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互相試探
互相試探
木鼓敲擊聲響徹雲霄直擊人頭骨,顧朝槿感受到身下茅草震動,就連頭頂簡易的草棚撲簌簌落下,一覺醒來只剩下四根柱子。
顧朝槿披上獸衣嘶啞地問道:“他們又在做什麽?”
“忙着祭祀。”宋清風翻身背對着顧朝槿,面朝安安伸手堵住他耳朵。
顧朝槿穿上草鞋,按壓頭頂安安同款卷毛,像木鼓聲源處走去,來到獸世的每一天,仿佛深入一場遠古祭祀活動中。
獸人們戴着詭異的面具,手上拿着樹杈子跳着整齊劃一的舞蹈,姑且可以稱為舞蹈,有的獸人一邊提拉草裙一邊舞動身體。
他們圍繞着一個巨大的木堆,像是古人死後焚燒的場景,躺在上面正是斷臂雄性,露葵漂亮得可以用妖豔來形容,一手舉着火把一腳踩在斷臂雄性胸膛,垂眸念叨某種不知名咒語,忽然松開火把輕盈地跳下木堆。
獸人群開始異常興奮,跳動的弧度越來越大,顧朝槿逮住一只牛獸人問道:“兄弟,你知道這是在做什麽嗎?”
牛獸人一手提着草裙,激動地介紹道:“為他治療斷臂,用神火焚燒過後手臂能重新長出來。”他拐了顧朝槿一下,用眼神示意顧朝槿加入隊伍中,“凡是沾染神火氣息的雄性,陽氣會特別重,器具也會變大。”
顧朝槿:“………”不做銷售可惜了。
為更好觀察斷臂雄性病情惡化到哪一步,他加入群魔亂舞中,牛獸人露出一口黃牙用過來人的口吻說道:“看你這副弱小的身板,肯定是被老婆嫌棄了吧。”
顧朝槿沒有理會他,視線落在木堆上方,斷臂上蛆蟲扭動膿水不停的往下流,滴落在烈火中燃燒殆盡冒出濃烈的惡臭。
再不救人就來不及了,顧朝槿心裏冒出這個念頭。
牛獸人在他身後腹诽道:看吧,小白臉臉皮比較薄,說兩句都不好意思了。
別人是怎樣的心情斷臂雄性很難體會,他只能感覺自己在天上飛,汗水一顆顆從他身上滑落,視線漸漸變得模糊,仿佛在天上看見他太奶。
不由生出一絲懷疑露葵是否在救他,斷掉的手臂已經麻木,像是有幾千萬只小蟲子在扭動,他不敢去看只能相信露葵的說法,蟲子會幫他吃掉惡魔。
顧朝槿拽出站在木堆前的露葵,不容置喙地說道:“儀式停止不然他會死去!”
祭祀不能被打斷,會認為是不祥之兆,露葵皮膚像是抹了豬油一般滑膩,掙脫顧朝槿站回原來的位置,只一瞬發生的事情沒人注意到這邊。
露葵背對着火焰,熊熊烈火在他身後燃燒跳躍,他嘴唇上抹了鮮紅看起來更加明豔,也更加魅惑,他擺出巫醫兒子的譜說道:“再有下次,躺在上面的就不是他,而是你了。”
他指尖劃過顧朝槿喉結,趁沒人注意勾住顧朝槿衣領,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不過在那之前我會懇請首領,讓我得到你。”
顧朝槿心底生出幾分惡心,而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耽誤不起那只雄性過不了多久,就會經風吹幹變成一具幹屍。
他擠進最裏層的內圈,踩着木梯往上爬,過于顯眼的舉動引來旁人注意,守護祭祀的雄性趕緊上去,兩人拽住顧朝槿腳踝将人往下拉。
顧朝槿腳底踩滑重心不穩向後倒下,摔在泥地裏被兩名雄性按着肩膀,露葵扭着細腰走向前去挑起他下颚,嘆息地說道:“我警告過你,別亂來。”
“把他帶去下面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出來。”露葵湊到顧朝槿耳旁小聲說道:“乖乖等着我。”
咻的一聲,兩把菜刀直直的扔過來,露葵躲開其中一把,菜刀鋒利割掉他秀發,就在他得意時另一把菜刀劃傷他引以為傲的臉,露葵捂着臉大怒指着菜刀飛來的方向,“誰,給我滾出來。”
“你太祖。”宋清風閑情雅致的漫步走來,周身的氣質與這原始文明毫不融合,像是從另一個時空來的。
他手裏沒有帶任何武器,兩把菜刀也已經用完,如墨般的長發散落在腰間,剛柔并濟,指尖轉着一片薄葉,看起來實在沒什麽危害,站在他周圍的雄性對了個眼神,瞬間撲向他。
顧朝槿看着那熟悉的不鏽鋼微微愣神,餘光卻看見幾名雄性撲向宋清風,朝來人喊道:“小心!”
只見宋清風指尖的薄葉飛出,在空氣中打轉,像是一把不見血的利刃,割傷仆來的雄性手腕靜脈,使他們手中的武器叮叮當當掉落一地。
“他是惡魔派來的。”
“殺了他,殺了他!!!”
獸人們沒看清宋清風是如何使雄性受傷,瞧見強壯雄性倒在地上,自亂陣腳不分青紅皂白污蔑宋清風。
沒人敢上前一步,那片薄葉重新回到宋清風手中,他舉着薄葉抵在唇瓣上,亂人心智的音符漂浮在空中,倒下一大片獸人,露葵見狀不對提醒道:“快捂住耳朵。”
宋清風每走動一步就有一位獸人倒下,他走到顧朝槿面前露葵軟趴趴的倒在泥土中,再也不能動彈,他如同朗朗明月挂在天空中,又宛如神明下凡普渡衆生。
他取下薄葉捏成齑粉,随風一吹不見蹤跡,“別怕,我是來救你的。”
似乎耗盡全部力量,宋清風倒在顧朝槿面前,顧朝槿攬住他盈盈一握的腰肢,另一手撐在宋清風腿彎處,抱着人走到樹幹下躺着,交待匆忙趕來的兔崽子,“看好爸爸,爹爹去救人。”
安安不知曉事情全部過程,看見爸爸昏迷心裏很是害怕,強忍不讓眼淚往下掉,一雙小手捧着宋清風腦袋,“爸爸不會離開我們吧?”
顧朝槿伸手揉了揉安安腦袋,肯定地說道:“爸爸不放心把你交給我,所以他一定會醒來的。”
“爹爹你快去救人,我守着爸爸。”安安撿起地上的樹枝,嚴陣以待地守在宋清風身邊,不讓任何人有機會靠近。
顧朝槿三下五除二爬上祭祀臺,背着陷入昏迷的斷臂雄性往下走,于私他确實不會救這只雄性,可是作為一名中獸醫這是他的義務,沒辦法眼睜睜看着動物死去。
成功落地後,顧朝槿把斷臂雄性放在芭蕉葉上,因嚴重缺水他已恢複成原型,是一只倉鼠,深棕色的毛發看起來很粗糙,顧朝槿不忍直視那條爬滿蛆蟲的手臂。
他拿起宋清風扔掉的不鏽鋼菜刀,顧不得那麽多用清水簡單清洗,對着斷臂雄性廢掉的手臂砍下。
沒有露葵擅作主張的為倉鼠醫治,這只倉鼠也不至于喪失一條手臂,歸根結底還是倉鼠不信任顧朝槿所至。
顧朝槿在口袋中拿出提前準備風白及,揉搓成汁水塗抹在出血傷口處,反複多次塗抹傷口止住血,好在這只倉鼠命大沒有因大量出血而死。
沒有止疼藥作用下疼痛過後,倉鼠茫然地睜開眼睛警惕地看向顧朝槿,迅速低頭看向自己手臂,蛆蟲部份雖然沒有但他少了一條手臂。
他不是不講情面的獸人,經歷生死再次醒來,看顧朝槿的眼神像是在看救命恩人,以後顧朝槿有什麽吩咐,他定會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顧朝槿扶起他快要跪下的身軀,“道謝就不用了,留着力氣好好養傷吧”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倉鼠忍着劇痛擡頭看顧朝槿背影,落日餘晖将他身影拉得很長,周身渡了一層金光像是從壁畫中走出的神仙。
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抵得過救命的恩情,倉鼠琢磨着把地窖中的白菜都給救命恩人。
顧朝槿背上宋清風,牽着小兔崽子回到家中,一路上他沒事可做跟宋清風說話,他害怕宋清風再也不能開口。
濃霧圍繞,使他看不清宋清風這個人,為何能在獸世拿出不鏽鋼菜刀,難道宋清風是他老鄉,等宋清風醒來定要找個機會試探一番。
顧朝槿忙前忙後照顧宋清風,回到臨時搭建的草棚指尖觸碰宋清風脈搏,跳得很慢如同他這個人不輕易将情緒顯露。
脈絡正常顧朝槿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現象,他從事中獸醫多年一來第一次遇見這種病情,無緣無故會突然昏倒,更加讓他對宋清風的身份感興趣。
安安雙手捧着椰殼碗,裏面裝着井水,用木勺子喂道宋清風嘴邊,活活把他爸爸嗆醒,真是個大孝子。
聽見宋清風微微咳嗽,顧朝槿立即把宋清風扶起來,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一手拍着宋清風背脊,柔和地問道:“你有沒有好點,剛才真是吓死我了。”
宋清風老毛病犯了就會昏倒,他早已習慣所以不想多做解釋,逃離顧朝槿身邊,背脊挺直,倉促地說道:“我,我好多了。”他一緊張說話就會結巴,只有在顧朝槿面前才會這樣。
顧朝槿掀起眼眸,看見宋清風泛起粉紅的狼耳朵,他撐着身體慢慢靠近宋清風,忽而莞爾一笑捏上宋清風耳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奇變偶不變。”
下一句唯有來自同一個世界的老鄉才知道,顧朝槿就是要看宋清風能不能對出暗號。
宋清風蹙眉看他,顯然沒聽明白顧朝槿話語中的試探,“你沒糊塗吧!雞如何變?蓮藕也不會變?”
放棄試探,顧朝槿眸色暗淡,失落地躺在茅草墊子上。
宋清風順着躺在他身邊,背對着他,眼底是看不清的憂傷。
兩人都在試探對方,然而都沒得到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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