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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聽得孟豫的話，屋裏的氣氛一下子有些怪異起來，李妙宸自然也感覺到了，她頓住了手，悄悄擡了頭來，想看看孟豫此刻是什麽表情。

可她眼一擡，就發現孟豫也正朝她看了過來，他分明是瞪了她一眼，眼神裏似是有一股愠怒之息。李妙宸看着孟豫這眼神一時就迷糊了，心道是你這親娘繞着圈子想找我的茬，我不過依着她的吩咐替她煮一回茶而已，你幹嘛拿眼瞪我？

“豫兒原來是來我這兒喝茶的好好，你瞧，這茶不都煮好了嗎？豫兒你先坐下。”

周氏很快回過神來，臉上堆了笑，先是讓孟豫在她身側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又朝着李妙宸就吩咐道：“那個，六……六兒是吧，快給将軍送一碗茶來。”

聞得周氏之言，李妙宸立即輕着聲音答應了下來，然後倒了一盞茶放在了茶盤上，然後快着腳步走到了孟豫的跟前，口中恭敬着聲音道：“請将軍飲茶。”

“豫兒，這團茶還是過年時聖上賜下的，你嘗一嘗，要是喜歡的話，那一盒你都拿回去。”周氏輕軟着聲音，笑容滿面地道。

“多謝母親了。”孟豫道了聲謝，擡手接過李妙宸手裏的茶碗，低頭輕啄了一口，卻是皺了下眉頭。

“怎麽了？是這丫頭煮的茶道不對嗎？”周氏見得兒子面色不對，忙開口問道，一邊說着，一邊示意李妙宸再去取一盞茶讓她也嘗一嘗，不想孟豫突然間又開口了。

“不，這茶味道極好，只是，兒子平日裏都是大碗喝慣了的，換得這樣的小盞實在是不習慣，也不解渴。”

孟豫一邊說着，一邊亮着自己手裏小巧玲珑的粉瓣水青瓷茶盞，面上露了一絲無奈之色。

“原來是這樣，快，快給将軍換大碗來！”周氏一聽，趕緊吩咐起身側的丫鬟來。

丫鬟們不敢怠慢，忙起身去取了一只大海碗來，李妙宸忙擡手接了過來，又至案幾前，給孟豫舀了滿滿一大碗茶奉了過來。孟豫坐在椅子上，一邊與周氏閑話着，一邊慢慢将那一大海碗茶都飲了進肚內。

過了好半晌，眼見李妙宸着剛煮出的茶水都被自己喝光了，孟豫才站起身來與周氏告辭，周氏笑着點頭應下。

孟豫轉身欲出門之際，一眼瞥見李妙宸仍是面色呆呆的站在那裏，他面上生了些惱，口中卻道：“你這丫頭還怵在這裏做什麽？這屋裏又不缺木樁子！”

孟豫的語氣有些沖，李妙宸聽得面上一驚，忙低頭懦懦道：“将軍，婢子……婢子……”

李妙車一臉惶恐之狀，一邊支吾一邊又拿眼向周氏小心瞄了瞄。

“這丫頭瞧着挺機靈，這會兒怎的就發呆了？快回去吧，以後記得要好生伺候着将軍，不得偷懶……”周氏看着李妙宸，面上仍笑得一臉的和煦之色。

“是，婢子記下了。”

李妙宸忙點着頭一臉恭順地應了下來，再擡眼，卻發現孟豫已是轉過身邁着大步朝門外去了，李妙宸慌忙朝周氏行了告退禮，然後也慌忙跟在孟豫身邊出了門。

出得院門之後，孟豫仍是大步往外走着，完全不再會身後的李妙宸，李妙宸先是小跑着跟随其後，待跑了一段後見得孟豫仍是大步流星，她索性不再趕了，晃悠着腳步閑庭散步了起來。

孟豫走出去一段路，一時聽得身後沒了動靜，忍了忍，還是停下腳布轉過身來了。待看着李妙宸走得慢騰騰，還背着雙手左顧右看時，他頓時按捺不住心頭的火氣了。

李妙宸見得孟豫停了下來，站在路口正看着她，面上有些黑沉沉，似是很不高興。她随即有些想笑，忍了忍還是快着腳步走到了他的跟前。

“将軍是有話要吩咐我嗎？”李妙宸看着孟豫笑盈盈地問。

見她笑得一臉的無辜，孟豫越發氣惱，怒視她一眼才道：“我問你，你剛才是不是故意在那茶裏放那麽些鹽的？”

李妙宸聽得這話，不由得眨了下雙眼，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适才周氏讓她煮茶，分明在存着刁難的心意，想那團茶珍貴之極，常人見都未曾見過哪裏還會煮？可誰也沒想到，這李妙宸是在國公府衛老太君身邊長大的，府裏禦賜的團茶就沒斷過，李妙宸雖沒正經煮過幾回，可耳濡目染得多了，自是了然于心，那周氏如何能難得倒她？

她本打算在周氏跟前認真扮個聽話膽小的丫鬟的，可偏偏孟豫去了，她當即改變了主意，将那用來調味的鹽加了又加。就等着周氏飲了茶大發雷霆，然後看這孟豫如何在他親娘的眼皮子底下，“搭救”出她這個委屈巴巴的小丫鬟。可她沒想到的，孟豫一口氣将那些茶都飲得個幹淨，讓周氏根本沒有機會飲得茶水。此舉倒是讓周氏沒有了責罰她的理由，只是，那加了幾倍鹽的茶，喝起來定是齁鹹齁鹹吧。

“啊，我多放鹽了嗎？真的很鹹嗎？”李妙宸強忍着笑，只一臉懵然地問孟豫。

見她這一臉無辜單純的模樣，孟豫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自己暗暗埋怨自己沉不住氣，一聽說她被自己母親叫走就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現在想想，這丫頭一肚子的壞水，誰又能刁難得了她？

孟豫越想越想是懊惱，想來自己行軍打戰之時，無論何等緊急，一向胸有成府，冷靜自若，從不會亂了陣腳。如今卻為了這刁鑽古怪的丫頭亂了心神，自己好心來解她的困，她倒好，當場還給他擺了一道，實在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以後我再不管你。”孟豫氣極，只得冷着臉擠出這幾個字來。說完之後，一拂袖子，就往前走去了。

“別呀，你可是答應過要管我的，這大将軍一言，驷馬難追，你可不能出爾反爾。”李妙宸頓時急了，追着孟豫身後就道。

孟豫沒有理會她，悶頭就往前走去，李妙宸只前快跑兩步，然後伸手過去，自背後一把扯了他的袖子來。感覺到背後有動靜，孟豫出于本能的就一揮胳膊，李妙宸便覺得一股大力迎面而來，随即被一個後仰，腳下一連趄趔幾步，眼看着就要一個後仰摔倒地。李妙宸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孟豫聽得神色一變，于是猛地轉身，飛快伸出手，一把摟了她的腰身将她拽了回來。

“好險啊……”李妙宸心有餘悸地擡起頭，卻發現自己這會兒靠在孟豫的懷裏，剛才慌張之中，還将一雙手還緊緊扒在了他的肩頭。而孟豫則一臉歉然地朝她看來，很顯然他剛才揮動胳膊的舉動是處于本能，不是有意想要推倒她。

“剛才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你別生我的氣好不？”李妙宸口中低軟着聲音道。

孟豫本是一肚子惱火，可如今她這般怯生生的和他道歉，那些氣惱哪裏還存得住？不僅火氣沒了，反而還為自己剛才擡手差點揮倒她感覺過意不去了。

“你……你能站好了說話嗎？”頓了好半晌，孟豫才垂眸瞥她一眼，聲音竟是有些結巴了一樣。

聽得這話，李妙宸這才如夢初醒，忙将雙手自他肩頭放了下來，退後一步離了他的胸口又站直了身體。

李妙宸低頭理了下衣袖，再擡頭時發現孟豫仍是垂着眸一聲不吭，也不知心裏在想什麽，于是她又上前半步，清了下嗓音又開口了。

“那個……你着急趕來夫人這裏，是因為，因為擔心我是不是？”

李妙宸一邊問着，一邊拿眼注視着孟豫，孟豫的臉上立即掠過一陣不自在的神色，頓了一會兒，才有些沒好氣地冷哼了一聲，卻是沒有出聲否認她的話。

見得孟豫竟是默認是擔心于她，李妙宸先是愣了下，随即心裏沒來由地就生了一陣歡喜來，那歡喜輕輕淺淺的，卻是透着一絲甜意。她沒說話，可是唇角卻是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

見了她臉上的笑意，孟豫神色越發有些不自然，忙轉過臉過，然後邁着步子就往前走去了。

“诶，你等等我。”見理孟豫轉身走了，李妙宸忙喊了一聲。

孟豫聽得她喊，雖是沒停下腳步，可步伐明顯慢了下來。李妙宸緊走幾步就趕上了他。

兩人肩并肩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就要到岔路口了，孟豫停了下腳步。回身看着李妙宸道：“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去城外軍營一趟。”

李妙宸聽得點頭，怪不得他一身戎裝，想來是想去軍營巡視。

孟豫沒再說話，正待轉過身往府外方向去，可轉頭瞬間，卻是發現李妙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立即頓住了腳，以眼神詢問她還有什麽要說。

“嗯……我想問問你，你這會兒可還齁得慌？”李妙宸猶豫了下，還是将心裏話問了出來。

聽她提起這事，孟豫立即臉一沉，可随即感覺喉嚨處真得齁鹹得異常難受，于是不由自主地擡起手，往自己的喉結處摸了下。

見着孟豫這般，李妙宸忍了忍，還最終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孟豫頓時氣結，瞪了她一眼，口中氣道：“你……”

“你快去吧，記得早點回來，我好給你泡茶解渴……”未等孟豫的話說完，李妙宸已是脆軟着聲音喊道。

李妙宸說完之後，又朝着孟然嫣然一笑，笑完好似又有些害羞了一樣，趕緊轉過身去，然後快着腳步就往院內方向去了。

看着她有些慌張的背影，孟豫站在原地沒動，一張隽秀清冷的臉上，慢慢浮現了一絲暈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