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醫院風波（2）

醫院風波（2）

019 醫院風波（2）

高蘭玥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東西，那東西讓她很開心，所以她兩只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柳葉眉也是彎彎的，月牙似的。

“一百……”

“一百零八。”

旁邊突突突的聲音仍舊沒結束，森山治眉頭皺着：“一百零八個人？高小姐，你确定嗎？”

這樣有零有整的人數聽起來可信度還稍微大一些，森山治看見病床上的高蘭玥似乎是想轉過頭去，看看外頭怎麽回事，這便手一伸，捏緊她的下巴，又将她的頭轉了過來，“繼續。”

高蘭玥唔了一聲：“及時雨宋……宋江，豹子頭林沖，智多星吳用，霹靂火秦明……”

她的聲音時斷時續，表情很困惑，似乎是在努力回憶着什麽。

森山治聽着這些，覺得有些奇怪，可是他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裏奇怪，但躲在門邊角落的劉醫生可就清楚多了，越聽臉色就越是發白。

高蘭玥嘴裏說的這些人，難道不是水浒傳裏的人物嗎？

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角色啊，被打了這麽多的吐真劑，她竟然還能撐？

一瞬間，劉醫生都說不清自己心中忽然間生出的那種情緒究竟是欽佩還是其他，他只是聽着高蘭玥仍舊斷斷續續在嘟囔着：“小李廣，花榮，花和尚，魯智深，神行太保……”

砰！

巨大的沖擊力将病房的門撞開，吓得劉醫生差點坐在地上，他想也不想就往旁邊躲，生怕波及到自己。

而同時，病床前的森山治反應迅速，伸手一抓便将高蘭玥扼住，面色陰沉地看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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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當做人質的高蘭玥喉嚨‘赫赫’幾聲，身子一直在很不自然地抖動，明顯是因為那藥劑在血液中時間久了，起了不良反應。

她一雙美目盯着門前戴面罩的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嘴唇微微蠕動：“梁山一百零八好漢，我還沒說完呢……”

話音落下，她竟是嗆出一口血來。

之後，面上表情開始變得詭異，像是回憶起了什麽美好的事情一樣，笑容似哭似笑。

屋內氣氛針鋒相對，只剩下高蘭玥那如同拉動破舊風箱一般的喘息聲，伴随着外頭逐漸弱下去的喧鬧聲，一時間，竟顯得這小小的病房裏安靜的可怕。

嚴鈞晟微微動了動手，手指按在身側。

電光火石之間，獵豹一般的身影急速竄去，他沒有辦法，只能用身子往病床上的人身上撞，引得對方将目标轉移到自己身上。

交手也只是在那片刻，他半個身子壓在高蘭玥旁邊，長臂一攬，死死把人扣住，另一只手按在病床邊緣，一腳将森山治踹到了一旁。

手/槍走火，子彈打在旁邊金屬欄杆上，啪的一聲擦出一串火花。

嚴鈞晟咬着牙，一手将人大力抱起，一手抓着槍，而那槍口對準了森山治的的胸膛。

這樣的動作很費精神，高蘭玥雖輕，但也是個成年人，他這樣的姿勢能将對方抱起來不算很容易，所以他只能謹慎後退幾步，在人到了門邊的時候，才扣下扳機。

來不及多看，外頭接應的人正在走廊對面，他趕緊轉身往外跑，也顧不得檢查自己剛才有沒有打中，踏出病房，揮手讓人把高蘭玥扛走。

但在将人松開的那一瞬間，神志不清的高蘭玥卻吃力地仰了仰脖子：“小……心……”

什麽？

嚴鈞晟下意識反手打過去，卻感覺面上一輕，對面，森山治躲開攻擊，丢下了手上那個面罩，然後露出了一個充斥着濃重血腥氣息的笑容，“果然是熟悉的人。”

“真是想不到，能在這裏看見嚴先生。”

底下似乎有人跑過來催他們快走，援兵已經沖上來了，但嚴鈞晟沒動，頭也不回：“你們先走。”

說着，他微不可查地往前踏了一步，“他看見我了。”

話音落下，嚴鈞晟雙眼微眯，一雙總是裝着綿綿情意似的眼睛染上了飛揚的笑意。

他堵在病房門口，整個人忽然撲了進去。

…

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不知不覺就在地平線上亮起一片微光的瞬間，成了過去。

和往日基本沒什麽差別的夜晚，卻發生了許多事，只是普通百姓不會知道，這些事就像是海底的泥一樣被掩埋進黑暗中，不為人所知。

嚴鈞晟幾乎是透支了全部的體力，才躲開深夜裏日本兵的搜尋，成功穿越大街小巷，回到了家。

一路上寂靜無聲，沒有風，只有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他身上裹着一件黑色風衣，從夜深走到天明，抖着手摸出鑰匙開了家門。

他原本想的是，自己回家之後家裏的兩個小的都正在熟睡當中，不會有人知道他出去都做了些什麽，但他跌跌撞撞把門關上之後，屋裏卻忽然間有個慌張的身影跑出來，正巧和他打了個照面。

“哥！！！”

嚴鈞晟面色蒼白，打了個手勢提醒嚴藝涵，家裏某些屋子還藏着竊聽器，叫她不要聲音這麽大。

然後，皺着眉往客房走過去。

明明只有一小段路的距離，他走得卻十分艱難，終于能坐下的時候，他只覺得眼前發黑，似乎是有金星在四周亂轉，轉得他頭暈眼花。

嚴藝涵眼眶都紅了，瞪着他：“哥你怎麽現在才回來，你上哪兒去……”

嚴鈞晟搖搖頭，“先不說，你去把我酒櫃裏的酒拿過來。”

“拿那個做什麽……”

嚴鈞晟擡眼：“去。”

看着嚴藝涵噘着嘴跑出去，他這才舒了口氣，但是旁邊還有個小的在盯着他看，他想了想，費力地擡手拍了拍那小家夥的腦袋：“清榮，去把我客廳那個雕了牡丹的櫃子打開，裏頭有個小箱子，你給我拿過來。”

小家夥比嚴藝涵要聽話多了，聞言只是一聲不吭跑出去，沒一會兒就又跑了回來，小口喘着氣，看起來跑得很急。

嚴鈞晟手撐在桌邊，面上沒半點血色，等着嚴藝涵把酒拿了過來之後，他忍不住握拳，心裏七上八下，忐忑地厲害。

這事他頭一次幹，但很早以前他見過別人這個操作，所以這會就打算照貓畫虎試試看。

但是看着旁邊兩張倔強的小臉都在盯着他，好像是在等他給個答案，嚴鈞晟原本要打開小盒子的手放在了桌子上：“嚴藝涵，昨晚上謝謝你幫忙，但我還有一件是需要你幫我，你……”

“今天下午五點準時到碼頭，在報亭等一個姓鐵的叔叔，問他拿個東西。”

嚴藝涵緊咬下唇，大大的眼睛裏蒙着一層水霧：“哥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不能告訴我嗎？”

嚴鈞晟不理她，只是繼續說：“到時候你就直接說我叫你去的，他知道要做什麽，你記得不要遲到，一定要準時五點到碼頭。”

“哥！”

嚴鈞晟擺擺手：“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說完，他閉上眼，就像是一尊石雕一樣，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嚴藝涵看見他這個樣子，也知道什麽都問不出來了，氣呼呼轉身就走，嚴鈞晟聽着她的腳步聲消失在外頭，腦子裏嗡嗡嗡的感覺更重了，但他還是勉強撐着，看了剩下的那個小家夥一眼：“你也出去吧。”

但出乎意料的是，清榮一言不發去把門關上了，人卻沒出去，重新走到他身邊：“你受傷了嗎？我聞到味道了，是血，你在流血。”

小家夥的嗅覺十分敏銳，嚴鈞晟擡眼，看他認真盯着自己看，心道一聲算了，最後也沒把人趕走，而是當着對方的面，打開了盒子，脫下了黑色風衣。

這一脫，清榮垂在兩旁的手忽然間顫了顫，滿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你……”

是槍傷，就在腰側，看起來十分駭人。

清榮怔怔看着，看見對方那修長的手指抓住了盒子裏的鋒利剪刀，立刻猜出了嚴鈞晟打算做什麽。

他只覺得一陣反胃，當時便捂嘴幹嘔了一聲，面色瞬間也變得蒼白起來。

屋子裏的血腥味更加濃重了，還夾雜着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的氣息十分詭異。

屋子裏安靜的可怕。

但嚴鈞晟潑了酒，也努力嘗試了一番，最後卻将銳器放下，臉色難看的要命。

他再怎麽對自己狠，親手割開皮肉試圖把子彈取出來這件事，他還是很難做到，不光是心理有畏懼，導致他的手指都在忍不住發抖，更重要的是，他受傷的這個位置，憑借自己很難做到。

連續深呼吸好幾次之後，他閉上眼：“清榮。”

“……我在。”

“你幫我一把。”

清榮吞了吞口水，只覺得頭皮發麻，再去看那一片可怖的傷口，下意識問了句：“為什麽不去醫院……”

沒問完，他自己就閉了嘴。

既然不去醫院，那必定是因為不能去，去了之後說不定會發生更可怕的事情，不然不是逼不得已的話，誰會選擇在家裏自己動手？

想明白這點，清榮的心跳越來越快，他覺得如果自己不閉緊嘴巴的話，說不定下一秒，心髒便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可是看着對面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清榮最後還是一狠心：“好。”

他伸手，接過了對方遞來的刀子。

…

沒有人去看時間，但這一分一秒卻是無比漫長，清榮簡直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勇氣做完這一切的，只是感覺自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對方怎麽吩咐，他就怎麽做，然後咣當一聲。

帶着血的子彈從皮肉中被剜出來，掉在他腳邊，就像是炸/彈一樣，一下子把他炸回了神。

然後他恍惚發現，側躺在床上的人竟然已經是疼暈過去了。

他下意識伸手，卻看見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睫毛是一片濡濕——

嚴鈞晟的臉色那樣白，呼吸又是那麽微弱，倘若是不仔細看的話，他都要以為躺在這裏的男人已經死掉了。

“嚴先生？”

清榮伸手碰了碰嚴鈞晟的臉，指尖觸上去之後，他卻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猛地把手縮回。

他吓壞了。

而恢複神智之後，清榮手抖的厲害，當時便嗚咽一聲，像只快死掉的小狗。

看着爆開的血肉，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抖着手就往外跑。

剛一拉開門，他就看見了一個面色煞白的人站在門口，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就那樣直勾勾盯着他看，像是丢了魂。

清榮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帶着哭腔：“嚴小姐，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