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空箭

空箭

向執安讓毛翎一行去找找那些散落在外的女子,找到了在衛州找個地方安置。

剛說完,楊叔就帶着海景琛到了。

海景琛被趙啟骛撈回來的時候颠馬颠怕了,所以楊叔是架着馬車來的。

海景琛說“主子,你在衛州多日不回,聶老很是擔心,讓我來此幫點忙。”

楊叔道“派了人圍着聶老跟司崽呢,在應州不需擔心。”

向執安說“景琛來的正是時候呢。”

夜飯席間,向執安大致将在這做的事與海景琛說了。

海景琛說“主子,該要個校場了。”

向執安說“知我者,景琛也。”

向執安要組一只女軍。

女軍在晟朝聞所未聞,但是誰說女子不如男呢?就這個茹姬,盤桓棉州多年,活地圖就是了。

棉州草匪在女子身上的罪孽最重。

仇越重,兵越忠。

向執安來跟華雁劃塊地要校場,軍械都是短刃,刺刀,飛刀,弓弩。

向執安不要她們正面交鋒,向執安要她們近身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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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雁倒是很高興,立馬就給了一塊地。

楊叔幫着修整,卻要把海景琛也帶去,海景琛原是不願意出去的,楊叔給他扣上唯帽,拽着他就出了門。

***

楊叔還帶了把與這破爛荒地格格不入的搖椅,栓在馬車後面。

海景琛不願意下馬車,他怕被人看。

找了個樹,有着樹蔭,就從馬車裏掏出各類小具,放置好了搖椅,又放上涼茶,挂上粥粥。

胡亂拿了幾本書,就拽着海景琛過去。

海景琛坐在搖椅上,盛夏已過,狹秋将至,天沒那麽燥了,這樹下正是好去處。

海景琛說“不必如此的。”

楊叔說“海先生在我這有排面。”

海景琛嗤笑一聲,撥來的人也到了。

楊叔招呼着他們去圍校場。

海景琛拿起來書翻了幾頁。

停留在《蔔算子》那頁上。

校場的整修的人都是軍中的,都是些愛跑大叫的兒郎,海景琛眯着眼望着遠處的楊叔,他将衣服系在腰間,結實的後背在海景琛面前一覽無遺,背上冒着粗汗,楊叔擦了一下額間的汗,繼續帶人打木樁子。

楊叔看着粗糙,心細的很,從他照顧的司崽就能看出來。

向執安出來之後,楊叔就擔起了照顧他們的重任。

楊叔給海景琛打了個書架,又為他做了個百葉簾,若是陽光刺眼了一些,就能輕輕合上。

海景琛挑嘴,愛吃嫩的菜心,隔夜蔫巴了的他就不喜,楊叔早上買菜都得早些去,與那市井中的婦人搶最好的菜。

粥粥太吵,本來海景琛不喜。但是楊叔很喜歡,怕海景琛嫌髒,天天洗那托盤裏的鳥屎,後海景琛又說那鳥太可悲,長着翅膀卻要被囚在這籠子裏。

楊叔兩日沒來,再來的時候自己磨了一個針孔大的鎖鏈,他扣住粥粥的腳,沒有籠子,換了個架子,粥粥就能拖着那細鏈子飛一飛。

只不過就是楊叔擦地擦的更勤快了。他自己不在的日子怕海景琛嫌髒,又給粥粥塞進去籠子裏,還對海景琛說“放着勿動,我回來洗。”

海景琛不解,楊叔說“你這是寫字的手,金貴,我是個糙的,就愛看你寫的話本,可別做這髒活。”

楊叔總愛教粥粥說話,大多是一些你好,早上好,恭喜發財。

有一回海景琛闖進,楊叔就禁了聲。

海景琛問“教什麽壞話呢”

楊叔說“沒有。”

海景琛愛喝涼茶也得是郃都的味道,一到夏日,海景琛就想那涼茶。楊叔費勁吧啦托鹿困,請他吃了一頓大酒,敲了一筆竹杠,才辦妥了。

海景琛合上了書,摘去了唯帽,看着楊叔,從衛軍處拉來的軍械大多需要修整,楊叔就坐在草野裏修弓弩。

修好了之後楊叔就在風裏跑,看見海景琛在看自己。架起了弓,眯着眼瞄準着海景琛,射了一發空箭。

明明什麽都沒有。

但是海景琛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他射中了。

他低頭看手中的書。

還是那頁。

指間觸及的那句是“只願君心似我心”。

海景琛慌亂的縮手。

***

晚間毛翎就把人找了個七七八八,他們都團在一處,晚上才出來吃點東西,毛翎晚間去尋,逮個正着。

毛翎要帶她們見主子,這幫女人吓壞了,掙紮要跑,還是茹姬站出來說事。

說明了是來自向執安,這些人就被毛翎帶回了衛州。

向執安在暫時安置的院子裏等着,又命人送了些飯菜,不多時,她們便到了。

她們比向執安想的還慘。

向執安說“姑娘們,先去收拾收拾安置,有什麽事明日說。”

茹姬說“謝向公子救命之恩。”

向執說“不必挂懷。”

茹姬說“向公子,我們都是蒲柳之軀,沒什麽值錢的。一幫殘花敗柳,向公子深夜搭救,我雖女眷,也知輕重。向公子不妨直說。”

向執給茹姬先俸了茶

向執安說“茹姬姑娘,你既與我坦誠相見,那我就不彎彎繞繞了。茹姬姑娘在棉州滞留多年,想必對棉州各方都熟悉不已。我這番想去棉州剿匪也是想得姑娘相助。”

茹姬喝了口茶說“這都是應該的,我一介女流,無法上戰場,能在後方為向公子出些拙見,還是有的。”

向執說“為何不可以?”

茹姬的茶就在嘴邊,眼裏都是茫然。

向執安說“上戰場,為何不可以?只不過你們的戰場,不在沙場之上,而樓閣之內,但是若如此,就會在暗礁險灘之上,恐有抱虎枕蛟之險。”

茹姬聽明白了向執安的意思。

做刺殺的女郎。

茹姬問“有酒麽?”

向執安打了個手勢,毛翎送酒上來。

茹姬召來了其他姐妹,說“向公子想讓各位入軍,殺盡棉州狗賊。各位可有不願的?”

“那我們也不會拿刀啊?”

向執安說“可以學。”

“我沒有殺過人。”

向執安說“他們殺了很多人。”

“我願意。”

“我也願意。”

茹姬将酒給各位姐妹分了,一飲而盡,摔碗在此地。

向執安說“茹姬姑娘,衛州為你們開辟了校場,也找了軍士來教,若你還有別的女子,也可為我盡數收納。茹姬姑娘,這裏,便由你做主。”

向執安說“有需要的,都可直接找毛翎撥賬。”

向執都走出了院子,走了幾步,又回頭找茹姬。

叫茹姬去邊上,向執安紅着臉不好意思的問,“男人,那個…就是…都喜歡什麽?”

茹姬姑娘早就聽聞向執安與趙啟骛那點事兒,竟是真的。

附着向執安的耳輕聲說了些。

***

趙啟骛在郃都啥也不幹,一天到晚就在磨璎珞。

向執安帶璎珞真是太好看了,每到郃都落雨他就想向執安。

邊磨邊想,怎麽時候才能再見他。

真不想在這郃都呆了,沒什麽意思。

趙啟骛将帕子一扔,踢翻了椅子,就出去了。

門口遇到了崔治重。

趙啟骛回頭看牌匾,這不是神機營嗎?崔治重來這做什麽?

“世子,速去上梁。”崔治重難得的正經。

趙啟骛暗道不好。打馬就回了上梁郡。

心慌的奔了四日半,趙啟骛才到上梁。

軍師與帳下校尉等人圍了一屋子,看着趙啟骛進來都閉了嘴。他們瞧不上趙啟骛這個混子。

上梁被逼退了一城,父親舊傷複發。大哥不知所蹤。

這次戰敗的禍事,原先應是趙啟明在城外設伏,等丹夷壓境,找準時機,裏應外合。

巴巴的望了半宿,但是趙啟明沒有來。

城池軍士遲遲沒等到援軍,筋疲力盡,父親摔馬在城牆之外,衆人合力護法,才将趙思濟奪了回來。

衆人見形勢不妙,殺出一條血路送趙思濟往後一城。将士折了小半,剩下的,傷的傷,怕的怕。

趙啟明所攜軍糧盡數被丹夷奪取。

此事有蹊跷。

一般行軍打仗,若見勢不好,便直接火燒軍糧,或趁機在水源下毒,怎麽都不該讓敵軍以戰養戰。

但是現在也不是思慮這個的時候,趙思濟的昏迷才是軍心低迷的關鍵,若是趙啟明還在,将士們也還有可以倚仗的統帥。

但是他趙啟骛算個什麽東西。

一次仗都沒打過,就是個狗膽包天,腹無謀算的浪蕩子。

趙啟骛在他人眼中頂多就是沒什麽本事,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十六歲的那場仗要了他半條命。

那割掉了頭顱的脖頸泛着血色的泡泡,一直漂浮在他的夢中。但是他是趙思濟的兒子,是趙啟明的弟弟,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他除了世人所說的沒本事,他還害怕。

他害怕的緊,父親未醒,大哥不知所蹤,上梁的一切都要他來擔,但是他知道自己是個廢物。

一個上了戰場還需要父親來救的廢物。

軍師力排衆議,将趙啟骛舉為統帥。

虛名而已,哪有服的。

他在這時瘋狂的想念向執安。

向執安看着瘦弱單薄,但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膽大包天。他有落子無悔的膽色,又有周旋于各勢的謀算,他從來只信他自己。而趙啟骛是個懦弱膽小的,甚至于他現在面對這一切時都覺得像夢。

趙啟骛想逃。

但是他不可以。

丹夷的大軍現在正向此城奔襲,他們現在勢如破竹,要趙思濟還二十年前的賬。

趙思濟的舊傷就是當年救趙啟骛時脖頸後側的那一箭,那一箭差點捅穿了老頭的脖頸。

這一箭傷得趙思濟很深,軍醫說要是略微在偏一點點,怎麽也不能活了。要不是那箭射穿了铠甲,早就一命嗚呼。

郃都的人失了下奚的兵權,若趙啟骛守不住城,遲早要遭跟下奚一樣的下場。

下奚遠啊,且跟瓦剌交戰也未得到什麽便宜,神機營一亂,下奚自己都自顧不暇。

若神機營趁此來吃上梁,封個無兵将軍把趙思濟撈去郃都放在朝廷面前,趙啟骛不敢想。

這戰,他沒有任何人撐在他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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