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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周月陽正把腦袋埋在水龍頭下面,宋紫荊則在一旁,戰戰兢兢地用手給他沖洗着頭發。
水流,帶着少年的青絲,卷卷的青絲,永遠的逝去……
她能感受到,身旁這人的呼吸,逐漸沉重。她苦着臉,手下的勁越發小了些,好像這樣,頭發就能少掉一些。
她猶豫了片刻,“周月陽,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我不笑話你。”
某人咬牙切齒地道:
“給老子閉嘴。”
宋紫荊咽了下口水,沉默了一會兒後,語氣凝重,“周月陽,在我大中華,殺人是犯法的,望你謹記。”
某人不想理。
她又道:“其實還好啦,幸虧你一開始抹泡是從後面開始抹的,到時候把前面的頭發梳到後面去,抹點油定個型,又是一個小帥哥啦。”
某人還是不想理。
她有點沮喪,看着他後腦勺漸漸空了的一塊頭皮,內疚起來,“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啊,如果真是故意的,按照他對自己每天像個大爺似的指手畫腳的樣子,她一定會選家裏另一瓶脫毛力度更強更持久的脫毛膏啊,讓它寸草不生,光得發亮!
他的唇動了動,沒出聲。
這樣的周月陽好可怕,比跳腳說垃圾話的周月陽要可怕一萬倍,她吸了吸鼻子,“你別生氣啦,看在我特意從家裏跑出來陪你的份上,功過相抵好不好?”
他心裏動了動,“你說你是,來陪我的?特意?”
她點頭,“是啊,我知道生病的時候一個人在醫院可難受了,因為我小的時候老發燒,都是家裏的傭人來陪我打針,沒朋友家人陪的滋味我一人個人受夠了,我不想讓你也一個人。”
他神色放柔了不少,剛想說話,瞥見水池裏稀稀拉拉的卷發,氣又不打一處來,“洗好了沒?”
“好了好了。”她拿毛巾給他擦幹了頭,又老老實實地把病號服拿來給他穿上。
見他依舊悶悶不樂的,她忍痛道:
“這樣吧,要不,我等會也用脫毛膏洗個頭,咱們一起當禿頭兄弟好啦。”
他硬是被她說樂了,吓唬她:“好啊,現在就去。”
她可憐兮兮地,“現在嗎……這麽快。”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丸子頭,“逗你玩的,我可舍不得。”
“是啊是啊,頭發少了就紮不起來丸子了。”她立馬附和道,從來沒像此刻一樣覺得有丸子癖的少爺這般可愛,她狗腿道:
“捏,盡管捏,以後給您捏一輩子。”
“一輩子?”他目光閃爍。
“嗯嗯啊。”她猛地點頭。
他笑了笑,從衣架上拿了一件牛仔外套,“走,送你回家。”
宋紫荊趕緊拉住他,“家裏我都處理好了,可以待一晚上,明天直接從這裏去上課的。”
他搖了搖頭,“你一個女孩子,這麽晚在外面,不太好。”
她低下頭,小聲糯糯地說:“可是我今天……不想回家。”
周月陽看了眼床上的書包,剛才他還奇怪,為什麽她把裝滿書的書包也帶來了,今兒話還尤其多,好像生怕自己閑下來似的,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你和我單獨待一晚上,不怕嗎?”他忽然把臉湊近,挑眉問道。
她瞅了眼他的頭發,“我覺得……該怕的可能是你。”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失了手臂,今天就待了那麽一下下,他又失了頭發,再待一晚上,不知道他要失什麽。
他直起腰,說道:
“好吧,既然你很無聊的樣子,我就勉強陪陪你吧”
然後他拿起了手機,“我有點餓了,我們點個宵夜吧,吃個辣的吧,吃辣的心情會變好。”
“可是你是病人,不能吃刺激的東西。”她立即制止。
“是你吃,這家麻辣燙還賣馄饨,我就吃馄饨好了。”他開始點單,自言自語着:“其實我今天是準備放學帶你去吃一家烤魚,無敵好吃,辣味也夠正,但沒想到會來醫院,只能下次了。”
“可是我不怎麽能吃辣诶……”
“學着吃。”
宋紫荊:“……”
四十分鐘後—
宋紫荊望着面前紅油滾滾的麻辣燙,有些艱難地掰開筷子,“我開動了。”
确定這不是對她拿錯洗發水的懲罰?她有些懷疑。
周月陽叉起一個餃子,在醋裏滾了一道,簡單粗暴地塞到嘴裏。
她夾了一塊肥牛送到嘴裏,嘶了一口氣,果然好辣。但是味道……好像還不錯,她吃一小口,喝一口店家送的冰可樂。
可樂的氣泡和火辣辣的食物在胃裏彙合的感覺很刺激,也很令人上瘾。
不一會兒,碗裏的一半就沒了。
可樂也見底了,眼巴巴地望着屬于周月陽的那份可樂,後者立馬把可樂打開,給遞了過去,“拿去喝吧。”
在她要接過去的時候,他手拐了個彎,往自己嘴裏送了一口,還特別欠地砸了砸嘴,“難受吧?當時你也是這樣搶我芋圓的。”
見她瞪着自己,随後把可樂放在了她手邊,“去喝去喝。”
她拿起可樂喝了一口,見他手伸了過來,連忙猛地拍回去,“幹嘛,不準搶我的麻辣燙。”
周月陽愣了下,“我不搶。”繼續伸手,用指腹把她鼻尖被辣出的汗擦了下,“剛才是誰還不願意吃來着。”
下午來接她的司機不是說她爸爸回來了嗎,不是說在等她吃飯嗎,怎麽一副沒吃飽的樣子。
她咬了口牛肉丸,“周月陽,你每天都能吃到這些東西,也太爽了吧。”
他給她遞了張紙,“但你不可以天天吃,對身體不好,也就今天讓你這麽放肆一回。”
她噘着嘴接過紙,攥在手心,繼續歡快地吃着。
一頓美餐後的宋紫荊,放縱地躺在床上。
周月陽把食物收拾幹淨後,看了眼沙發,又看了眼被她霸占的床:
“宋紫荊,你是女孩子,就……”
她連忙擺了擺手,“那我也不好意思睡你的病床啦。”說着偏還在上面滾了滾。
他抽了抽嘴角,“但我是病人,一床不能容一虎一豬,所以你睡沙發吧。”
宋紫荊嘆了口氣,還是位不會憐香惜玉的豬病人,她起身,擰起小書包,橫躺在沙發上,其實這上面也挺軟的。
周月陽熄了大燈,只留一個床頭燈,頭發還沒幹,他開始刷起了了手機。
突地,旁邊伸過來了一個小腦袋:
“你在玩什麽?”
周月陽說:“短視頻的軟件,其實民間很多人的鏡頭感和腦洞,都不輸藝術大家。”
她看了一眼,覺得沒意思,不怎麽感興趣,但還是在他旁邊磨磨唧唧,“周月陽,我那裏靠着不舒服,現在一時半會兒也睡不着,你看……”
眼神往他搖起來靠背的床上瞟。
周月陽是徹底被她磨得沒了脾氣,眼帶深意地妥協道:“好吧,今後除了我以外,不準對其它男人說這種話。”
她沒多想,“我沒和其它男人這麽晚還待在一起過呀。”說着脫鞋上了床,床不太大,塞下兩人有些擠。
這句話說得他心裏莫名舒服,但他還是把枕頭放在了二人之間,美曰其名,“擱手。”
實際上也用來隔隔自己冷不丁就冒出來的胡亂想法。
“等下我困了,你就得回沙發。”
“遵命!”
然後宋紫荊便美滋滋地調出了選秀節目,在家還得偷偷摸摸地看,在這可真好呀。
看着屏幕裏,自己喜歡的那位特別張狂的髒辮選手,被另一位五官立體精致特別有女人味的選手給比下去了,她不太開心。
按了暫停鍵,鏡頭定格在那位精致選手臉上,用胳膊肘怼了怼旁白的周月陽,“诶……你說說看,是她好看,還是我好看。”
周月陽不知道這是一句送命題,看了眼手機屏幕,又看了眼她,毫不猶豫地道:
“廢話,當然是她好看。”
宋紫荊把手機往床上一砸,“丸子不給你捏一輩子了!”
這對周月陽來說可是大事啊。
“但是你比較好玩。”他笑盈盈地補充道。
她斜着眼睛看他,這聽上去并不是一句誇獎啊。只是看着看着,她的嘴巴就抿了起來。
“你怎麽了……”他有些莫名其妙。
實在是忍不住了,她“噗”地一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月陽你!你那脫毛膏的水是不是還搞到眉毛上去了?你右邊眉毛怎麽缺了一塊啊?”
周月陽聽到,迅速地摸了一下眉毛,這不摸還有,一摸又掉了不少。
“靠!”他再不敢摸了,氣鼓鼓地翻了個身,背對着她,不想理她。
她看着他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周月陽,你知道嗎?網上有人說,這些拍短視頻的民間高手們,月入都是幾百萬的,尤其是那種以惡搞為賣點的,賺得更多。”
他靜靜聽着。
“周月陽,我們也去拍這個吧要不?”她說。
他覺得新奇,“你怎麽想一出是一出,就算是惡搞,也得有點子的,你有好點子嗎?”
“我想想啊。”于是她真地正兒八經地出了主意:
“要不這樣吧,學校不是有一片柚子樹嗎?就是食堂後面那一塊,我每天爬上樹摘顆柚子,然後你在下面表演有嘴巴接柚子,用手機錄下來。”
周月陽:“……”我看你長得就像個柚子。
她又想了一個,“還有一個好創意,就是你們住校生的寝室門口不是有條小河嗎,我表演個108式花樣落水,你就來個108式帥炸跳水救我,英雄救美大家都愛看的,我們俊男靓女搭配,幹活不累還賺它個十億八億怎麽樣?”
周月陽:“……”我看你下午游泳池落水時是腦子進了水吧。
再到後來,身後沒了叽叽喳喳的聲音,他轉過身,發現她兩眼已經快合上了。
他問:“宋紫荊,你為什麽說想要拍這個?”看上去,她并不缺錢。
她努力睜了一下眼睛,沒能睜開,唇角揚起,嘴裏嘟囔着,“這樣就可以經濟獨立了,不用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了啊……”
周月陽垂眸看了她片刻,直到她的呼吸均勻,他捏了捏她頭上的丸子,輕聲自語道:
“好吧,又被你得逞了,床是你的了。”
說完他下了床,把她往床中間抱了抱,随後自己躺到沙發上。這沙發于他來說還是短小了些,半邊身子都在外面。
只能側過身子睡,不可避免的視線就落到了她的身上,真奇怪,他本來一點也不困的,在看到她跟着呼吸顫動的睫毛後,自己的眼裏漸重,心裏也一片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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