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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紫荊以前的生活過得單調又無趣。
當同學們聽說她每周要學習烘焙課舞蹈課樂器課各種興趣課的時候,大家總是羨慕不已,言語之間透露着對那樣“充實”生活的向往,而她總是一笑代之。
其實心裏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興趣課的老師每周都會給葉智華彙報她學習的情況,半點馬虎都摻不得。
因為市裏出了跳樓事件,學校的晚自習時間減少了,意味着回家的時間更早了,以前的她沒敢有半點異議,現在的她不知道是哪裏生出來的力量,支使她和家裏人提出了在學校自習的想法。
學校有專門的自習室,是和圖書館挨在一起的,免費提供給下課後的同學們使用。
原以為葉智華會一口否決,卻沒想她蹙蹙眉,默認了。
宋紫荊大感意外,她想了一想,葉智華近來确實關注度在她身上少了許多,注意力似乎都在其他事情上,常常有出神的時候,心不在焉的樣子。
許是工作很忙吧。
有些容易得來的自由,她用來學習了嗎?沒有。
連她自己也覺得奇妙,從前課業一點都不肯落下,生怕落于人後,晚上也挑燈夜讀,現下竟然說放下就放下了。
只要放學鈴聲一響,她再也不想學習上的任何事情,開開心心地被周月陽拉出去胡吃海喝。
現在一想周月陽還是挺會功于計謀的,短時間內征服不了一個人的話,他試圖征服她的胃。
奇跡的是,她的學習成績竟然沒掉,反而漲了兩分。
或許是心寬的緣故,學習上壓力小了,反而更得心應手了,但心寬體胖啊,一個月過去,她足足長了四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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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盤子好像圓了不少,愛美的女孩子多少會有些憂慮的。
周月陽走在她身邊,聽着她長籲短嘆,下意識地捏了捏她的丸子頭:
“長胖點挺好的,更可愛了,我喜歡。”
宋紫荊耳朵微微發燙,這人真的是……說話越來越沒遮攔了,整天把喜歡啊愛的挂在嘴邊,以前拽裏拽氣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嘴巴這麽甜呢。
周月陽剛才其實是想說,長胖點挺好的,醜一點,沒人和我搶了。
不過他怕宋紫荊揍他,話到了嘴邊硬是收了回來。
“你今晚吃什麽啊?”宋紫荊偏頭看向他。
“我回家,随便下點面條什麽的,應付應付算了。”他一臉無所謂,“也沒有下飯可口的人在身邊,吃什麽都沒味。”
宋紫荊聞言看了眼他仍舊綁着石膏的手臂,擔憂道:“要是不方便就別做飯了,點個外賣吃吧。”
“你家裏真好,還有人特意給你留飯。我爸媽對我就是放養,管我吃沒吃飽,只管給錢。”周月陽說。
“是啊。”宋紫荊看着腳尖,沒有情感地笑了笑。
今天爸爸回來了,所以提前給她打了電話,要她找點回家吃飯,是以今天周月陽同學一路上別別扭扭,沒能和她一起吃晚飯,心裏不舒坦呢。
再不願意分開,路也總有盡頭的時候。
“你家到了。”周月陽聲音悶悶的。
“那我進去了。”宋紫荊含笑沖他揮揮手,實際上步子也沒怎麽挪動。
周月陽顧及她回家晚了家裏人等太久,又催促了一道,故作潇灑地轉身,要她趕緊進去。
宋紫荊看着他走遠了,方才轉身回家。
進玄關的時候,她望着的鞋櫃裏的多出的一雙北京布鞋,微微一怔,随即意識到了什麽,連忙跑到客廳內,聲音揚高:
“是爺爺來了嗎?”
宋老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和宋亭東下棋,前者聽到了宋紫荊的聲音,擡頭看過來,慈愛一笑:
“是的,紫荊一直不來找爺爺,爺爺就來看看紫荊了。”
宋紫荊的心瞬間明媚了不少,宋亭東仍神情認真地緊盯着棋盤,“準備一下,換身衣服,要吃晚飯了。”
她應了聲好,繞過廚房的時候,看到傭人在裏面忙碌的身影,已經能聞到誘人的飯香。
路過中間卧室的時候,宋紫荊的腳步不經意間慢了一點,感受了一下房內的動靜,有輕微的聲響,看來葉智華今夜并無應酬,已經回來了。
幸好今天爺爺來了,母親就算是給爺爺面子,也會和顏悅色地吃完這餐飯。
爸爸和母親在一桌吃飯,是她童年最讨厭的事,就算有一盤可樂雞翅擺在她面前,她都能将“食不下咽”這個詞發揮到極致。
不過有第四人在的時候會好上許多。
想到這裏,肚子裏竟浮上了饑餓感。
待她換好睡衣,洗淨手後出來,家人們已經在位置上就坐。
她掃了一眼,眼底彌漫起疑惑,往常葉智華都是和宋亭東對着坐的,就是相互嫌棄彼此到了這種地步。可是今天兩人竟然是并排坐的?
許是随便坐的吧,宋紫荊這個念頭晃過,乖巧地坐到爺爺身邊。
她沒有動筷,直到爺爺嘗了一口面前的土豆燒肉後,她才吃了一口白飯。只是當她吃到第五口白飯的時候,她心底詫異不已,往常爺爺早就會主動給她夾菜了,那些小菜會堆在她碗裏像座山一樣。
可是今天,爺爺卻根本沒有看他,反而滿是欣慰地看着對面倆人。
宋紫荊循着他的目光忘了過去,瞳孔微張。
她竟然看到葉智華給宋亭東遞餐巾紙?這樣的場景好像自她有意識起,就從來沒有遇見過!
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滋味,這時候應該高興才是,可是她就是連裝都沒法裝出來。
慌亂之下,手不小心碰到面前的碟子,她看了眼裏面蒸得紅彤彤又形态猙獰的螃蟹,勉強挽起一個微笑:
“爺爺,您又去釣螃蟹了啊。”
宋老這才看向她,“是啊,現在正是螃蟹個頭長得正好的季節,你多吃兩個。”
宋紫荊點了點頭,把碟子往葉智華那邊推了一下下,“母親先吃吧。”
“紫荊,你媽媽不能吃這個,你都留給自己一個人吃好了。”宋老把盤子又拿了回來。
宋紫荊不解,“為什麽?”
葉智華好像沒有什麽海鮮過敏史吧?
葉智華終是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吃得正歡的宋亭東,後者吐出嘴裏的骨頭,調整了一下坐姿:
“紫荊啊,有件事需要告訴你,我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
宋紫荊的心忽然跳得很快,遲疑了片刻,“怎麽了?”
夜色襲人,伴着路邊明亮閃過的汽車燈火,秦鷗和王醜石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和往日一樣,王醜石一刻不停地找着話題,可秦鷗又不同以前一樣總是沉默,覺得有意思的話還會和他聊上兩句。
每天放學,都是王醜石最期待的時刻。
尤其是看到秦鷗偶爾展露的笑顏,晚上他躺在床上都能輾轉反側好久。
她率先在公交車站前停下,“你回去吧,不早了。”
“我還是把你送回家吧。”王醜石一點也不在乎早晚,只恨這天色暗得太快了,這路也不夠長。
秦鷗搖了搖頭,面色堅持。
王醜石住在學校宿舍,本來下了課可以直接回宿舍,卻親自把她送回家,然後才返回學校,如此已經堅持了一個月。
“離我家不遠了,應該沒什麽危險了。”她看向他,月份深了,天氣也越發寒冷,王醜石身材本就有些瘦削,好像也沒什麽厚衣服,總是一件薄薄的藍色棉襖,穿在校服外面,看上去沒有一點能抵禦寒風的意思。
只想讓他趕緊回到溫暖的寝室,不要為了她再在外面折騰。
王醜石心裏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可是又不想因為太堅持給她造成困擾,抿着唇沒有說話。
秦鷗一時間拿他也沒有辦法,她覺得自己現在對他是越來越心軟了,甚至都說不出像以前那樣的狠話,他微微一皺眉都會在她心裏激起陣陣漣漪。
一百米外,長着茂密雜草的花壇後面—
劉勤的手不住地在魏欣冉的身上揉捏,卻沒能勾起懷裏人的半點反應,心裏有些不豫。
而魏欣冉的目光全然在車站的那兩人身上,語氣不太耐煩,“這傻大個都當了一個月的護花使者了,怎麽還不膩?”
劉勤沒有說話。
魏欣冉察覺到他的情緒,軟着身子往他懷裏蹭了蹭,他這才有些緩和。
身後的一衆沒穿校服,頭發五顏六色的跟班們偏開頭,不看二人,心裏也是癢得狠,各自都在琢磨着什麽時候也能像劉哥一樣有個這麽漂亮的女朋友,最好是像魏欣冉這樣千嬌百媚的才夠味。
魏欣冉忽地對他們道:“你們都把腰彎一下,別讓那倆人看見了。”
一幫大男孩瞧見劉勤的眼色,連忙把腰彎下了,幾乎是要蹲在地上。
魏欣冉的心神再次回到秦鷗的身上,來回把他和王醜石看了個遍,覺得玩味,自語道:“她的眼光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差了。”
“嗯?”劉勤沒聽清她的話。
魏欣冉捏着他的肩,“哥哥,我好讨厭這個秦鷗,你幫我教訓教訓她好不好?”
“有多讨厭?”劉勤面無表情地問道。
魏欣冉撐着下巴想了一會兒,“差不多就是希望她名譽掃地的讨厭吧。”
劉勤有些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們以前有仇?”
魏欣冉頓了一下,反問他,“你難道不覺得她那個樣子很目中無人嗎?讨厭一個人需要什麽理由,就是看她不爽了呗。哥哥,你就說你幫不幫我吧。”
劉勤看着她。
魏欣冉的玉手盤上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了他一口。
他掩去眼底的欲念,側頭看了眼身後的男孩們。男孩們跟着他了多年,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後面上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甚至開始相互之間分工。
車站那頭—
“那我走了,你到家給我發短信。”王醜石囑咐道。
他還是用那連不上網的舊手機,所以沒法和她微信聯系。秦鷗點了點頭,轉身的時候想着要不要送他一個手機,就當是謝謝他這一個月來的保護。
最重要的是以後聯系也方便些,她忽地搖搖頭,為什麽要聯系,誰要和他聯系啊。
“快!快點!那傻大個走了。”魏欣冉踢了一腳身後正激動的男孩們。
得了劉勤的示意後,他們一窩蜂地往秦鷗離開的風向靠去,有的甚至心急地搓了搓手。
劉勤攬着魏欣冉的腰,也走出了花壇,重重地在她的胸口埋了一陣,直到被她推了一下,這才不情願地跟上男孩們的腳步。
男孩們中間有個綠毛刺頭,仗着跟劉勤關系最好,凡事搶着出頭,還沒追上秦鷗,就吹着道口哨嚷嚷:
“喂—前面的美女,你回個頭啊!”
秦鷗聽到了這聲叫喊,下意識回頭,看到身後的陣仗着實吓了一跳,懵了兩秒,在看到後面沖她微笑的魏欣冉後,她雞皮疙瘩都竄了起來。
總算是意識到了危險,她拔腿就想跑。
可綠毛的反應比她更快,竟然搶先跑到她面前,開始動手動腳摸她臉,“小美女你跑個什麽啊。”
雖說秦鷗留着十分男性化的短發,但五官還是優柔精致的,反而增添了另一種魅麗,讓綠毛心裏幾乎就要按捺不住。
身後的那幫男孩也壞笑着圍了過來:
“是啊小美女,讓哥哥我好好照顧你呗。”
“就喜歡你這種性子烈的,那種乖乖女才是真沒意思。”
“等會我先來,你們別和我搶啊!”
“誰他媽和你搶,這是我的。”
秦鷗艱難地咽了下口水,打量着沒什麽光亮的四周,這個點人們大多都回家吃飯去了,鮮少有在外面散步的,連個求助的人都沒有!
眼看着這些惡心的人越來越近,她快叫尖叫出聲……
憑空一個書包砸得綠毛身子一歪,要不是身邊兄弟扶住,他差點摔到地上。
“老子操!是哪個王八羔子敢砸老子?”綠毛吐了口痰,當即回頭。
王醜石撿起書包,一個快步把秦鷗護在自己的身後,警惕地望着面前的七八個人。
秦鷗緊張地抓着王醜石的手臂,雖然他身上沒多少肌肉,甚至能清晰摸得到骨頭,但她在見到他的那一瞬間,确實覺得安全不少。
但緊接着她就意識到了問題,“你怎麽沒走?!”
多一個王醜石,人數上和對方相差太多,根本就不能起到什麽效果,反而多了一個人受害!
王醜石牽勞她的手,“幸虧我沒走。”其實她每次要他走,他都沒走,無聲地跟在後面,非要親眼看她進了家門才心安。
魏欣冉意外他的忽然出現,啧啧兩聲,然後雙手環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倚在劉勤身上。
綠毛借着微弱的路燈光認清了來人,反而笑起來,“喲,是你啊,識相的趕緊讓開,我單手就能把你掄飛,就憑你,還想保護女人,可真是笑死我!”
旁邊的一衆人都哈哈大笑。
王醜石的臉色發青,卻沒有輕舉妄動,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我要保護秦鷗,保護好她,絕對不能讓她受傷,半分半毫都不行!
“再不讓開,我們就把你也一起玩弄了啊。”綠毛邪笑挑釁道。
“你們不要亂來,信不信我報警!我不會讓你們碰她的,除非從我身上踩過去!”王醜石瞪着他們,背漸漸弓了起來。
秦鷗感受着從他掌心傳來的溫度,眼眶發燙,內心卻抑制不住的焦急:
“王醜石,要不你先走,你別留在這裏了,算我拜托你。”
“是啊是啊,趕緊走吧,去找警察叔叔玩吧。”一幫男孩嘲諷地附和道。
“你別說話!”王醜石面色嚴肅地對秦鷗低斥道。
這是他第一次對秦鷗說這樣重的話,可她卻只想哭,真的,王醜石這個時候要是能和平常一樣聽話就好了。
她不願意牽連他。
她憤怒地看向男孩們身後的魏欣冉,那女人一臉無辜,和她對視,挑了挑眉。
秦鷗急得都快把自己的嘴唇都給咬破了。
綠帽卻又開始嘴賤了,“喲,小夥子,還是說,等會我們玩你馬子的時候,你也想插上一腳,我們當然是願意的啊,這妞你還沒追上是吧?兄弟們這就幫你一把……”
他話還沒有說完,被氣得喘着粗氣的王醜石一拳頭揍到地上。
“啊—”秦鷗想去拉王醜石,卻沒拉住。
大家對這一變故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王醜石已經騎在綠毛的身上,一拳又一拳地往他臉上招呼,“你再敢說一次!再敢說一次!”
男孩們大怒,咒罵着上前想要扯開王醜石,有幾個塊頭大的重重地往他身上踹了好多腳,王醜石被踹得猛咳嗽,卻還死活不放開綠毛,嘴裏一直重複着那句:
“你再敢說一次試試!”
不一會兒他就鼻青臉腫的,被打得渾身發軟。秦鷗吓得渾身冷汗,欺身上去想要推開他們,卻是被推開的那一個。
“你們放開他!放開他!有什麽沖我來啊!!!”秦鷗含淚大喊大叫着,卻沒有人理她,路過的人怕惹禍上身,紛紛避之不及。
魏欣冉似不忍再看似的,捂住眼睛,“哥哥你瞧瞧,可真是感人吶。”
宋紫荊今晚吃了四只螃蟹,飯後坐在自己的房間裏,覺得舌頭發麻,因為用嘴巴剝了太多的螃蟹殼。
爺爺說她吃不下就別吃了,她還是堅持吃完了,笑着搖頭,“連我都不吃的話,就浪費了呀。”
她現在覺得自己渾身腥味,很難聞。
在床邊發了會呆,套上了一件厚外套,輕車熟路地翻窗戶,走到庭院裏的鵝卵石上,漫無目的。軟底鞋踩在上面,痛感明顯,她卻連表情都沒有變換一下。
不知道來回走了多久,她忽然有些無助地蹲下,抱着膝蓋。
好想和人說話啊。
可是有的事又不能說給周月陽聽。
她用手摳着地上的鵝卵石,過了幾秒,拿出手機,撥了通訊錄裏的一個電話。
等待的提示音響了好久,久到她以為會無人接聽的時候,卻被接通了。
“鷗啊,你……”
“宋紫荊!救命,救救他!我求求你!”秦鷗帶着哭腔的慌亂聲音從話筒裏傳來,語無倫次,這是她第一次在宋紫荊面前失态。
宋紫荊臉色大變,驀地站起身,在原地聽了幾秒,立刻往庭院出口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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