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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冰涼的湖水淹過了耳鼻,進入了口中。沐洛從出生起就比別人體弱,在大多數同齡人都沒有死亡這個概念的時候,他早就在醫院裏過多地了解過這個詞彙。

沐洛早就設想過或許他某一日也會死在醫院的白色病床上,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能是這樣莫名其妙的死法,不甘又夾雜着恨意。

而裴顏則又一次地感覺到了這具身體不是那麽完美,按她設想,她可以輕輕松松将沐洛和楚荷萱一手一個提溜上去。

當無法做到的時候,裴顏率先救的是已經喝了不少水的短發少年,畢竟楚荷萱的狀态目前看起來還尚可。

水中已經睜不開眼睛的沐洛不知道有人來救他了,但是他抓住了一只手,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這種求生欲下沐洛的手勁兒很大,特別是當感覺到被抓着的救命稻草要掙脫的時候,就更使出了畢生的力氣。

裴顏嘆了口氣,饒是感情淡薄到基本沒有的仿生人也能感覺到水中少年的慌張絕望,她沒有再試着抽出自己的手,即使這種姿勢很別扭,她也伸出另一只胳膊調整了下角度,努力托起少年。

幸好病弱的少年身材纖細,并不如夏一鳴那麽高大,裴顏費了些力氣也成功将人給帶到了湖邊。

裴顏回頭,楚荷萱從剛落水時的慌張走出來,現在已經冷靜了不少,已經自己往湖邊游了。

裴顏問道:“你可以嗎?”

楚荷萱形容狼狽,但此時臉上卻也沒有太多膽怯了,反而鎮定地給了裴顏一個肯定的眼神,剛才發生的意外是真的讓她極為無措的,而裴顏的出現,裴顏的冷靜還有那種強大,讓她也迅速安定了下來,冷靜下來之後她游泳技術不錯,一個人沒有問題。

見楚荷萱可以,裴顏也沒有再顧得上去管她了,沐洛還沒有醒。

想要到岸上去,還需要爬過一個長約三四米的很陡的石頭建的陡坡,沒法在上面站直了行走,而無論是背着還是抱着沐洛都非常困難。

當終于将沐洛帶到岸上的時候,就算是裴顏也感覺到了疲累,但是現在可沒時間給她歇息。

楚荷萱也爬上來的時候,她看到被裴顏胸外按壓着的沐洛時,臉都白了:“人、人工呼吸行嗎?要除顫儀還是叫120?”

這是沐家小兒子,他要是死了,沐家肯定不會放過她的,她這輩子就完了,宋煜能護着她嗎?宋煜還會護她嗎?

楚荷萱哆嗦着手想将裴顏推開,因為她只看到了裴顏胸外按壓,沒看到她進行人工呼吸,人工呼吸肯定能救回來的,肯定能的,她不可能那麽倒黴的,她從小到大都很幸運,她還有很好的未來,不會現在就毀了……

楚荷萱的手哆嗦着,其實都已經沒了力氣,她吓得渾身發軟,也就沒能成功将裴顏給推開。

不過她忽然聽到裴顏說:“好了。”

地上的短發少年将湖水吐出來,也終于顫巍巍地打開了眼皮,濕漉睫毛下的眼睛水潤失神了一會兒才聚焦,看到了正在盯着他的面容冷靜的少女。

少女頭發濕漉漉的粘在臉頰上,臉頰也濕漉漉的,他還從沒有見過她這麽一面,他從前見到的,都是她直接可以去拍寫真集,直接可以去頒獎臺的那種從頭發絲到衣袖都沒有一個褶,無一不妥帖的一面。

很完美,但也讓人感覺失了真,像是沒有活氣兒的雕像。

不過現在她即使狼狽,但只看表情,卻也仍是冷靜極了,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依然衣着完美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裴顏這樣,剛醒來的沐洛反倒笑了下,這一笑就便成了咳聲。

時間其實也只過去一瞬,楚荷萱見到沐洛醒來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之感,她幫着沐洛坐起來,又幫着沐洛順順背,“沐洛你現在怎麽樣?”

“你終于醒了,吓死我了。”楚荷萱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落,她真的吓到了,她畢竟還只是個未出社會的女孩子,就算平常會有些小心思,也很害怕有人在眼前死掉。

也害怕會被沐家報複,害怕從此沒有未來。

沐洛轉頭去看楚荷萱,一向活潑的女孩子此時淚水盈睫地看着他,滿是愧疚和後怕,近處瑩白的臉蛋可憐兮兮的讓人心軟。

都已經哭的這樣慘了,誰又還忍心痛罵?誰又不心軟呢?更何況是向來最溫柔的沐洛呢?

沐洛眼中閃過一縷暗色,他溫聲道:“我沒事了。”

但是沐洛雖然醒了,又哪裏會真的沒事了的?說體弱不是假的,吹個涼風都能生病的人,更不要說落入水中還喝了那麽多湖水。

所以雖然沐洛醒了,但還是直接去了醫院。

楚荷萱咬了咬唇,她現在心中忐忑極了,她本來還想過既然沐洛都已經沒事了,是不是這件事就可以當作全然沒有發生過。

沐洛為人紳士溫柔,肯定不會主動往外說的,而裴顏也一樣不是多話的人,只要她好好和她說一下,相信她也能為她保密。

但是沐洛這麽一去醫院,則就難以在沐家人那裏保密了,楚荷萱心中很忐忑,沐洛會對家裏人說是她不小心絆了一下,還将沐洛給一起絆到水裏去了嗎?

不會吧?

他應該不會說的吧?

可即使他不主動說,楚荷萱也擔心沐家人會知道是她和沐洛一起掉進了水裏的。

楚荷萱心裏很忐忑不安。

在楚荷萱忐忑不安時,裴顏則在小心撫平她的報名表,她的報名表被吹進湖裏去了,濕了一角。

裴顏的手指在上面撫了兩下見差點弄破就又不敢使力了,而是鼓腮呼呼吹了吹。

楚荷萱一扭頭便看到了裴顏這樣全然無憂的樣子,當再看到報名表上的數學競賽标題的時候,心中更是發堵的厲害。

她多好啊,明明都是一樣的人,甚至還不如她,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卻過成了不知疾苦無憂無慮的公主模樣。

“老師讓你參加競賽啊?你成績真好,不像我,都是轉校生,和你比起來,我成了笑話。”楚荷萱神色自嘲。

裴顏扭頭看她,神色疑惑又無辜。

精致完美的五官,即使頭發尚還淩亂,也如出水芙蓉,楚荷萱心中嗤笑了一聲,她也常用無辜的表情來面對其他人,但即使是無辜的神色,她卻也比不上眼前的女生,仿佛在她身上真的就無絲毫陰霾,幹淨的如剛來這世間的嬰兒一般。

讓人怎麽能不嫉妒?

裴顏看出了楚荷萱的不開心,她想了想道:“多學習可以成績好。”就像谷枝枝就常讓她給講題,據谷枝枝自己說她這次成績就有進步,她媽還給将獎給她了一份私人定制的護膚品。

“現在是自習時間,你應該在教室學習。”裴顏神色認真地道。

楚荷萱臉上的自嘲都卡頓了。

裴顏認真的神色讓她仿佛看到了班主任,不過不是現在的班主任,而是轉校前的,那個嚴肅的班主任,楚荷萱恍惚了一下。

楚荷萱和裴顏沒有馬上回教室自習,而是先去更衣室換了衣服,更衣櫃裏她們都有備套的衣服。

當裴顏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楚荷萱還沒有走,在等她,一看到裴顏出來,楚荷萱的視線便落到了裴顏的胳膊上。

“你的胳膊怎麽了?”

裴顏本來穿着一件校服外套的,從有空調的教室出來的時候沒有脫,跳入水裏的時候也沒有脫,不過校服外套學校裏就那一件,脫下了那件濕了的,現在就沒有外套換了,裴顏的胳膊也就露了出來。

裴顏的皮膚本就欺霜賽雪的白,現在上面出現了血痕也就格外明顯了。

裴顏不在意的看了一眼,“碰到了。”

碳基生物體很脆弱,當時她拖抱着沐洛從陡坡上爬上去的時候,用自己的胳膊給沐洛脆弱的腦殼墊着了,但是她現在的身體也是脆弱的碳基生物體,就出現了傷痕。

不過也只是皮膚組織破裂而已,還沒有夏一鳴上次傷的重,裴顏并不在意。

楚荷萱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剛才怎麽不說?”

裴顏不太明白,說什麽?給誰說?為什麽要說?

回教室的路上楚荷萱沒有再說話,臉色一直都不太好,裴顏這種人很煩,比她還能裝。

等坐到了座位上,楚荷萱扒拉了一下前座的女生:“能不能借我三個創可貼?”

楚荷萱拿着創可貼,走到裴顏的座位上,将創可貼給她放到桌子上,活潑開朗的楚荷萱這會兒在裴顏面前話也不多,也不笑了,只簡單道:“貼上。”

這次算她欠裴顏的。

但她也沒什麽可還的,人家過的好着呢,有什麽需要她還的。

沐洛感個冒都不容易好的,這次則更嚴重了,當天下午就起了高燒,也幸虧他人已經先在醫院裏待着了。

沐洛爺爺在晚上的時候還來家裏了一趟,來謝謝裴顏的。

沐洛爺爺本來就認識裴顏,下棋的時候認識的,以前都是裴顏的手下敗将,對裴顏又佩服又不服氣。

此次來家裏,對裴顏很感激,一直在後怕和慶幸:“沐洛都說了,幸虧這回有顏顏,要不然啊,我這孫子都不一定能在了。”

沐洛爺爺和大老粗的夏老爺子不一樣,人家是文化人,也要臉面,但是要臉面的沐洛爺爺此時在夏家卻沒忍住紅了眼眶:“老夏你也知道,我這孩子從小就七災八難的,家裏跟着心驚膽顫,生怕哪天一個沒看好就去了。”

夏老爺子見沐洛爺爺這樣,也跟着唏噓,他家孩子都是皮實的,不能和沐洛爺爺感同身受,但看到老洛這要抹眼淚的樣兒,也替他心酸起來,安慰道:“這不都長這麽大了嗎?長大了就好了。”

沐老爺子接話道:“說的是,眼看着他長大了,我們也放下了點兒心,今天這個事兒可把我們吓的啊,沐洛躺病床那兒,我心裏都揪的慌,多虧了顏顏。”

夏老爺子:“這孩子回來都沒和我們說,沐洛能好好的就好,我們顏顏是好孩子。”

沐老爺子:“什麽也不說了,以後顏顏就是我親孫女。”

夏老爺子:“這個就算了。”

夏老太太摸了摸裴顏的頭發,她心中也後怕,她後怕的是裴顏出事。自家孩子見義勇為雖是好事,但作為自己家人,首先想到便是怕把自己家孩子給填進去。

他們家顏顏這細胳膊細腿的,夏老太太都想象不出來,她是怎麽把一個大小夥子從水裏給救出來的,這要是有個萬一……

但這些私心還都不好往外說的,夏老太太一下一下摸着裴顏的頭發,以撫平自己的後怕。

裴顏扭頭,她看不懂夏老太太的後怕,但是卻不由自主地蹭了蹭發頂的手心。

夏老太太看着他們家顏顏清澈的眼睛,這乖乖巧巧的樣子讓她心中平添出不少擔憂出來。

在她當初生出兩個老大老二兩個皮小子的時候,便想過有個閨女會怎樣乖巧可人,可最終也只有那麽兩個越長大越不讨喜的逆子,後來到了孫輩,終于有了個孫女,不過也皮的跟個小子似的,小時候還沒少跟男孩子鬥架。

現在他們家終于來了個一點都不讓人操心的小棉襖,就是按她夢中乖女兒,乖孫女的模子刻出來的。

可是現在她也終于知道了,太過乖巧了,也一樣讓人操心的,甚至更讓人操心了。

夏一鳴直混到晚飯之後才回家,那時候裴顏都回房中去了,他才從夏老爺子嘴裏聽說了白天的事。

見夏一鳴一臉詫異的樣子,夏老爺子對他吹胡子瞪眼很不滿:“你在學校裏幹什麽吃的,這麽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夏一鳴眉擰的死緊,也沒聽進去夏老爺子的嚷嚷,他是有刻意避着裴顏,可是他也沒聽到班裏的同學說起啊,若不然他也肯定不會當作沒這麽一回事的啊。

夏一鳴也不耐煩聽他爺爺叨叨了,蹭蹭跑上了樓,等站到了裴顏的房門前才躊躇了下。

夏一鳴秉持着男女有別,就從來沒有進過裴顏的房間,連往裏面望一眼都沒有過。

裴顏應當是沒有事的,都已經過去了,他沒必要再來看一眼,明天再問一下也行,夏一鳴在裴顏門前焦慮的轉了一個圈兒,但最終還是擡起身咚咚敲了門。

夏一鳴一眼便看到了裴顏還貼着創可貼的胳膊,足足貼了三個。裴顏剛要将手從門上收回,便被夏一鳴給抓住了手腕。

夏一鳴死死瞪着裴顏像是打了補丁的纖細胳膊,怒聲道:“讓醫生看了嗎?怎麽還受傷了?”

裴顏将手臂往回收:“只是破了皮,小問題。”

女生的手臂如玉石沁涼柔滑,而男生的手心則灼熱燙人,在女生的手腕掙動時,夏一鳴才像忽然燙到了手一下猛然撒開。

他憋着的氣一股腦都撒了出來,氣急敗壞地道:“你逞什麽能?當自己是鋼鐵俠超人嗎就敢下水救人?不會喊人嗎?以為自己棋下的好點兒舞學的快點兒球打的強了點兒成績高了點兒,就無所不能了是吧?”

夏一鳴的目光又死死盯着裴顏的另一只手腕上,那只手腕上一只手印清晰可見,甚至都已經腫了起來,可見當時抓她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她就是太順風順水了以至于不知天高地厚,知不知道溺水的人垂死掙紮間有多恐怖,她的行為又是多危險的一件事,就她那還沒他高的個頭兒,仿佛一折就能斷的細手腕兒,沒幾斤肉的細身板兒,還學人家當英雄了?

裴顏不明白,不明白夏一鳴為什麽這麽生氣。

還有爺爺奶奶也是,好像并不是很高興的樣子,在沐洛爺爺走了之後,對她說了許多要量力而行,先保全自身之類的話,好似對自己今天做的事并不是那麽贊同的樣子。

可是生命很珍貴,仿生人要救助生命。

而且在人類社會中,見義勇為也是一件好事,該誇獎的事情不是嗎?

可她明明做了好事,他們為什麽沒有誇她呢?爺爺奶奶不高興,夏一鳴還很不開心的樣子。

裴顏對生氣中的夏一鳴道:“我可以。”

可以什麽?可以将人從水裏救出來,她有本事,她有能耐?

夏一鳴給氣了個倒仰,憤憤地瞪了裴顏好幾眼,但卻被氣到不知要說什麽才好。

夏一鳴連背影都燃着憤怒,但是裴顏卻摸不着頭腦,見夏一鳴甩着門回房了,這才莫名其妙地将門給關上。

第二日,沐洛沒有來學校,而放學之後,裴顏和夏一鳴則去了醫院,被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打發過去看望病人的。

裴顏和夏一鳴到醫院的時候,沐洛正阖眼休息,在白色的床褥中臉頰蒼白,讓人不自覺就放輕了腳步。

據說他昨天一晚上反反複複的起燒,裴顏想着既然人睡着了,他們便離開吧。

不過在此時,病床上的少年緩緩睜開了眼,在他睜開眼睛看到病房中的人時,眼中便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來。

這個體弱多病的少年向來是溫柔的,不過此時的笑容又與以前那些淺淺的溫柔有所不同。

“你來了。”少年的聲音沒有一般小夥子的那種清朗朝氣,卻溫溫柔柔的如一陣暖風徐徐而來。

“嗯。”裴顏本打算停下的腳步也向病床邊走去,她手裏拿着一個果籃,而夏一鳴則拉着張臉抓着一捧花。

他們兩個小孩過來,當然無所謂要帶什麽東西的,沒人在意這個,還是他們家的司機覺得空着手好像不大妥當,在醫院旁邊幫着買的。

夏一鳴本來進醫院的時候拉着一張臉,他還在生氣中,但現在見到病弱的沐洛,他也不好意思臭臉了,他也并非想讓沐洛出事的,若當時碰到這事的是他自己,他也會救人,可是裴顏她一個沒幾斤肉的女孩子逞能就讓人皺眉頭了。

夏一鳴對沐洛道:“怎麽樣?什麽時候能回學校?”

這個不好說的,每次入院對沐洛來說都是次小劫難,對別人來說可以自愈的小感冒放他身上不小心照料的話都會出大事。

見裴顏看着他,沐洛沖她笑了一下,說道:“要一個星期吧,沒事,我住院也是家常便飯了,都住出經驗來了。”

而沐洛安撫的輕描淡寫的話語,在裴顏聽了之後,于是覺得這是她見過的最脆弱的,最磕碰不得碳基人類。

夏一鳴和沐洛打小就認識的熟悉,而裴顏和沐洛也一起吃過好幾次飯,算是熟悉的,所以現在湊一起也不算尴尬,病房裏有電視,他們還打開了電視來看。

但是沐洛其實并沒有看進去電視屏幕上在講什麽,他的目光好幾次掃過裴顏的手腕。

纖細白皙的手腕上猶留紅色痕跡,在校服外套的遮掩下若隐若現。

沐洛垂下眼簾,有時視線又掃過另一只手臂,雖也有校服遮擋,少年卻似是也知道那裏也有傷痕。

少女側顏專注,偶爾那如烏扇的睫羽才輕輕扇了一下,甚至微微張了嘴很驚訝的樣子,眉毛偶爾也疑惑地動動。

好投入的樣子,沐洛終于也往屏幕上又看了一眼,看是在講什麽,唔,造型浮誇的古偶劇,他看一眼就知道屏幕裏的師兄妹是相愛相殺的一對兒。

那裏面的女主還沒有他身旁的女生長的精致好看。

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溫柔小王子沐洛眼神游離了一下,有點心虛,他作為一個常年生病的人,向來認為健康第一,并不是會關注皮相的人,更不會将人的相貌拿來比較。

這種比較,讓沐洛覺得對裴顏是種冒犯,但他又悄悄地想,其實确實裴顏是頂頂好看的人了,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就很好看,這點他之前便知道,挺翹小巧的鼻梁,光潔的下巴,白皙如玉的臉頰,無一處不是造物主的精描細畫。

不過他之前看着也只當是一幅畫,一處花一般看着賞心悅目,但是現在再看卻又多了不同,連目光也做不到如之前那般坦然了。

沐洛收回目光,細細剝着手中的桔子,沒一會兒擡頭又看到裴顏皺眉疑惑的樣子,忍不住失笑——在她身上很難看見這樣女孩家的喜好,沉迷于電視中的她表情難得多了生動,讓人心中軟和不忍打擾。

沐洛不忍打擾,不代表夏一鳴能忍得下去:“演的什麽東西?”

裴顏正正襟危坐,像是貓兒一樣全神貫注看着她不懂的世界,她問夏一鳴道:“你也看不懂?”

屏幕中的人明明說着“愛”,可又是囚禁,又是捅刀的,仿生人着實疑惑到了。愛不應該是對一個人好嗎?對一個人好可以學會愛。

但既然人類都不懂,那便不是她的問題了,她沒錯。

不想再被誤導的仿生人終于不看這個古偶劇了,還讓沐洛挺遺憾的。

沐洛将手中剝好的桔子遞給裴顏:“等會兒就可以吃飯了,你們留下陪我一起吃吧。”

依他們的關系,留下一起吃個飯沒什麽,吃完飯走的時候,沐洛還說道:“放學有空的時候還可以再來嗎?我一個人在這裏還挺無聊的。”

這種小事情,夏一鳴也不可能推拒,還難得心思細膩了一下想着沐洛還挺可憐的,從小時候就不能和他們一起跑着玩,經常就在醫院一呆就是半個月一個月的。

看他的樣子還挺不喜歡醫院的,也對,誰又會喜歡醫院呢?

夏一鳴倏忽又擰了下眉,可是沐洛以前也從來沒有要他們之中的誰去陪過他,沐洛那個人看着好脾氣好接近體貼周到的,可那只是他對別人,而別人對他,他卻其實保持着一個隔離圈,并不讓別人走進他自己劃下來的圈子。

所以這種主動說讓別人來陪他的話,細想來還蠻讓人意外的。

不過夏一鳴終究也不是會在這種細枝末節上細究的人,所以他很快也就轉開了念頭。

夏一鳴側頭,見裴顏在撫頭頂上的花環,道:“喜歡這個?”

醫院裏走過的人不時回頭向裴顏看來,十七八的女孩子苗條的身影,美麗的面龐,頭頂上還戴着一個綠枝碎花編成的花環,還有那種初入塵世未染塵埃的幹淨氣質,讓人如看到了從仙境裏邁入人間的小仙子。

裴顏将花環擺正,聽到夏一鳴如此問,猶豫地微微點頭:“……送我的。”

人類送的,禮物,都是要珍惜愛護不能随意損壞的,應該是叫喜歡的吧。

這朵小花環是在病房裏沐洛無聊挑揀了旁邊擺着的許多花束編的,夏一鳴還能想起當時沐洛笑着道:“我這裏花放的太多了。”好似是廢物利用的意思,一時興起。

但沐洛那種人是會因為無聊而一時興起去弄些小女兒家的東西的人嗎?夏一鳴看着裴顏頭頂搭配的格外好看适宜的花朵,貌似當時的沐洛挑揀的還挺用心的。

但又一想沐洛本來就是那麽個細心周到,人緣挺不錯,也會讓人很舒适的人,能體貼到為裴顏做個小女孩喜歡的花環好似也沒多大意外。

雖然這樣想着,見到裴顏還挺喜歡這花環的樣子,夏一鳴心中除了再一次想沐洛的好人緣手段,還是蹙了下眉,總覺得哪裏別別扭扭的。

楚荷萱又一次來到了沐洛所在的病房外,她前兩日也來了。雖然她心中很害怕,也一點都不想來,可是她并不傻,害怕也得來。

第一日來的時候,說是沐洛高燒睡着還沒醒,她在病房外等了許久也沒能進去。

第二日來的時候,說是沐洛需要休息,沒讓她進。但是後來她見到了夏一鳴和裴顏進去,她還知道他們在沐洛的病房裏待了許久,她走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出來,他們也沒有看到她。

今天是第三日。

楚荷萱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見到沐洛,沐洛的家人對她的态度很冷淡,但是雖然冷淡卻也沒有更過分的,這便讓楚荷萱心裏松了口氣,她也确定這幾日的日日來醫院是對的。

楚荷萱不知道沐洛有沒有将是她不小心将他帶入湖中的事告訴別人,但是他那麽一個溫柔的人,應該是沒有的吧?

楚荷萱并不确定。

楚荷萱站在病房外走神,這一層很安靜也很寬闊,和她見過的熙熙攘攘的醫院并不一樣。但是卻并不是因為這家醫院醫術不夠所以門庭冷落,沐家的寶貝兒子怎麽可能會得不到好的治療?

聽說這家醫院就是沐家專門為他們兒子投資的,沐家小兒子身體不好,從小是花了金山銀山的養着。

楚荷萱家不算窮,但也絕對不富,她以前便知道富人的世界和他們的不一樣,但到了聖英中學後,和那些人比,她成了窮人,也才知道原來這麽不一樣。

真好啊。

楚荷萱在漫無目的的想着這些,然後有人叫她,她回了神,這次她終于能進入病房了。

病房裏的沐洛見到楚荷萱的時候依然是淺淺的笑意,還先向她道歉:“你前兩日就來了吧,我家裏人是不是還對你說了不妥當的?我代他們向你道歉,他們只是一時有點對你遷怒。”

楚荷萱連連擺手,忙不疊地道:“沒有沒有,他們生氣是應該的。”

楚荷萱又對沐洛道歉慰問關心了好一會兒,也終于放下心來,因為她從沐洛的語句中判斷出沐洛的确沒有告知家人是她将他帶入了湖水中的,而且沐洛對她也一如往常,并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當聽到沐洛說他沒有事,過幾天就能好的時候,楚荷萱臉上也終于回來了往日裏的俏皮笑意。

“你不要害怕,那一日就算我一人也不會讓你出事,我游泳技能很好的,還得過游泳冠軍。”楚荷萱拍着胸脯這樣對沐洛說着,俏皮的樣子并不惹人生厭。

她後來也想過,只要再給她冷靜一下下的時間,她是能把沐洛救回來的,所以在當時的後怕結束之後,越想越倒希望當時裴顏沒能出現了。

這一點隐晦的小心思,楚荷萱沒有說,她臉上的笑容那麽明媚,而沐洛也淺笑說道:“聽你說過。”

但是其實他笑意卻不達眼底,眼底反生厲色。病弱之人常陰郁憤世,而他不同,那些是愚蠢之人才會做的事,而他卻能得到所有人的心疼,可是他以溫柔示人,卻有人當真以他好欺了。

即使她将他救出,難道以為他就會感激她嗎?

可笑。

他其實比旁人都要惜命啊,在水中生死一線的過來,她還真當過眼雲煙了無痕了,甚至還恬不知恥說出這樣的話來,卻不知道他有多厭惡,即使當日救人的是她,他也厭惡不減。

耳邊的叽叽喳喳,沐洛偶爾附和兩句,其實卻并沒有聽進去,時而垂下的眼睫遮擋住了他眼中的不耐。

有時候沐洛看一下牆上的時鐘,心中閃過失望,倚在病床上的身子都往下落了一點,雖然耳邊充斥着女生說着趣事的悅耳聲音,耳朵卻多是支着聽門口的動靜。

當聽到門口的動靜時,沐洛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甚至都坐直了些。

門外的人進來的時候,沐洛的眼中笑意也加深了許多,可當看清只有夏一鳴一個的時候,那笑意卻又退回了許多。

夏一鳴還不至于那麽細致觀察沐洛的神情,他大咧咧地進來,當看到楚荷萱時腳步還頓了下:“你也在?”

楚荷萱站起來:“我來看看沐洛。”

夏一鳴哦了一聲。

聊了幾句之後,沐洛終于問道:“裴顏呢?她沒和你一起嗎?”

夏一鳴沒有想旁的,沐洛雖然說在醫院裏無聊,讓他們多來,但是不就是要人多熱鬧一點嗎?來的人當然是同為男生哥們的他了,裴顏話少又沒意思,她用不着來。

因此夏一鳴不在意地道:“讓她回家了,我家老爺子弄了只鹦鹉,他們在教鹦鹉說話呢,那鹦鹉到現在一個字也沒往外吐過,要我說老爺子就是被賣鳥的人給騙了。”

“裴顏教嗎?”沐洛想象了一下,裴顏是依舊平靜着一張小臉一板一眼如小老師一樣呢?還是被總也不會的鹦鹉給急到終于氣急敗壞了呢?教鹦鹉的時候也會皺眉困擾嗎就像昨日看電視劇一樣?若是鹦鹉說話了,她會終于露出高興之色嗎?

只想象一下,就讓沐洛唇角微微彎起,總覺得會是很有趣的畫面。

夏一鳴搖了搖頭,老爺子也是,讓他說,自從裴顏帶着老爺子在棋局上大殺四方之後,老爺子對那丫頭就有些迷信,會下棋難道就會訓鹦鹉?扯呢不是?

就那丫頭,在這事上,他看還不如他靠譜。

夏一鳴心裏的不贊同嘴上也說了出來:“老爺子說累的嗓子疼,裴顏準備錄音下來給鹦鹉循環播放,一點都不靠譜。”

沐洛這下真的笑了出來,道:“等我出院了,也去你們家看看那只鹦鹉,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聽到它說話。”

夏一鳴道:“懸。”

楚荷萱聽着他們說話沒有插嘴,也感覺插不進嘴,那個女生不在這裏,可卻仿佛無處不在,沐洛聊起她,神色比之前更溫柔,夏一鳴聊起她,雖然撇了下嘴角,但卻并不會讓人覺得他對話中的主人翁有一絲厭煩。

這種感覺楚荷萱并不陌生,就像以前夏一鳴和她吵嘴的時候,她其實能感覺到夏一鳴最開始時對她的不屑,而後來對她的好感和別扭。

但是她已經有了宋煜,宋煜是宋家獨子,而夏一鳴雖然得夏老爺子偏愛,可卻并不長在夏父身邊,沒有父親支持,又有弟弟堂弟……,這些念頭也只是偶爾在楚荷萱腦中一閃而過而已,最重要的還是相比于笨拙愛玩纨绔一般的夏大少爺,還是聰明有才的宋煜那一款最讓她心動。

她喜歡的人啊,是學校裏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馬王子,那人卻獨對她有所不同。

在宋煜和夏一鳴之間,她選擇了宋煜,而她卻知道夏一鳴依然是喜歡着她的,在聽到裴顏說喜歡夏一鳴的時候,楚荷萱心中有一絲不屑和優越感,因為楚荷萱知道夏一鳴喜歡的是她。

可是現在看着微微撇了唇角,随口就能說出裴顏被家裏老太太給央着打掩護,卻沒超過三句就被老爺子給審了出來老太太偷吃了奶油蛋糕這樣的家中瑣碎事,看着夏一鳴雖撇着唇角,但臉上隐隐的笑意,楚荷萱的心情直往下落。

所以夏一鳴這段時間少再與她吵嘴,甚至少再出現在她面前,真的是因為感覺到了她的拒絕後的挫敗失落嗎?她不是那麽篤定了。心中對裴顏的某種隐秘優越感也在潰落。

夏一鳴停下來,随手扯了盤中的一粒葡萄送入嘴中,道:“我和你說她那麽多事情幹什麽?你想玩什麽?打撲克牌還是玩游戲?”

又去扯葡萄的夏一鳴沒有看見沐洛眼中一閃而過的憾色,剛才的話他聽着都很有意思,而當三人真的拿出了撲克牌來玩,他卻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他其實并不需要人陪,他早在醫院慣了的,又怎麽會嫌無聊呢?但不知為何,被救了之後卻總想多見見她,也想多聽聽有關她的事,以前在哪裏聽人說過吊橋效應,或許是吧,又或許過段時間就好了。

還真讓夏一鳴給說準了,讓裴顏幫着調.教那只鹦鹉并不靠譜,那只綠毛鹦鹉在聽了不知多少遍的手機播放的‘你好’之後,在裴顏對着手機又準備錄入‘八哥’打算換個詞的時候,終于給煩的撲扇着翅膀直往裴顏臉上頭上扇。

向來鎮定冷靜的仿生人在這只綠毛鹦鹉的暴躁翅膀下終于變了臉色,罕見地手忙腳亂。

夏老爺子也是個不厚道的,站在三尺之外也不上前,就那麽笑眯眯地看着。

綠毛翅膀扇過來讓裴顏手忙腳亂地狼狽,可是她又不想傷到這只小八哥,束手束腳地,皺着眉,終于喊道:“爺爺,幫忙!”

“哈哈哈。”夏老爺子這才上前幫着一起抓住了亂撲騰的綠毛鹦鹉,見裴顏還擰着眉的樣子,還道:“生氣了,爺爺幫你揍小八,不聽話。”說着便在那小腦袋上敲了兩下。

裴顏道卻又維護道:“不用,我再換個辦法。”

夏老爺子樂不可支:“好,我們再想辦法。”

鹦鹉的兩只綠豆眼很拽,拿着小尖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理也不理身旁的兩個人類,是個很嚣張的鹦鹉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裴顏也感覺到了棘手。

一旁的夏老太太将一切都收入眼底,微笑着搖搖頭,裴顏對此事的不擅長老頭子剛開始不知道,之後還能看不出來?

後來就不知道是逗鹦鹉,還是逗他們家小姑娘了。

不過他們家小姑娘身上能多點兒活潑勁兒也是好的,雖然他們家小姑娘很乖很好,但是身上卻隐隐有一種飄渺游離于世之感,他們家小姑娘小小年紀又不是要皈依佛門,還是能熱熱鬧鬧的好。

裴顏不知道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這些心思,卻也知道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對她好的,所以他們的事情她也都想辦好,一張小臉對着那只鹦鹉很認真地想着能讓它開口說話。

夏老太太見小姑娘一會繞到這邊,一會繞到那邊的追着綠毛鹦鹉和它的那雙綠豆眼對視,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顏顏過來歇會兒,你再這樣都要成鬥雞眼了,過來喝點綠豆湯來。”老太太說着,語句裏也都浸透了笑意。

說來也怪了,明明裴顏是個話少又安靜的性子,可自從她來了之後,家裏卻歡聲笑語的多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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