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醫院風波（1）

醫院風波（1）

018 醫院風波（1）

冰冷的醫院設施，頭頂上光都是冷的。

森山治翹着二郎腿就等在院長辦公室裏，而急救手術很快，因為其實根本就沒什麽可做的，只不過是在裏面替高蘭玥處理了一下傷口，又打了營養針讓她能夠稍微恢複一些力氣罷了。

不良反應确實有，但沒有那麽嚴重，可因為醫院裏并不全是自己人的緣故，所以還是得裝模作樣再多折騰一會兒。

而就在這時，嚴鈞晟等着劉醫生在裏頭找了個借口把人支走以後，等着裏頭的人都沒問題了，這才悄悄摸了進去。

手術室的門緊緊關着，高蘭玥面色慘白，頂上燈光一照射，她這時候的臉色反而看起來比方才在地牢裏還要恐怖。

當她睜開眼的時候，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是一張畫布上的兩個黑洞洞。

看見嚴鈞晟出現，她先是笑了笑，然後才伸手：“你來啦？”

聲音無比虛弱，但仍舊是能聽出來軟軟糯糯的腔調。

嚴鈞晟走上前，壓低聲音：“你先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我們會有人把你帶出去。”

但高蘭玥卻是笑着輕輕握了握他的手，然後非常慢的搖了搖頭。

“別費力氣了。”

她抿嘴，神色并不痛苦，反而像是有什麽解脫了一般，瞬間輕松起來：“你過來，我跟你說幾句話。”

“那份名單，我都記得，但是它還有一份複刻本，在……”

“到現在都還沒被人查出來吧？我是不是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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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起來，胸膛一起一伏，聽起來就像是風箱在呼哧呼哧拉一樣，“記得把它拿走。”

嚴鈞晟皺眉：“會拿走的，但是待會你聽……”

他話還沒說完，劉醫生忽然從門口轉回來了，急匆匆沖着他擺手，壓低聲音：“那小鬼子叫人進來了，你趕緊先出去，別被看見。”

于是，這一場談話才剛開始，就又被人打斷。

嚴鈞晟一拉口罩，從後頭繞了出去，餘光就瞥見外頭果然有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開門根本不聽人反對，就這樣直接進了手術室。

他不由得皺眉，對森山治的厭煩程度越發高漲起來。

這邊沒辦法直接出去，他只能先下樓，去了更衣室之後，順着窗戶往外看。

這一看，他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

這森山治一貫的小心謹慎，方才來的人還沒這麽多，可是就在他進去和高蘭玥說話的這短短幾分鐘內，底下竟然又多出好幾十個士兵來，看得他是頭疼無比。

微弱的口哨聲傳來，他低頭一看，随後便迅速将腦袋縮了回去。

轉身去到院子裏，正巧碰上角落裏有兩個靠在牆邊點煙的士兵，他們大概對森山治大半夜的這種行為有很大的不滿，但礙于人家職位高，也只能在這角落裏發洩不滿了。

嚴鈞晟一靠近，就能聽見他們倆嘴裏叽裏咕嚕在嘀咕着什麽，他假裝沒看見人，故意往前走了幾步，瞬間就被槍管指住胸口。

那兩個人只會簡單的幾句中文，磕磕巴巴問了一句：“你的，什麽人？”

嚴鈞晟轉頭，很無辜地拉了拉身上的白大褂，随後一笑，做出殷勤的模樣，小心翼翼往前湊了湊：“長官，抽煙？”

他兜裏揣的是好煙，普通士兵的那點錢一般都買不起的好煙，試着遞過去，那倆人互相看了幾眼之後，也就欣然接受了。

語言不通，只能靠手勢交流，嚴鈞晟笑眯眯地表示自己只是從這裏路過，想去上個廁所罷了，好不容易比劃着讓他們明白，才手一揮被放行。

不過這樣一來，他差不多在底下院子裏溜達了小半圈，也把底下狀況打探清楚了。

怎麽說呢？其實情況很複雜，森山治雖說現在勢大，但在他們內部，其實跟另外一群人也有沖突，而這次帶出來的士兵裏，完全聽森山治的也就占一半，另外一半……

那就是陽奉陰違的貨色，反正只要不明面上跟長官對着幹，怎麽都能糊弄過去的。

重新回裏頭去之後，他把消息帶給了裏頭等着的人，這便重新回了二樓。

到上頭，他發現高蘭玥已經被推了出來，而病房門口一群人守着，劉醫生見他過去，悄悄給他使了個眼色。

然後才整了整衣襟，進門。

“長官，她現在的情況算是穩定了些，但是，如果您要還用那個藥的話，恐怕，情況就很難說了。”

他的勸說是真心實意。

因為那個藥，是實打實的，真貨。

前頭那兩支下去，高蘭玥明顯就開始出現輕微的神志不清了，要是再用，還真的不知道能不能行。

但森山治臉色很陰沉，緊緊盯着半睜着眼的高蘭玥，忽然起身走過去，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高小姐，既然你現在狀态穩定下來了，那麽我覺得，是時候繼續我們剛才的那個話題了。”

高蘭玥眯着眼：“你想知道什麽呀？”

“明知故問。”

森山治冷笑一聲，微微俯身下去，一字一頓：“高小姐，告訴我吧，那名單的人都是誰。”

他說話的時候，幾乎是咬着牙在說，手上力氣很大，松開的時候，沒一會兒，高蘭玥下巴處就出現了紅色的痕跡。

她嘆了口氣：“森山先生，一定要這樣嗎？”

說着，她眼神游移，落在了天花板上，“我說了，你聽得懂嗎？我說的可是人話。”

一句結束，她噗嗤一聲笑了，好像是被自己的幽默逗樂，眼角也不只是因為笑出了生理淚水還是頭頂燈光太刺眼，直視着讓人不舒服。

森山治沒說話，只是忽然間跟着笑，然後搖了搖頭，“算了。”

然後沖着劉醫生打了個手勢。

這就是要繼續用的意思了。

可能他現如今想的是，反正人已經在醫院了，随時都能接受搶救，如果要是搶救不回來，那就讓她在痛苦中死掉算了。

劉醫生有些遲疑，但害怕他遷怒，最後還是轉身去重新注入一針吐真劑。

針頭抵在那蒼白的皮膚上，青色的血管像是蚯蚓一樣，襯得針頭像是亮着寒光一般，讓人脊背發寒。

“這一針下去……”

劉醫生話音未落，忽然間，四周響起了微弱的噼啪一聲。

瞬間，周圍陷入了一片黑暗。

驚叫聲在四周響起，嚴鈞晟在黑暗中摸到一處門前，有人打開了門，往他手裏塞了個硬邦邦的東西，“走。”

他面無表情地拉開保險，目光落在被切斷的電閘上。

片刻後，唇角揚起一抹極其嘲諷的笑容。

……

沖突來的猝不及防。

就算森山治在燈全部滅掉的那一瞬間就意識到可能是有人來了，但摸黑行動給所有人都造成了很多困擾，他們沒辦法立刻分辨出是敵是友，所以就像是無頭蒼蠅似的亂轉。

現在是半夜。

淩晨時分，一點五十八。

借着微弱月色，森山治一把抓住身邊的一個士兵，低吼一聲：“去開燈！”

那人戰戰兢兢跑了出去，結果沒跑多久，就聽見沉悶的一聲——

砰。

森山治沒動，只是坐在了床邊，忽然伸出手，輕輕撫上高蘭玥的臉頰。

“高小姐。”

他抿嘴，舉槍對準吓得面如土色的劉醫生：“打了嗎？”

劉醫生吞吞口水：“沒……還沒……”

“那繼續。”

他沉着臉，一言不發地走到門口把門上了鎖，“繼續。”

門外槍聲噼裏啪啦，劉醫生被黑洞洞的槍管抵着腦袋，吓得手都在發抖，好不容易穩住心神，他本想在說些什麽，可一轉頭就看見森山治那雙毒蛇一般的雙眼。

越是周圍漆黑，越發襯得那雙眼睛無比陰寒。

他心中一咯噔，趕緊轉過頭不在看，咬着牙，将針管紮進了高蘭玥的手臂。

高蘭玥躺在病床上，很低很低地嘆了口氣，好像是想說什麽，但說不出口。

門外交火的聲音簡直讓人心驚膽戰，劉醫生打完針之後，人就趕緊退到了角落裏去，生怕自己被波及，吓得兩條腿都在發軟。

一秒，兩秒。

五秒，十秒。

森山治數完第十個數，終于是如願聽見了病床上傳來一聲低吟。

就好像有火在血液裏燃燒，一點一點燒光她腦中殘存的意識，轉瞬又是一片冰冷，高蘭玥難受至極，用力握緊拳頭 ，但是卻半點力氣都用不上來。

“高小姐，你還記得你叫什麽嗎？”

高蘭玥怔了怔，手指不安分地扣在旁邊欄杆上，嘴唇緊抿，但瞳孔逐漸開始失去焦點。

她的聲音很低：“高……夢。”

森山治眯眼，深呼吸：“高夢？”

“是。”

“那你，是做什麽的？”

“我，跳舞啊，在百樂門……”

說着，她吃吃笑起來：“我很會跳舞的，我娘說以後有錢了要送我去學校，學那個什麽洋鬼子的華爾茲，真好看！”

她忽然間打開了話匣子，而這正是森山治想要的。

外頭嘈雜聲還在繼續，森山治坐到她身旁，聲音越來越低：“那你知不知道有人交給你了一份名單？”

她頓了頓：“好像，是有啊。”

森山治舔舔嘴唇：“那份名單上寫了很多人的真名和假身份，你快想，我現在需要它，你告訴我，好嗎？”

高蘭玥皺了皺眉，空茫的眼神落在他的臉上，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麽。

森山治的期待值一點一點提升上去，但這個問題過後，她卻不說話了，一直在思考，想着想着，面上便浮現出痛苦之色。

森山治有些惱火，忽然一拳捶在旁邊床板上，“再加！”

劉醫生吓了一跳，“這都已經是第三支了，再這樣加真的是會出人命的啊長官……”

但他的話被森山治粗暴打斷，“讓你加你就加！”

同時，砰的一下子，火星四濺。

劉醫生一下子就閉了嘴，乖乖拿起了第四支。

“記不記得那個名單？念給我聽！”

高蘭玥動了動嘴唇，外面微弱月光打在她臉上，讓她看起來似乎像是在笑一樣，“一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