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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宋紫荊率先輕咳了一聲。

她問道:“右手,還好嗎?”

周月陽很快又揚起唇角,“沒事,就是傷口有些紅腫,這醫生太大驚小怪了,重新包紮後還非要我留院觀察一晚上。”

她伸長了脖子,往鏡頭裏的四周瞅了瞅,“你一個人在醫院嗎?”

“嗯。”他說:“駱同他們說是要陪我一晚上,但宿舍有查寝,被抓到又是不少事,我就把他們都趕回去了。”

“那你家裏人呢?”

他先是撓了撓頭,然後單手枕在腦袋後面,“我沒告訴他們,你是不知道,我媽這人有多啰嗦,她要是在這,我覺得我的病情可能都會加重的。”

宋紫荊笑了起來,“真好。”

“什麽真好?”他問。

她搖了搖頭,“沒……沒什麽。”

他聽她說話的聲音比平時小上很多,不由自主地也降低了音量,“你家人都睡了吧?你也趕緊休息吧,我們明天學校見。”

說着又撓了撓頭。

宋紫荊眨眼,“頭很癢嗎?”

周月陽面上有些無奈,“是啊,游泳課以後就來醫院了,都沒來得及洗頭,誰知道這VIP病房竟然會沒有洗發水,所以也沒要駱同他們給我帶,只能忍一晚上了,明天再說。”

她沒說話。

“去睡吧,夢裏可不要想我了哦,天天惦記着我,我會很累的。”他臭屁地沖她挑眉。

宋紫荊嘁了一聲。

他說:“你先挂。”

然後她按下了的紅色按鈕。

房間立刻恢複了死一般的安靜,她的內心沒由來地有些煩躁。

過了一會兒,n腦子一熱,大步跑向隔壁緊閉的房間,叩門:

“母親,睡了嗎?我有事和你說。”

沒有人回應,她有些沮喪,剛準備離開,就聽到了一聲,“進來。”

她面上露出欣喜,立即推門而入。房內坐在床上的宋智華臉上正帶着一個面膜形狀的面罩,罩壁散發着熒色的藍光,估計又是新入的美容儀器。

她看向宋紫荊,後者很少在這麽晚的時間來打擾她,也不知道是什麽重要的事。

宋紫荊深吸一口氣,“媽媽,以後能不能別讓林叔接送我了,我想自己上下學。”

葉智華問:“為什麽?”

她頓了一下,自己也想不明白,是啊,為什麽?自己從讀書起都是林叔接送的,早已習以為常,為什麽忽然就想改變了?

只是她一想到自己今天下午放學本來是要陪周月陽去醫院的,卻因為林叔的存在而不了了之,心裏就很堵。

她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想和同學一起走。”

口中的同學不指任何人,她就是想有段喘口氣的時間,哪怕很短。

葉智華倒是想起一件事。

剛到家的時候,林司機和她彙報說,今天宋紫荊放學的時候,是和一個男同學一起出的校門,據他形容的長相,高大帥氣,笑起來很自信,可不就是程熠麽。

她看向宋紫荊忐忑的眼神,全然把她理解成了少女的心事,點頭道:“如果是和程熠一起走的話,可以,我會通知林叔的。”

宋紫荊愣住,怎麽忽然扯到程熠身上了。

但她很快想通,要不是托了程熠的福,這事多半也成不了,程家家父是B市的高官,宋亭東有不少的生意也在B市,兩家少不得有些往來。

在葉智華眼裏,她也就有點籠絡程熠的用處了吧。

她沒有否認,也沒有接話,她不想騙母親。

葉智華:“還有什麽事嗎?”

宋紫荊搖頭,道了聲“晚安”,轉身離開。

關緊房門,她幾乎是跳着回自己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傭人整理過的被子打散,然後重新疊了一次,随後還拿了本詩集放在床頭櫃上。

接着把明天課程要用的課本全部塞到書包裏,換上校服,悄悄地出了房門。

不出一會兒,她又折了回來,飛快地道浴室裏拿上一個粉色的瓶子,也塞進書包裏,輕手輕腳地來到玄關處,扶着把手開了防盜門。

宋家人的生活作息規律,連帶着傭人的作息也規律,晚上十點,她們一般都已睡得沉了。

是以宋紫荊溜出了家,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大家也絕不會想到,向來聽話的小姐,此時已經不在房間。

這棟別墅的安保室的布局和學校的有些像,窗戶下面有一片盲區,她學着上次和周月陽逃午休的方法,輕而易舉地就出去了。

她拔足狂奔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回想了一下剛才在周月陽病號服胸口位置看到的字,對司機道:

“去市中心醫院。”

宋紫荊看着那棟黑黝黝的別墅離自己的視線越來越遠,心裏越來越輕松,搖下窗戶,讓柔風拂過自己的臉頰,原來,離開家裏,這麽容易啊。

那為什麽這麽多年裏,她都沒試過呢。

因為外面,從來就沒有這麽吸引她的事,和……人啊。

她把頭發盤成了丸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已經不單單是周月陽的命令,而像是一種儀式,一種向往自由的儀式。

司機在後視鏡裏偷偷地看了眼後座的女孩,心想,沒見過誰去醫院還這麽開心的。

下了車後,她徑直去了住院部裏骨科所在的樓層,在護士站登記過後,站到了周月陽所在的獨立病房前。

她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一聲不耐煩的,“誰啊?”

用jio指甲都能想得出他此時臉上的那個臭屁樣,她撲哧一下笑出聲,聽到裏面傳來拖鞋在地上磨蹭的聲音。

門被裏面那人一把拉開。

宋紫荊對他笑了笑,“晚上好啊,周月陽。”

周月陽頂着一頭雞窩呆在原地,瞪着雙大眼睛看着她。

許久,方才道:“你……這麽晚怎麽來了?”

她從他身側閃進病房,“我來給你送洗發水啊,免得你一晚上被頭給癢死啦。”

周月陽仍舊有些懵地關上了病房門,見宋紫荊在房間裏逛了逛,嘴裏啧啧道:“喲,你這環境不錯嘛。”

有小沙發,她還在床邊坐着蹦了蹦,“床也挺軟的。”

聽到洗發水三個字的時候,周月陽眼前一亮,“洗發水在哪呢?”

指了指一旁的書包,“在裏面,你自己拿吧。”她說着就靠在了床上,其實有點困了,平時這個點,她早就睡了。

周月陽立馬打開她的書包,從裏面抽出了一個粉色瓶子,上面都是英文,他這學渣也不認識,懶得琢磨,對她扔下一句:

“你自己玩玩,我先去洗頭了。”然後就去了房間裏自帶的洗手間。

其實她不應該困的,畢竟第一次獨自和一個男孩子,晚上待在一個房間,但從她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止不住地放松,挨上這床的時候,這放松便無限放大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意識迷蒙之際,聽到洗手間有人在喊自己:

“宋紫荊,你來一下!”

“宋紫荊!”

“宋紫荊!”

……

她煩悶地一股腦從床上坐了起來,這催命般地喊叫怎麽就這麽熟悉呢。

走到洗手間門口,她沒好氣地問:“幹嘛?”

“你進來。”

宋紫荊皺眉,“喂,你不會有什麽露陰癖吧。”

“靠—”周月陽被她給氣笑,“老子衣服穿得好好的,就是怎麽都脫不下來衣服,你幫幫我。”

“哦。”她聞言打開了門。

病號服的扣子被他給全部解開了,露出結實的胸肌,胸口的皮膚光滑,腹部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他見她盯着看,得意一笑,“怎麽樣,我身材還不錯吧?”

她面色無改,“還行,就是比我差了一點點吧。”

周月陽想起白天泳池邊她濕身時的樣子,這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胸口。

宋紫荊看他很熱的樣子,嘀咕着:“怎麽不把排氣扇打開。”說着摁開了排氣扇的開關。

“來吧。”她道。

他舌頭打結,“來……來什麽?”

“還要不要我幫你脫衣服了?”她奇怪的問。

他松了一口氣,剛才,還以為,她要給他來看看,她的……身材。

她湊近,鼻尖的熱息打在他的胸口,癢得他不由得抿緊了下唇,“呃……”她給他脫左手的袖子時,手上要借力,竟然直接放在了他的胸口。

打量着她的神情,沒有半分的扭捏,只認真地給她托着衣服。

周月陽想,真希望現在能有把剪刀,直接把這衣服剪了就好了,就不用受這趟罪了。

衣服想要從他的右手出來,就必須把他脖子上吊着的那根繃帶取下來,她踮起腳尖,“你低下頭,我夠不到。”

他聽了立馬低頭,于是兩個人臉的距離挨得特別近,她專注地取下繃帶,而他額頭劃過了一滴熱汗。

最後只能緊緊閉上雙眼。

終于給他把衣服脫下來宋紫荊笑道:“好了,诶……你閉眼睛幹嘛?”

他往後退了一步,聲音悶悶地,“因為你有眼屎,我沒眼看。”

她立馬揉了揉眼角,什麽都沒有啊,瞪了他一眼,還是好心地問道:“要我幫你洗頭嗎?”他一只手看上去很不方便的樣子。

他把她往外面推了推,“不用,趕緊走。”

幾乎是被趕出洗手間的宋紫荊拿着衣服站在門口,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真是好心沒好報。

她把衣服挂在了床旁邊的衣架上,還聽到了周月陽在裏面瞎嚷嚷:

“宋紫荊,你這洗發水可真臭!”

她翻了個白眼,什麽啊,也嚷嚷回去,“你放屁,我這洗發水明明是西瓜味的,老香老香了好嗎?分明就是你這人太難伺候了。”

裏面響起水流的聲音。

她慢悠悠地剛在床邊坐下,就聽到裏面傳來了大大的一聲,“我靠!!!”

她立馬驚起,“怎麽了?”

裏面的人沖了出來,頭發濕噠噠地還在滴水,手裏抓着一把頭發,語氣顫抖:

“宋紫荊,你你你……你這洗發水究竟怎麽回事,不會過期了吧?我怎麽掉了這麽多頭發?”頭皮還辣辣的,跟火燒似的。

她跑了過去,嗅了嗅他手上的泡沫,一股刺鼻的味道令她蹙眉,随後跑到廁所裏,拿起那個粉色的瓶子仔細看了眼商标。

腦子轟地一陣空白。

她看着周月陽陰沉的臉,強裝鎮定,努力微笑:

“沒……沒什麽大事,就是那個……我好像把脫毛膏當成洗發水了。”

周月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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