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山河踏遍（032）

山河踏遍（032）

032 聰明反被聰明誤

梁維躺在床上，看着他的太太。

他的太太名叫楊蔓芝，一張白淨的臉上生了彎彎的柳葉眉和微長的眼，精細小巧的鼻梁骨和櫻桃小嘴搭配的恰到好處，典型的東方美人模樣。

只可惜，端莊有餘，卻無太多風情，就是一個溫婉的大家閨秀罷了，有時候瞧着，都讓人覺得有些無趣。

縱使當初梁維愛這個女人愛的死去活來，更是因為對方始終對自己保持着那不冷不熱的态度而感到憤怒，發了誓必定會将這個女人娶回家，但結婚将将一年，他那些個愛情的火就悄悄滅了。

人吶，都是放在碗裏的不喜歡吃，非要去張望鍋裏的，因為碗裏的是自己的，鍋裏的，卻可能是別人的。

搶來的東西，總是要更加惹人歡喜一點的。

可是過了今夜，梁維卻忽然間又覺得，之前那種愛意其實根本就沒有消逝，只不過，它默默藏在了叫人一般找不到的地方，倘若不是有外力刺激，他還當做自己早就已經把它丢掉了呢。

想着想着，他便感慨萬分，眼眸中一片深情，伸手便捉住了太太那嬌嫩的手：“阿燕，今夜真是叫你多受驚，思來想去，這都怪我，是我對你不起，害得你這樣難過。”

阿燕便是楊蔓芝乳名，五歲那年才起，只有親近的人才會喊。

而他這般深情款款，楊蔓芝反應卻很是冷淡，只是嗯了一聲，用藥酒在他額前擦拭，口中緩聲道：“不礙事，我已經不記得了。”

瑩白的月光下，她臉上似乎還留着未盡的淚痕，有一種斑駁的清冷美。

對此，梁維卻覺得有些失望。

他有時候也在想，為何蔓芝不能對他再熱情一些呢，仿佛這個人就了無生氣了一般，對什麽都是很淡然的感覺，偶有幾次情緒波動比較大的時候，他都會激動不已，想看看蔓芝生起氣的模樣，俏臉薄紅，煙霞飛上臉頰。

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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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察覺到他的目光，楊蔓芝轉過身去，拿了藥酒默默往棉球上沾。

她低下頭去，露出一條白而長的脖頸，是那樣細，仿佛一只手抓上去，就能輕易将它折斷似的，還有她的後背，看起來那樣消瘦，兩塊蝴蝶骨突着，看得梁維忍不住一聲嘆息。

他怔怔盯着楊蔓芝的背影，口中不自覺喃喃：“阿燕，你放心，這個仇我是定要為你報的。”

楊蔓芝頓了頓，頭也不回：“怎麽報？找日本人去嗎？”

梁維忍不住笑：“是啊，你看我現在，多有面子多風光，有日本人給我們做靠山，我們很安全，根本不需要去怕那些阿貓阿狗——”

楊蔓芝不動了。

她擡起頭，似乎是在想什麽，然後在梁維伸出手去拉她的時候，忽然間放下了手裏的藥酒到桌上。

“我好困，要去睡了。”

“時間也不早，你也早些休息吧。”

說罷，也不再管梁維跟她說什麽，步子變得急緩，匆匆就出了卧室大門，把怔愣當場的梁維一人留在這裏。

梁維并非不知道她什麽意思，無非就是生氣了而已。

可是，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呢？

時勢造英雄，他也不過是順着時代的大流走罷了。

他現在得到了很多東西，都是以前得不到的，不管是恭維的話語還是其他人恭敬的态度，這都是他現在擁有的，而這就說明他選對了方向走對了路。

他覺得，楊蔓芝就是太認死理，太看不開了。

這樣的人做不成大事，也就是他實在是喜歡得不得了，才選擇了娶她為妻，不然的話，他迎娶誰不好，去迎娶一個沒落的鄉紳之女？

沒來由的，就把自己規格降低了不少。

皺眉的時候扯痛了額頭上的傷，梁維嘶地一聲抽了口冷氣，他躺在床上，想起今日自己所經歷的一切，眼底便是一片風起雲湧。

此仇不報，他還有何顏面出現在蔓芝面前？

讓他幫忙做事？

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多少人求他辦事，他都不一定願意呢！

……至于這次？

“原以為你能有多聰明，結果這麽一看，倒是我高看你了。”

“不過就是個蠢貨，還有膽子來要挾我？”

梁維眯起眼，眸中陰狠神色一閃而逝。

天剛亮沒多久，梁維就穿好衣裳要出門了。

他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很糟糕，面色青白，頭上腫起了好大的一個包，走路要是走得快些，都會忍不住頭暈惡心。

那一個重擊可真是力道十足，砸得他三魂七魄仿佛都飛到了爪哇國，越想就越覺得來氣，他打定了主意要給那個姓嚴的一個教訓，叫對方知道知道，現在，這裏早就已經不是對方能肆無忌憚鬧騰的地方了，而他自然也不會是一個乖乖聽話對方說什麽就做什麽的傻瓜。

威脅這一套，他是絕對不吃的。

所以現在他的模樣越慘，等他打起感情牌的時候就越是好用。

但出門前，梁維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到二樓窗前坐着個人，穿着一件藍色的旗袍，長發披在肩頭，卸了妝，寡淡的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就只是坐在那裏靠着窗，靜靜看着窗外的景色。

清晨，柔和的日光灑在她臉上，梁維站在下頭，瞧見了她手裏似乎夾着一支煙。

她像是一夜沒睡，但人卻沒什麽憔悴之色。

青煙袅袅，籠罩着她的眉眼，讓她那張臉都看起來有些模糊了。

而梁維則是忍不住有些疑惑，不知道楊蔓芝什麽時候竟學會了抽煙。

——定然是跟着那些個太太小姐們打牌的時候學的，那一幫大字都識不得幾個的女人們實在是讨厭，整日除了聊些化妝品之類的東西，還會寫什麽？倒是帶壞了他的蔓芝，竟也學起了抽煙這壞毛病。

這心內的話要是叫別人聽到，估摸着還要笑他讀書人的風骨沒學會，倒是學會了他們假清高的臭毛病。

發現下頭有人在看，楊蔓芝淡淡瞥了一眼過去，從窗戶邊離開了。

梁維轉過身，面色陰沉，但想想今天還有要緊事情做，也沒有在門口多留，想着等他回來了，再好好跟阿燕說道說道。

等到了司令部，他已經做好了聽一些壞消息，畢竟那個姓嚴的竟然會出現在他家，那就說明肯定是出了什麽事兒才對。

但他沒想到，事兒竟然鬧得那麽大，大到今天見他的人不是森山雄，而是那個他總巴結不上的藤原直太郎！

推開門的時候，梁維忍不住在心裏直喊倒黴。

但還是得賠笑：“長官……”

藤原直太郎就坐在辦公桌前，手裏拿着一份晨報，梁維飛快掃過去一眼，當時就心裏突突直跳。

“驚爆！”

那邊，梁維被桌上一張報紙驚得幾乎飛了魂，正惴惴不安之際，到了嘴邊的話都有點說不上來。

而另一頭的家裏，楊蔓芝靠在床邊，半眯着眼，就在這只有她一人的閣樓之上，臉上沒了一向面對梁維時的淡漠，反倒是多了幾分不安。

她确實是一夜沒睡，腦袋裏思緒紛亂，總是想起昨天夜裏那個不速之客跟她說的話——

“你想脫身？卻總是跑不開他，對嗎？”

“只是這日子再過下去，你又能忍到幾時？”

“我倒是可以幫你，但你得先幫我一個忙才行，成與不成，反正都牽連不到你身上去，你大可以自己慢慢想，想好了，我便等你消息。”

脫身。

簡簡單單兩個字，說起來也不過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的關系，但是真做起來，楊蔓芝知道那究竟有多難。

為了這件事，她整夜失眠，只覺得心裏焦急萬分，恨不得把那個不速之客重新抓回來，揪住對方的衣領子好好問問，你我二人素不相識，你到底要如何幫我？

她知道，這叫做利用，雙方得益的一場交易，但是她總是心裏沒底。

想起梁維，她次次都忍不住發怵。

可是就像是那個人所說的，這樣子的日子，她還能忍到幾時？

思來想去，實在是無法安心入眠，楊蔓芝從床上爬起來，終于是忍不住沖到樓下打了個電話。

等了很久，那邊才接通，是個脆生生的姑娘接的，喂了一聲，問她是誰。

楊蔓芝神色不定：“林太太呢，起了嗎？”

那姑娘聽出她聲音，呀了一聲：“梁太太是嗎？您這大清早的，找我們太太有什麽事呀？”

楊蔓芝不想跟她多說：“她若是在的話，麻煩你叫她來通個電話……”

那姑娘則是哎了一聲：“梁太太，真是不巧了，我們家太太呀昨兒個夜裏受了驚，現下還在床上躺着，起不來呢！”

楊蔓芝皺眉：“怎麽回事。”

于是那姑娘便把昨兒個夜裏林太太陪同丈夫參加宴會，結果卻碰上裏頭又是斷電又是放槍的事都給說了，聽得楊蔓芝臉色驚疑不定，忍不住伸手去按住心口，緊張的不得了。

想了想，她說：“那你知會她一聲，說我待會兒去瞧瞧她。”

說完，便直接挂了，也不等那頭回複一個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匆匆抹了把臉，這就趕緊出門，等着到了林宅親眼看見林太太，楊蔓芝心想，這還真是被吓得不輕。

當事人：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早知道下了飛機就不該睡，要麽就直接睡機場大廳也行，不然也不至于誤機，更不會發現關鍵問題——

今天還沒有同樣班次的飛機然後必須要花費整整一天的時間去坐高鐵轉大巴！

心裏苦。

以及，我在苗寨，這幾天會更新不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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