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親媽
第一章親媽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的冷,不過十二月中旬,地處溫帶的A市已經下了兩場大雪。
周五,天空又飄起了鵝毛大的雪花,不一會兒便染白了整個地面。
蘇禾真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半,想到下雪天交通不便,幼兒園四點半放學,蘇禾真連忙把手裏寫了一半的教案放下,蓋上鋼筆筆蓋。
她穿上羽絨服,把口罩、帽子還有圍巾都戴上,拎起包準備離開,同辦公室的王老師見了,笑着問了聲:“禾真,又要去接孩子啊。”
“是啊,陳鵬這幾天有點忙,讓我去接一下陳躍。”蘇禾真笑着應了一聲,離開了辦公室。
等她走後,隔壁辦公室的魏老師走了進來,對着蘇禾真的背影努了努嘴,道:“這蘇老師看着年紀小小的,還像個大學生,就有孩子了?”
王老師搖了搖頭:“什麽呀。”
然後壓低了聲音,小聲道:“那孩子是蘇老師男朋友的小孩,不是她生的。”
“做後媽啊?”魏老師驚叫一聲,馬上捂住嘴,又小聲道,“蘇老師長得好看,還是老師,這樣的身份吃香着呢,多的是人想追……怎麽想着給人做後媽?”
“這後媽哪裏是那麽好做的,做得好說你是應該的,做的不好人家說後媽就是惡毒。孩子管地嚴了,人家說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管得不嚴,孩子做了錯事,人家又說這後媽就是心毒,惡意捧殺原配的孩子。”
魏老師說起這事兒,就是一肚子埋怨,實在是因為她曾經吃過這裏頭的苦楚。
王老師嘆口氣,“誰說不是呢!不過我看蘇老師家那孩子還挺尊重蘇老師的,幼兒園放學早,蘇老師有時候接完孩子還要來上課,就把孩子帶到學校來了。”
“肉嘟嘟的一個小子,在蘇老師身後跟前走後的,一口一聲親親阿姨,叫得親熱甜蜜地很。我聽說那小子生下來才兩個月,親媽就和他爸離婚了。
後來他爸談了蘇老師,雖然兩人還沒結婚,但那孩子可以說是蘇老師一手帶大的,和親媽也沒什麽區別了。”
魏老師卻是嗤笑一聲,搖了搖頭,“親手帶大的又怎麽樣?這是親媽沒出現呢,要是親媽來了,你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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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師拍了拍魏老師的肩膀:“你啊,就是想太多。這些事兒說到底還是蘇老師的私事,我們啊聊聊就算了,日子還不是他們年輕人過的。”
“說得也是。”
*
蘇禾真下了地鐵,打着傘,提着包急匆匆跑向幼兒園。
人來人往,路上的積雪被行人踩得泥濘,蘇禾真跺了跺腳,把沾到靴子上的泥水甩掉,然後才走進教室。
“什麽?你說陳躍中午已經被人接走了,下午一直沒來上課?”蘇禾真進了教室沒看到陳躍,一問就聽到了這個駭人消息。
“不是蘇老師你接走的嗎?”林老師也很詫異。
“當然不是了,如果是我,我還會來幼兒園接他嗎?”
林老師聞言,臉色也變了,她又試着問道:“那會不會是孩子爸爸接走的?”
蘇禾真搖頭:“不可能。陳鵬昨天晚上還和我通過電話,他今天要加班,沒空來接孩子,讓我來接下小孩。”
“林老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幼兒園不是有規定,孩子只能是父母來接嗎?為什麽我家的小孩随随便便就被人接走了?”
林老師也急了,這孩子要是丢了,家長怕是吃了她們的心都有。再者,好好一個孩子在自己手裏丢了,她們心裏也過意不去。
她忙道:“蘇老師你先別急,中午是李老師值班。我馬上給她打個電話。”
林老師說完,馬上給同事李老師打個電話。蘇禾真也馬上給陳鵬打去電話。然而她打了兩通,電話那頭都沒有人接。
好在,李老師的電話倒是馬上接通了。
“陳躍?對,是我讓人接走的。來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士,自稱是孩子的媽媽。我當然沒信……所以我給孩子父親打了視頻電話,得到确認了才讓人把孩子接走的。”
“對了,因為來的是一位陌生的女士,我讓她在家長登記表上做了信息登記。我這裏還拍了她的身份證照片,我馬上發給你。”
林老師挂掉電話,看向蘇禾真的目光有些怪異,“蘇老師,來接孩子的人自稱是孩子的媽媽。”
蘇禾真聞言一愣,“孩子媽媽?”
“是的。”林老師說完,“李老師有和陳先生視頻确認過,這才讓人把孩子接走的。對了,孩子母親還在家長登記表上做了信息登記。”
“我去把信息表拿過來,您可以看看。”
林老師也很詫異,這一年來,接送都是孩子父親和蘇老師,每次看到蘇老師,小孩都是親親熱熱喊着麻麻,沒想到這又突然冒出了一個媽媽。
“好的,麻煩林老師了。”蘇禾真說着,陳鵬的電話打了過來,“禾真,這個點怎麽給我打電話?”
蘇禾真:“我現在在幼兒園,但沒接到陳躍。”
“……”陳鵬頓了頓,馬上道:“抱歉禾真,我忘記和你說了,今天有人去幼兒園接小躍。”
蘇禾真看了一眼信息登記表記錄的名字,問:“錢雅?”
“對。”
“好的,我知道了。”
陳鵬有些心慌:“關于錢雅——”
“這件事回頭再說吧。”蘇禾真說完,想了想又道:“對了,老師說孩子下午沒來上課。她要接孩子都沒問題,但不能無緣無語讓小孩逃課。三四歲的小孩,正是培養優良習慣的時候。”
陳鵬:“……我知道了。”
蘇禾真挂掉電話,對林老師抱歉笑了笑:“林老師,辛苦你了。既然陳小鳴有人接,那我先走了。”
“您客氣了,慢走。”林老師笑着搖了搖頭,把人送出教室。
蘇禾真走到操場上,雪已經停了,空氣還很凜冽。她把傘收好,正準備離開,就聽操場滑滑梯後傳來一個怒氣沖沖的小奶音:“你說話不算話,我讨厭你!”
蘇禾真本來不準備管,她其實并不是特別喜歡小孩子,對陳小鳴好也是因為他是陳鵬的兒子,愛屋及烏。
但聽滑梯後傳來嗚嗚咽咽的啜泣聲,蘇禾真邁出去的腳還是忍不住退了回來。這麽冷的天,才四五歲大的小孩子,留他一人在這裏哭,回頭肯定會凍生病。
蘇禾真繞到滑梯後面,問道:“小孩你哭什麽?”
霍天賜有些偶像包袱,他本來以為操場已經沒人了才放心地哭,見到有人,小孩一驚,馬上站起身,背過去擦了擦臉,然後才瞪着一雙紅彤彤的兔子眼看向蘇禾真:“我才沒哭呢!”
“沒哭?沒哭眼睛怎麽紅了?”蘇禾真笑着打趣道,她指了指他的眼睛,“眼皮都腫得快睜不開了你沒發現?”
霍天賜摸了摸自己的眼皮,确實腫了,他覺得有些丢臉,強行胡攪蠻纏:“我,反正我不會哭。”
“是是,你沒有哭,你是被風迷了,眼睛才紅的。”
“對,就是被風迷了才紅的。”霍天賜摸了摸自己腫脹的眼皮倔強道。
“行行。”蘇禾真覺得這小孩可真有意思,她看了眼幼兒園門口,問道:“你怎麽一個人躲在這兒?天氣這麽冷,不怕生病啊。”
“生病就生病。”霍天賜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說道,反正又沒人在乎。
蘇禾真從小孩的臉上看出了他的想法,放學時間早就過去了,幼兒園裏的孩子都被家長接走了,這個點還躲在操場哭,不外乎家長食言不能來接送。
蘇禾真拍了拍滑滑梯基座上的積雪,坐了下來,和霍天賜面對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生病很難受的。”
“我不怕!”
“是嗎?如果你聽我說完還這麽堅強,那我就真的相信你不怕了。”蘇禾真道,“冷風吹久了輕則感冒,重則發燒。感冒呢,會頭痛眼睛痛,還會不停地流鼻涕,難受不說形象還不好。發燒就更麻煩了,輕則渾身酸痛擁有感冒的一切不舒服,重會導致肺炎,再嚴重呢,還有可能因為高熱變成傻子、聾子或者啞巴。所以你确定要在這裏一直受凍?”
聽到可能會變成傻子、聾子啞巴,霍天賜哆嗦了一下,突然覺得周圍涼風陣陣,渾身發冷。但他并不肯這麽輕易認輸,還是嘴硬:“你看,我還好好的。我能說話,也聽得見你說話。我不是啞巴聾子,也不傻。”
“對,現在是不會,你再凍一陣子就不一定了。”蘇禾真站起身,朝着霍天賜伸出手,“來吧,我送你去教室。教室裏有暖氣,你在裏頭好好呆着,老師會陪着你,等你家裏人來接你。”
霍天賜把手放進蘇禾真掌心,語氣卻很失落:“沒人來接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答應了晚上要陪我一起吃飯過生日的。可是他剛剛打電話來,說他要去出差。”霍天賜越說越難受,語氣忍不住哽咽,“他反悔了。”
“阿姨,大人們不是常常教育我們小孩子要誠實。可是大人們為什麽總是說話不算話呢?”霍天賜看着蘇禾真,他是真的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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