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夏陽,陽和日有關,所以也算名字裏帶有R這個字母。

餘桑坐在出租車上,手指微曲叩着窗沿。窗外開始下雨,細碎的雨滴沾滿她衣服的纖維。

一道硬雷從空中生生砸了下來,漆黑的夜霎時亮如白晝。餘桑裹緊風衣外套朝醫院裏走去,門口,有護士在等她。

“夏陽呢?”她問,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在裏面。”護士欠了欠身,在前面引路。

醫院的走廊空曠無人,積水順着天花板上撕裂的小縫滴滴砸在餘桑的腳邊。

餘桑看了一眼手機,距離早上九點還有一段時間。夏陽睡了,躺在一張木板硬床上。

末了,餘桑對護士說,“今晚我呆在這裏。”

護士眼簾微顫,“餘警官,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餘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夏陽的旁邊,靜默地凝睇着他。窗外的雨滴下落地愈發急促,風卷着殘葉呼嘯着拍打牆面。

餘桑想走到房門邊緣關窗。倏然,身後有人喚了她一聲。偏頭,餘桑看到床上夏陽正看向自己。

“餘警官。”他幹裂的雙唇上下挪動着,向餘桑伸出手。餘桑遞了杯水給他,兩指相觸的瞬間,餘桑下意識地閃躲了一次。他擡眼,又怯怯地縮回去。

“對……對不起。”餘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餘警官,我去上趟洗手間。”他神情落寞,轉身離開了病房。

林東榆不在家,門衛說,一大早他便離開了公寓。景安打了電話給餘桑,立刻叫了輛車從江裏市中心趕到郊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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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桑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司機師傅見景安擰着眉,阖上全部的車窗安慰,“現在這天,信號不好是正常。”

“您是給太太打電話?”司機師傅又問。

景安眉頭舒展了一些,點點頭。司機笑了,敲着手機屏幕,“我家這位也是,一條一條的短信發着生怕我出事。”

景安按亮手機屏幕,聽到司機的話,擠出一點笑來。司機師傅調低廣播音樂,吸了吸鼻子,“不過這條路,确實容易出事。”

“哦,是麽?”

夏陽很久都沒回來,餘桑不放心,和護士打了聲招呼走到醫院另一頭的公共廁所旁。

那個廁所,開門就是通向城裏的公路。餘桑打着手電,貼着牆邊慢慢地走着。

倏然,公廁鐵門“哐當”一聲砸出一片泥灰。餘桑快步走到另一頭,發現一具屍體筆直挺立地從公廁的頂樓砸在自己腳下,混雜着泥水和細碎的雨,那飛濺的血頓時灑滿自己的側臉。

那具屍體中央插着一塊鐵板,貫穿整個身體。碗大的傷口,滾着白色的膿疱。雨,還在如刀般不斷地剮着他的傷口。

餘桑呆立在那具身體的旁邊,幾秒鐘之後,她忽然想起什麽。她立刻跑進廁所,用清水一遍遍地沖着自己的身體。

而後,她跑了出來。眼前昏黑一片,腦海裏亦然是空落落的只剩了荒蕪。

她扭頭,看到路牙上站着一個人。那個人打着一把黑傘,立在雨中看着她。

夜雖漆黑,但是他的眸光閃亮。

林東榆。

她擡起手電筒,對那個方向照着。林東榆還是未動,他站在那,丢了傘,而後将雙手并攏,對着餘桑。

“餘警官。”他對餘桑,輕輕喚了一聲。聲音劃破空氣,刺進她的耳膜。

死的人,是夏陽。死亡時間,淩晨一點。

景安是在局裏再次見到餘桑,餘桑剛從醫院抽了血回局裏,躺在沙發上休息。

她睡不着,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雨已經停了,天色微亮,辦公室門口的那棵老樹,枝葉上滾落下許多飽滿的雨滴。

三組的人都到齊了,他們聚在審問室。局門口,一會便聚滿了采訪的記者。

趙局疲于應付,拉了幾個高壯的警衛攔着他們,捏着太陽穴坐在藍藤椅上向上級彙報情況。

小警察帶着景安從後面進來,這是小警察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安。襯衫扣子解了一半,額尖沾滿雨水。

見到餘桑,他臉上凝肅的神情才釋然了些。他伸手握住餘桑的,餘桑顫了顫,又抽回手。

她語調清冷,背對着他,“景安,夏陽死了。”

“我知道。”

她指尖摳着沙發皮,“他死的時候,血……濺到了我臉上。”

接着,是許久的沉默。

夏陽是艾滋病人,如果出了意外,那麽餘桑極易被感染。

“桑桑。”他開口,攥着她的手更緊了一些。

餘桑轉身,一張慘白的臉對向他。她眼裏充着紅血絲,唇角翹起死皮,手腕青筋一根根地凸着。

景安指腹在她唇上輕輕地撫着,“桑桑,沒事了。”

她瞳孔漸漸放大,“景安,你別碰我……等到檢查結果出來之後再……”

她未說完,唇忽的被景安封住。他捏着餘桑的下巴,撬開她的牙關,将半數的吐息渡進她的口中,舌根相纏,愈發激烈。

餘桑嗆了一聲,手肘抵着他的胸口。餘桑從未發現,景安的力氣大自己這麽多。

“景安。”

景安吸了口氣,牙尖咬破餘桑的唇角。幾滴血溢了出來,在她柔嫩的唇上暈開。景安的動作放輕,一點點的吮着她的唇,将她暈開的幾滴血全數咽了下去。

她終于從景安桎梏中掙脫,下一秒,她便揚起手。

“你瘋了?”她的手腕被景安鉗住,懸在空中。

景安記得六年多前,在四下無人的操場上。餘桑環住自己的肩,替自己生生擋了一槍。

子彈穿過她的肩胛骨,滾燙的血漫進她的衣領。

“餘桑你瘋了!”他沖餘桑吼了一句。餘桑勾着唇,亦如他現在這般。

“要死一起死。”他輕笑,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餘桑不知怎麽,鼻尖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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