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血皮之女
血皮之女
煙塵散去過後,大半朱家之人散去蹤跡。地面之上尚且還有一些身受重傷的朱家之人沒能及時離去,黑衣蒙面人于是将那些朱家之人帶走了。
衆多俠士解除危機。
從始至終,紀舒都沒有露面。
葉沐溪雖然覺得可惜,但是這情緒很快就消散了。她深刻清楚,想要深入暗月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想要覆滅暗月教更是需要徐徐圖之,不能操之過急。
事到如今,葉沐溪已經有九成的把握能夠肯定,那鄉村之內的三個黑衣人影,包括朱厚明等朱家旁系,他們都是暗月教之人。
只是這些人逃跑的手段過于先進。
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她總有抓到他們的那一天。
傍晚時分,紀舒帶着藥粉與紗布來到她的院落,準備給她膝蓋上的傷口換藥。
身前之人穿着一身暗紫長袍,袍角繡有木槿暗紋。他墨發用羊脂白玉發簪半束,一半墨發傾瀉垂落下來。他手中拿着白瓷藥瓶,臉上神色專注。
葉沐溪坐在榻上,所處的位置比紀舒要高一些。所以能将紀舒那堪稱完美的面容看得異常清楚。
長眉鳳目,高挺的鼻梁,桃色的嘴唇。以及垂眸之時,那纖長的睫毛。
紀舒的動作十分輕柔,全程沒有将她弄疼分毫。
葉沐溪靜默地任由紀舒動作,看起來十分乖巧。
然而心中卻忍不住泛起別樣的思緒。
紀舒對她這樣好,是因為……将她認做了原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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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救過紀舒的性命,紀舒對原主好是理所應當。然而她并非原主,或許不該承受這份好意。
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感覺,只是葉沐溪莫名不想再見到紀舒。
接下來幾天時間,葉沐溪基本上都是躲着紀舒走的。她一般起床之後讓暗衛注意紀舒的動靜,随後躲着紀舒出去逛街,每天玩到深更半夜才回來。
主打的就是一個捉摸不透,行蹤成謎。
如此過去了三日。葉沐溪忽而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說起來,她似乎有兩天時間沒有見到紀舒的人影了,也沒有在暗衛那裏聽到紀舒的消息。她躲着紀舒的第一天,紀舒尚且會在她房間之內等她,怎麽最近兩天他反而沒了動靜?
這不正常。
葉沐溪叫來暗衛詢問情況。
原來此前紀舒是特地放跑的朱厚明,還安排了人跟在朱厚明身後。順着朱厚明這條線索,暗衛摸索到了朱厚明與此前那三個黑色鬥篷之人所在的組織。如今的紀舒,正在那個地方和諸多與暗月教有關聯之人對打。
葉沐溪理智上明白紀舒的武功極高,他也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然而這都過去兩天了,紀舒還沒有回來,難免有些擔心。
遲疑只在一瞬間。就在暗衛交代完情況的頃刻之後,葉沐溪立刻讓人帶着她去找紀舒。
城郊一處偏僻的酒館之內,地面之上一片屍山血海。一人站在持劍而立,站在正中心的位置。他穿着一身白色衣裳,外罩一層煙紫紗衣。
遍地血跡淋漓,然而他渾身卻絲毫污濁也無。
似乎是聽見這邊的動靜,那人擡眸看過來。
葉沐溪對上一雙暗黑的墨色瞳眸。
那人眉目如畫,睫毛依舊纖長,昳麗中透着幾分無辜之感。而他周身氣質溫潤,有如修養良好的世家公子。
四目相對間,紀舒忽然勾唇一笑。
他邁步走過來,停在葉沐溪身前。修長白皙的手指勾起葉沐溪的一绺長發,放在鼻尖輕聞。
葉沐溪瞬間渾身僵硬。
不要做出這樣容易令人誤會的舉動啊摔!
“為什麽來找我?”紀舒的聲音帶着幾分笑意。
這有什麽為什麽的啊!想來便來了啊!
身前紫衣人影傾身湊近,溫潤的聲音在旁側響起,那聲音肯定,帶着幾分愉悅,“你在意我。”
一道人影從側後方閃現。那是朱家旁系的侍從,他渾身傷痕遍布,臉上神色狠厲,手持利劍向着葉沐溪這邊攻擊而來!
酒館之內的人只處理了九成,還有一部分在負隅頑抗。
紀舒直接将葉沐溪抱起,随後單手執劍,擋住了來人的攻擊。他單手抱在葉沐溪的膝彎,像是感受不到葉沐溪的重量一般,就着這個姿勢與剩下的人對打起來。
葉沐溪耳尖微紅。
這是什麽姿勢啊喂!!
葉沐溪身高只到紀舒胸口,身形也十分嬌小。紀舒驀然将她抱起來,為了維持平衡,葉沐溪只能抱緊紀舒的脖頸。
雖然這個姿勢竟然意外的和諧。
但是紀舒這個姿勢真的很像是抱小孩啊啊啊!!
就……特別羞恥。
但是紀舒正在與人打鬥,葉沐溪不好做出什麽舉動,于是只好抱緊紀舒,将腦袋埋在他的頸窩處,不說話了。
希望在場之人能夠忽視她。
謝謝。
好在戰鬥很快就結束了。紀舒找了一處幹淨的地方,輕輕将她放下來。
雙腳落地,葉沐溪松了口氣。
然後她又看見,紀舒露出那副好像十分愉悅的、似乎覺得非常有意思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葉沐溪:……
你這個樣子,我很懷疑你就是故意的啊啊啊!
真是性格惡劣的狐貍。
回到宅院之後,葉沐溪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雖然被紀舒那樣抱起來很是羞恥,但是在被抱起來的一瞬間,葉沐溪卻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過快的心跳聲,一下接着一下。
清晰如擂鼓。
葉沐溪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便知道她喜歡紀舒,很喜歡很喜歡。這種喜歡無關情愛。她可以不與紀舒在一起,但是希望紀舒能生活得很好。
然而現在,這種喜歡,似乎變質了。
從前她可以不在意紀舒對于她和原主是否做出區分,然而現在,她卻變得有些在意,甚至做出躲避紀舒的行為。
她知道。她想要得到紀舒的全部喜歡。
不受他人影響的、全然的、對于那個從末世而來的葉沐溪的喜歡。
總感覺再這樣下去有些糟糕。
而且紀舒将她保護得太好了,什麽危險都幫她擋在身後。她出來是想闖蕩江湖的,同時也想鍛煉自己。然而不要說鍛煉了,她的飯食是紀舒準備的,就連吃飯時要洗手這點小事都是紀舒親手幫她完成的。
完美變成一條鹹魚廢物。
再這樣下去不行。
葉沐溪尚且需要時間理清自己的情感,而且她根本沒想好應該怎樣對待紀舒。
既然如此的話,那便讓她一個人去江湖上闖蕩一番吧!不帶暗衛,也不帶紀舒。就她一個人!
這樣聽起來,江湖之旅才變得有趣多了。
聽起來就刺激。
如此想着,葉沐溪在自己的房間之內留下了一封信,随後離開了這裏。
傍晚時分,紀舒前來葉沐溪的宅院,沒有發現葉沐溪的身影。
推開房門之後,在木桌之上發現一封信。
用硯臺壓着的信封,上面還畫着一個大大的笑臉。
片刻之後,修長如竹的手指将那信紙攥緊揉皺。紀舒擡眸掃視空空如也的宅院,臉上笑意消失,眼底盡是一片暗沉。
山道之上,十七八歲的少女騎在一匹白色駿馬之上。她穿着一身大紅衣裳,長發用一根紅色發帶簡單束成高馬尾,烏黑長發順風飄揚,看起來恣意而又潇灑。
然而少女長相太過清純,雙眸清澈而又黑白分明。她看上去不像是個江湖中人,倒像是個偷偷跑出來玩樂的小孩。
葉沐溪騎在馬背上,手中一壇清酒。
這清酒是店家所說最好的酒。葉沐溪來到這古代,還沒有嘗過酒的味道,于是一時好奇心起,就買了一壇嘗嘗味道。
但是這酒液不怎麽好喝。就算是普通的糖水一般,最多加了一點酒精的味道。
連現代的啤酒都比不上!
這個時代或許還沒有出現蒸餾的技術,所以酒液度數都不高。就這種酒??!葉沐溪能将它當水喝,喝個五壇八壇!
這酒雖然不好喝,但是買都買了,扔掉似乎有些浪費。
如此想着,葉沐溪噸噸将壇中清酒幹完了,幹完之後還随手将壇子扔在一處坑洞之中。
剛剛扔完酒壇,便見眼前出現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她穿着一身金紅的裙裳,長發被金飾绾起。她的容貌極其豔麗,一雙桃花眼妩媚多情,似乎天然帶着鈎子,格外撩人心弦。
金紅裙裳格外暴露。葉沐溪能看見她渾圓的胸部與挺翹的臀部。顯而易見,眼前之人擁有極其曼妙的身姿。
哇!好漂亮的大姐姐!!!
姐姐嫁我!!!
葉沐溪正雙目放光,便見大姐姐取出一把半人高的大刀,直直向着她劈砍而來!
葉沐溪吓得一驚,連忙從白馬之上彎腰躲閃着。然而此舉失去身體的平衡,再也不能端坐于白馬之上。
葉沐溪于是連忙從白馬之上下來,動作極其利落流暢!
葉沐溪到現在還有些不明所以。
她可以肯定以及确定,出教至今,她從未見過這個女子。而原主一般又不怎麽出天月教教門,唯一的一次去江湖上也做過僞裝。也就是說,這人也不認識原主才對。
既然如此,這人為什麽上來就是殺招?
突然看到這麽漂亮的一個大姐姐,真就初見就失戀?
嗚嗚嗚。
金紅裙裳的女子看見葉沐溪翻身下馬,于是翻轉手中大刀,繼續向着葉沐溪劈砍而去。
葉沐溪并不将她放在眼裏。
此處只有她們兩個人,葉沐溪可以肆意動用異能。她并未嘗試過用異能與江湖人士對上是什麽結果,現在剛好可以試一試!
最終效果很是不錯。
手腕粗細的藤蔓将那金紅衣裳的女子捆在了樹幹之上,讓那女子動彈不得。
不得不說,就算是這樣,這女子依舊是美的。
真是可惜了那張臉。
葉沐溪在那女子旁邊蹲下來,“你為什麽要殺我?”
女子看見葉沐溪蹲下來堆積在地面之上的大紅衣擺,瞳孔微縮,眼底深處帶着幾分忌憚,像是遇到什麽怪異到無法理解的事情一般。聽見葉沐溪的話語,她擡頭看去。在看見葉沐溪那張清純的臉蛋之後,那眼底的忌憚之色轉為了嫉妒與一絲掩藏得極好的憎恨。
真是可惜了。
原本可以将此人殺了,将她的臉皮換下來,變成自己的臉蛋。
她可是看見了。
那個人,他對此人非常好。
好到不尋常的地步。
那個人喜歡她。
然而眼前這人有什麽好的,值得那個人如此對待?!
記憶之中那個身影經常穿着一身紫衣長袍,玉簪墨發,手持一柄折扇。他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然而她知曉,那個人對所有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就算是對待江湖第一美人,他也是一副疏離的模樣。
他就像是遠山之巅的一捧雪,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對眼前這個小姑娘如此用心,甚至還親自下廚讨她歡心??
若是不知道此事,血皮之女尚且能夠平常心對待。畢竟那個人對待誰都是這個樣子,不差她一個。但是如今知曉了此事,知曉了原來那個人也是會有這樣一副深陷弱水的模樣,這叫她如何不嫉恨??!
此前她曾經換過無數張人臉,那些人臉美得姿态各異,各有千秋。幾乎每一張人臉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然而這些人臉卻換不來那人的一眼。
卻原來,那人喜歡眼前之人這樣的嗎?
沒關系,只要她将眼前之人殺了,然後扒了她的人臉換上,她就可以得到那人的喜歡。
是的,只要她将眼前之人殺了。
葉沐溪猛然退後一步。
咦。
眼前這個大姐姐眼神突然變得好可怕。
像是要将她抽筋剝皮一樣。
不回答就不回答啊,她又沒有逼她回答,有必要這麽一副好像與她有什麽深仇大恨的模樣麽?!
葉沐溪無意殺人。在末世之時,她從未對活人下過手,但是這不代表她心慈手軟。若是有人威脅到了她的生命,正當防衛的情況下,她該殺便殺。
只是現在,沒必要。
因為這個女人,是屑。
太弱了。
如此想着,葉沐溪轉身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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