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夜風吹得很急,柏油地面上升騰起肉眼可見的熱浪。路邊攤點上,煙和酒精混雜的氣味鑽進餘桑的鼻腔裏。
餘桑找了個僻靜的地,劃了一下手機。手機上幾個未接電話,全部都是趙局的。
她打了過去,電話嘟了一聲便被接通了。她急切地想和趙局說今晚在店裏發生的的事,想和他說其實林東榆就是兇手,但是趙局的語調極為冷靜,他還未聽完餘桑的話,直接打斷,“兇手找到了。”
餘桑心裏咯噔一下。
“就在你去北京的這幾天,局裏找到兇手了。”
“誰?”
“你先回局裏。”趙局短促的說了一聲,挂斷電話。
“兇手是自首的。”
餘桑剛踏進局裏,就見小警察捧着一壘厚厚的資料緊随着自己,在背後講了兇手自首的全過程。
兇手是袁丹。
在餘桑的預料之內,又出乎餘桑的預期。如果她已經做好了自首的準備,那為什麽還要在那個下雨天開車離開江裏。
如果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那麽她在死者身上留下的印記又有什麽含義。
那些字母連在一起,是Zero?那Z,Z難道還沒有出現?或者說,這起案子和當年周立妹妹的車禍案并沒有太多的聯系?
袁丹自首,表面上這起案子是解決了。但是餘桑心裏卻升起太多的疑問。
她想到不久前林東榆自己承認他是兇手,現在,又有一個袁丹突然跳出來,說殺死這些人的兇手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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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餘桑停在辦公室的中央,針對着粘滿兇手信息的白板,她蹙着眉,這年頭連殺人兇手都有人搶着坐麽?
“作案動機,作案時間……”小警察一口氣說了一堆,唾沫星子飛了餘桑一臉,“都有了,餘警,這叫什麽!”她敲敲桌子,聲音提高八度,“這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袁丹的孩子呢?”餘桑突然想到這點。
“送出城了。”小警察說,“大人犯罪和小孩無關。”
“誰來養?”
“哇塞,餘警。”小警察翹起嘴角,“這和我們沒什麽關系吧。”
餘桑恍惚就想起了雨夜裏,路燈晃過的一瞬袁丹護住孩子的場景。那個舉動,便是下意識的,餘桑可以這麽理解,下意識的母愛。
袁丹能來自首,想必已經為孩子做好了未來所有的打算。
她想起老趙說的那份保單,心頭一緊。
餘桑看到袁丹時,局裏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大家說要去慶賀一下,畢竟結案意味着奔波勞碌許久的刑警終于有了喘息的機會。餘桑還是執意想見袁丹一面。
就像上帝視角的旁觀者總能不帶任何感情講完一個悲傷的故事,從他人口中得知的事情遠沒有那個人親自立在你的面前,字字灼心地講給你聽,體驗來的真切。
盡管這個人,語氣平靜地可怕。
她捧着紙杯,紙杯裏升騰的熱氣幾近遮住她的表情。她對餘桑開口,第一句便是,“反正我都是将死之人。”
而後她發出很怪異的笑,在模糊的光線中,餘桑仿佛看見她兩顆血淋淋對向自己的獠牙。
她是個母親,也是個殺人兇手。
盡管她的故事,聽起來是這麽的婉轉凄涼。仿佛共情能力稍強的人聽完後,都能原諒袁丹。
“大學那年,我和Olivia參加了志願社,Olivia急于獲得更多的學分,慫恿我和她一起去做關愛艾滋病人的志願服務。”
“雖說與艾滋病人接觸不會染上艾滋病,但是志願中心裏仍舊極少有人願意去做。”
袁丹啜了一口茶,繼續娓娓講着,到這裏,她停頓了片刻,笑意濃了些,“Olivia就是這樣,永遠想當那個勇者。想當人群中最受矚目的那個人。”
她想起Olivia當時的樣子,清爽的一身露肩小短裙,背着手對那些攜帶者露着僞善的笑。
當時Olivia決定資助的孩子,就是那個小男孩夏陽。
“當時我還記得,Olivia遞給我一把水果刀,讓我去洗一下。我沒在意,”她眼波忽然劇烈的顫着,“誰知道呢,那個上面有夏陽的血。”
餘桑怔着,一時語塞。
許久,她才問:“Olivia也知道?”
袁丹轉向餘桑,一雙冷邃的眼眸緊緊地盯着她,半響,緩緩開口,“她知道。”
她只是不知道,袁丹會在洗刀的時候不小心也刮破了自己的手。當時一個小小的,自私的行為會徹底地改變一個人的人生。
當時Olivia就坐在那,對自己笑,丹丹,你能幫我洗個刀麽?她也不知道,在學校裏如天使一般存在的Olivia,會有這種心思。
當時她已經懷孕了。
她的孩子,也是艾滋病攜帶者。
向她這樣的人,絕望的時候特別容易走極端。
那麽,她歪頭,發梢一縷濕漉的頭發擋在眼角,沖着餘桑,“大家就一起下地獄吧。”
餘桑霍然起身,向後踉跄了幾步。她笑的更狂,像是在慶祝久違的勝利。
“那林東榆和這個案子又有什麽關系?”
“Zero他是我大學最好的朋友。”袁丹上下打量着餘桑,“餘警一定清楚,有同樣身世的人總會彼此依靠的。”
“所以他不是殺人兇手?”
袁丹搖頭,“只能說,他殺的人比我少。”
“唔,還有啊。”她吸了吸鼻子,“他應該更好的生活下去。”
餘桑不知是帶着怎樣的心情走出警局的,路牙邊的照明燈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她看見有輛車停了下來,車上的人捧着一簇花,站在車燈前。
她一直在狂跳地心倏然地平靜了下來。
那個人慢慢地走向餘桑,将那捧花遞向她。“桑桑,恭喜你。”
“消息傳得這麽快?”餘桑眯着眼。
“報紙都登了。”她看到自己的景先生,正黏糊糊地看着自己。那雙下垂的狗狗眼,幾近流出水來。
他今天看起來很乖,很乖的白色衛衣,軟軟趴着的頭發。餘桑跳上局門口的石墩,勾住景安的脖子。他歪頭,嗅着餘桑身上散開的淡淡味道。
餘桑揪住他的袖口,“景安,這個世界上會有人一直一直很善良麽?”
景安的語調很輕,像三月的暖風,徐徐飄進餘桑的耳朵裏,“不會。”
“人沒有義務保證自己絕對的善良。”他說,“善良是相對的。”
“嗯?”她側臉,揪着景安的紅紅的耳骨。
“那你呢?”
“我也會有那麽一面。”
餘桑長哦了一聲,“原來我們家小景也有超級邪惡的一面。”她戳了戳景安的心口,笑意更甚。
“比如。”景安冰涼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
“比如什麽?”
“比如我現在就很想吃了你。”他依舊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
“嗝~”
手術結束!我又快樂的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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