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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林寒放出靈識,看着水桶中的清水,慢慢褪去身上的衣物。
他的身體沒有任何發生過情.事的痕跡。
無論是雙修之事,還是在紅鸾宗那夜,他的感覺都太過不真實。
其間發生的事,皆是出自江思緣一人之口,而他,全然沒有記憶。
可江思緣有什麽理由騙他?
他曾經以為,江思緣想方設法将林晗留在身邊,是因為林晗的靈根對她修煉有所助益。
可自練氣的這幾個月來,他發現林晗的靈根根本無法自主修煉,并且這是一種完全依附于江思緣靈力的靈根。
這種靈根對江思緣來說如同雞肋,根本不适合作為爐鼎。
無論她出于什麽理由騙他,江思緣對林晗的感情,他都無法否認,也無法猜透。
林寒屏住呼吸,慢慢把臉沉入水中,任由溫水沒過頭頂。
這桶為林晗準備的洗澡水,如一根根細針,紮着他每一個毛孔。
越是确定江思緣對林晗的感情,他的心髒就越刺痛。他甚至想過,為什麽他不是林晗?為什麽江思緣喜歡的不是他?
夕陽的光線折射水中,在水底形成斑斓的色彩。
水光閃動,林寒睜開眼,看着斑斓的水波紋,眯了眯眼,猛地從水中浮起,摸向臉上的鲛绡。
方才他并未動鲛绡,水裏也未見其蹤影。
“小雪。”林寒從水桶裏出來,濺出一地的水。
他迅速穿上衣物,環顧四周,周遭安靜得不正常,素日裏的鳥叫聲也不見了。
聖子臉上的鲛绡一旦摘下,便會喪命。
他的身體沒有異狀,江思緣和小雪無故失蹤,周遭安靜異常,足以說明他是被什麽東西,拉進了幻境之內。
林寒快步向屋外走去,外面的景象與他的記憶分毫不差。
就在他跨出門檻之際,一身紅衣的江思緣從房頂一躍而下。
“江思緣,你躲在上面作甚?”
見她一言不發地向自己逼近,林寒警惕地向後退去。
視線下移,只見她的指尖長着類似猛禽的利爪,粉金色的,看起來并不醜陋,卻讓他頭皮發麻,全身的血液都瞬間凝固住。
“阿緣不好了!”
江思緣走出屋子還未走遠,便見小雪跌跌撞撞從屋裏飛出來,一頭撞進她擡手翻開的水桶裏。
江思緣擺正水桶,看着裏面頭暈目眩的小雪,挑眉問道:“出了什麽事?”
“是考驗……提前開始的考驗。我也不知作何解釋,過去沒有過這種情況,怎會提前半個月?”
小雪慌了神,舌頭打結,半天沒組織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江思緣把小雪從桶裏拎出來,“慢慢說,說清楚,究竟何事這般驚慌?”
小雪深吸了口氣,說道:“聖子大人不見了!問心石的考驗提前開始了!”
江思緣目光微凝,連桶帶鳥扔到地上,快步往屋內走,果然沒看見林寒的身影。
“問心石的考驗只針對聖子?”
小雪被水桶壓着,好一會兒才從底下爬出來。
聽見江思緣的問話,焦急解釋道:“能到達這關考驗的聖子,古往今來只有光明聖王和極惡聖王,而這兩位聖王的侍從,要麽在絕命雪之前便死了,要麽死在了絕命雪中。”
它只知道聖子們可以攜手進入問心石的考驗,卻不知侍從不可以跟随。
“都怪我沒有搞清楚狀況,聖子大人過不去這關考驗怎麽辦?”
清幽的考驗延續了數百年,這還是頭一回出現考驗時間提前的情況。
小雪急得滿屋子打轉,後悔沒有把問心石的關節好好與林寒交代清楚。
問心石是蠱神的法器所化,擁有靈智,可變化成任何人的模樣。
它問的問題也許非常不起眼,可若答錯,或是對它的問題避而不答,都算作考驗失敗。
“問心石狡詐,善鋪設陷阱。聖子大人心思單純,若是未能發現那是問心石的考驗,該如何是好?”
江思緣掃了眼空空如也的浴桶,轉眸看向竹制屏風上挂着的衣物,慢步走到桌邊坐下。
林寒是這個世界的男主,不會輕易死。
她應該相信林寒。
可如果呢?如果他就偏偏在這時候出事呢?
在原來的劇情中,她是林寒的心魔。
即便在劍塔這段時間,她和林寒的關系有所緩和,也改變不了她給林寒造成過傷害。
每次她的手指在桌面敲出聲響,林寒的呼吸總是會突然拉長。
若她沒看錯,林寒心底對她有很深的芥蒂。
如果林寒在劍塔提前激發鬼器覺醒,那她只能趁他還未完全失去理智前,解決掉他。
她現在的靈力所剩不多,若是全力一擊,擊殺築基期的林寒并非很難。
小雪見江思緣還有心思打坐,不敢置信:“阿緣你都不擔心聖子大人嗎!”
這還是那個把聖子大人保護得嚴絲縫合的阿緣嗎?
“急也沒用。”江思緣腦子有點亂,卻還是冷靜地說道,“等等吧,待他出來便知曉結果了。”
問心石的考驗,既然是一個關于“是否”的單項選擇,林寒至少還有概率答對。
如今考驗時間提前,之前的計劃全部打亂,她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
可不知為何,她竟提不起一點勁,還在算這些沒有用的概率問題。
“瘋了。”
“?”小雪滿頭問號,見江思緣目光正對自己,以為她是在說它。
它确實是急瘋了,聖子大人平日連江思緣都鬥不過,如何和問心石鬥。
小雪垂頭喪氣地低下頭:“也不知道問心石會問聖子大人什麽問題。聖子大人那般單純好騙的人,如何過得了問心石這關。”
江思緣下意識蹙了下眉。
“你可是懼怕我?”幻境中的江思緣再次問道,她向着林寒走近,眉眼間皆是冷厲和漠然。
林寒心跳得很快,卻沒有再往後退。
與之前對江思緣臉紅心跳不一樣,這次的心跳,是在死亡面前無法控制的恐懼。
江思緣看自己的眼神與思過崖那日一般無二,她的發絲根根分明,身上的服飾紋路清晰可見,語氣神态都與那天在思過崖上一模一樣。
可縱使再像,她也不是真正的江思緣。因為真正的江思緣,一旦動了殺念,便會出手迅速,不留餘地。
劍塔之內能造出此等幻象的人不是沒有,但出現在清幽的可能性非常低。
那麽答案顯而易見,眼前這個幻象,出自蠱神之手。
“你不是江思緣。”
即便她僞裝成江思緣的模樣,其本質也不是江思緣。就算他對江思緣有所畏忌,也不是對着這個幻象。
幻象神色冰冷地打量着林寒,那樣的眼神讓林寒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他已經很久沒看到江思緣露出這樣的眼神,久到快要忘記,原來她是那個抽他靈根,斷他經脈的江思緣。
幻象緩慢轉過身,化作紅色光點消散。
林寒眼前的光線消失,溫水漫過頭頂,呼吸困難。
連忙從水中浮起頭,嗆了一聲,便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我沒事。”沒等江思緣走過來,林寒立馬出聲阻止。
他阻止聲來得很快,卻沒有江思緣過來的速度快。
江思緣腳步一頓,此時她離林寒正好一丈距離,該看的不該看的,在她面前全都一覽無餘。
索性林寒的雙眼被鲛绡蒙住,靈識看不見一丈之外的景象,不知道她離得多近,不然只怕是要尴尬死。
聽到林寒的聲音,小雪大喜過望,拍着翅膀飛進來,落到林寒的頭頂。
“聖子大人如何過的問心石?”
感受到頭頂的重量,林寒眉心一跳:“你們,能否先出去。”
江思緣很配合地離開,走到竹制屏風後面時出聲叫道:“小雪。”
“小雪又不是人類,有什麽可避諱的。”小雪嘀咕着飛出去,拍着翅膀落到江思緣的肩上,腳還沒站穩,就被江思緣拎着後頸帶出門外。
江思緣在門外沒等多久,林寒很快穿戴整齊走了出來。
他出來的匆忙,頭發并未束起,還濕漉漉的滴着水。
“方才是問心石的考驗?”林寒問道。
江思緣指了指小雪,讓他問小雪,看到他臉上的鲛绡,意識到他看不見自己的動作,開口說道:“問心石的考驗提前了半個月。”
小雪好奇問道:“這次考驗來得蹊跷,甚至沒有考驗幻象出現,聖子大人怎麽猜出那是問心石的考驗?”
“幻境裏的人問了我一個問題,而且她……”林寒抿起唇,頭發上未幹的水跡沿着他的發鬓滑下,他的眼睛看着江思緣,再次開口道,“她是幻象所化。”
“幻境裏的人出現了破綻?聖子大人能從幻象身上看出破綻,定是非常了解此人。”
小雪眼睛發亮,難得機靈了起來:“莫非……那幻象是阿緣!是阿緣對不對!”
林寒沒有回答。
江思緣看着他沉默的面容,懶散道:“困了,回去睡了。”
見江思緣要離開,林寒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進屋。
“我有話與你說。”
小雪正要跟上去,卻被狠狠摔上的門板擋在了門外。
愣了愣,一種被排擠在外的委屈感油然而生,對門大喊道:“有什麽話是小雪不能聽的!”
江思緣是真有些乏了,見林寒沒事,精神放松下來,更想睡覺了。
林寒築基所需的靈力不少,加之先前的消耗,她如今所剩的靈力不足原來的百分之一。
她的身體處于靈力空虛狀态,僅僅是林寒拉着她走的幾步路,她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要說什麽?”江思緣靠着林寒床榻的柱子,閉目養神。
雙修之事,你可有騙我?
林寒心裏清楚,這樣問很難從江思緣口中得到真|相,只好硬着頭皮說道:“我們是否沒有雙修,若是有過,我不可能全然沒有記憶,我是指,身體上的記憶。”
江思緣睜開眼,“所以呢?”
感覺到江思緣漫不經心的态度,林寒眉頭輕蹙:“我們的夫妻之實是假,雙修之事也是假。你既然沒有與我有過床笫之歡,為何要騙我?”
他們修為本就懸殊,江思緣沒有必要用謊言來壓制他。
他想知道她心底到底在想什麽,想揭開這些令他窒息的謊言,想看看江思緣背後到底隐藏了什麽。
江思緣定定地看着林寒,突然嗤笑了一聲:“我的寒兒,是終于忍不住暴露本性麽?”
江思緣站直身體,手指覆在他沐浴之後,微熱的耳朵上:“你早知我騙了你,還往坑裏跳,誰又能說這不是你的心甘情願。如今反倒只說我一人的不是,未免太過狡猾。”
林寒臉皮繃緊,他的靈識能看到近距離的景象。江思緣的臉靠得太近,讓他不得不往後退。
他也不明白自己發的什麽瘋,要與江思緣辯說得這般清楚。
江思緣本就不會與他說真話,她這樣的人,不知藏了多少秘密,怎麽可能與他敞開心扉。
他想要與江思緣坦誠相見,卻忘了他自己便藏了一個致命的秘密。
他自始自終都不是江思緣想要結契的人,也不是那個在香囊上繡青陵雙劍的林晗。
問心石的考驗赤|裸裸地告訴他,待他面具揭開的那一日,江思緣會變回幻象裏的樣子,成為那個陌生的,讓他恐懼的人。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江思緣說的沒錯,他心甘情願。
“抱歉。”林寒對自己唐突的行為抱歉,也為這段時間用林晗的身體欺騙江思緣而抱歉。
他應該清醒清醒,離江思緣遠點。
江思緣沉默了片刻,語氣平緩地說道:“若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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