

“準備什麽？”顏夕沒睡清醒，沒明白易笙說的是什麽。她看了一眼一夜未關的電腦屏幕，才十點半。

“換衣服，打扮自己，今天晚上要見程歸蘇啊程歸蘇啊！”易笙戳着顏夕的腦門，把窗簾一關，衣櫃一開，“快，看看你今天穿什麽衣服。”

顏夕腦袋裏一片漿糊，易笙說什麽她不知道，只聽見了程歸蘇三個字，然後就看到了程歸蘇那雙漂亮有神的眼睛似乎在自己眼前飄來飄去。

美色迷惑了她，易笙拿什麽衣服過來她就換。

“這件不行啊姐妹，太保守了，這個顏色太悶了，你今晚必須是最耀眼的那個。”

“不要這個，換了換了，這個太跳了不适合這個場合。”

“這個好看！但是又有點太欲了，我想你有個甜點的。”

最後易笙把自己拿過來的那個禮盒丢給顏夕，“拿去。”

顏夕終于清醒了一半：“這是什麽？”

“裙子，我給你準備的。”易笙扯起慌來臉不紅心不跳，“保證适合你。”

這是程歸蘇昨天連夜讓人送來的裙子，也是程歸蘇怕顏夕不收，讓易笙以自己的名義送。

等顏夕換完出來的時候，易笙眼睛都看直了。

這是一件深藍色的背心長裙，将顏夕平直深凹的鎖骨完美展現出來，脖子修長的像是天鵝。綢緞一樣的內襯，外面還縫制了重工刺繡，外罩兩層朦胧薄紗，收腰。裙擺長度剛好，在腳踝上面一點點，露出一小截小腿。不會太隆重，低調又優雅的美。長裙之上，顏夕的膚色冷白，眉目如畫，眸中一點茫然，仿佛是誤入凡塵的仙女。

易笙只能感嘆：“今晚你絕對是最美的。”

同時在心裏暗自想，果然是程歸蘇，顏夕适合什麽衣服沒人比他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