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無解的情結

無解的情結

日落西山，橋上叫賣聲不絕于耳，而橋下專門給大家洗衣服的石墩子上，兩個年輕人正隔着點距離相對而站。

一陣微風吹過，似乎緩和了兩人尴尬的氣氛。莫楓鼓起勇氣直視霍漪，卻剛好看到她轉過身撿起地下的石子向水裏甩去。

夕陽光下，霍漪的馬尾随風搖曳，晃的莫楓心生意動，“你的頭發，似乎短了一些？”

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關心，但是霍漪渾身一震，仿佛這觸動了她最緊蹦的心弦，她回過頭諷刺道：“我從小到大都留的短發，只有去年沒辦法才留長發。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麽留長發嗎？”

霍漪都想發怒了，這莫楓怎麽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她。去年若不是為了和他成親，自己何必要留這麽麻煩的長發。也不會因為他跑了，而舍棄這好不容易留長的頭發。

而莫楓這邊也很苦惱，他自從認識霍漪後，總是不敢多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随口一說就會讓她很生氣，但是仔細回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是那句話說的不對……

氣氛一下子尴尬了起來，兩人又陷入沉默。還是莫楓先開了口，“我知道你的怨氣是緣自我沒有成婚就先跑了，這都是我不好。但是，我在完成婚約之前，不能眼睜睜看着柳湘湘去死啊！她可是我最珍視的朋友！”

他停了停，語氣更加堅定，“而且她也是你的朋友啊！你當初不是也想和我一路去看她的嗎？你不也很擔心她嗎？”

霍漪當初并不反對他去看望柳湘湘，作為朋友聽到朋友鬧自殺這樣不好的消息，第一時間當然是想去看看她，幫助她。所以霍漪點點頭，表示同意。

莫楓看到霍漪臉色變得柔和，繼續解釋：“可是我到了正門才發現柳湘湘還好，但是正門歷經前前掌門錢顯失蹤，前掌門段良出走，變得無人可用。這可是朝廷認證的大門派啊！這下別說争奪武林至尊，可能連武林大會的報名資格都沒有！”

“所以你就答應留下來了？”霍漪無力的問。“當地知府和柳湘湘兄妹一起求我，我無法拒絕……”莫楓越說越小聲。

霍漪嘆了口氣，她就知道莫楓這個乖孩子不是背棄諾言的人。“那我們給你寄的信件你也沒收到嗎？”霍漪又想起來他不回信的事。

“我沒有收到，但是就算收到我也無法回複。我想的是我已經成為正門掌門就不能再把心用在其他門派的事情上，所以……”

霍漪眨了眨眼，看着莫楓在夕陽裏的面影，感受到這個少年的成熟和真誠。他在離開她的這一年裏，變得更加優秀了。

霍漪第一次遇見莫楓時，他才十八歲和現在的阮尤一樣，一副小孩子的脾氣。而且莫楓更加內向，不開心也不會說出來，自己一個人悶在心裏。當時還是哥哥霍義觀察到這件事，讓霍漪去開解他，他才重新開心起來。

莫楓低頭唏哩呼嚕地解釋了一大堆，忐忑地望向霍漪，卻發現對方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你能理解我嗎？你不生氣了？”

霍漪釋然地點點頭，事到如今再去追究這件事未免太小氣了。

莫楓見霍漪不生氣了，差點開心地跳起來。但又想到去年烏嶺決戰的事，整個人又恹了下去，“還有你哥哥的事……”

霍漪立馬打斷了他，“我知道！武林大會的最終決戰必然不存在什麽手下留情，而賽場上本就是拳腳無眼，不管發生什麽都是上場的雙方已經默認的規矩，盡管最後是死亡……”

“可是我明明知道他身患重病，但是決戰前有人告訴我他之所以參賽是因為恢複了功力，所以我……下了全力。”莫楓短短幾句話，卻啞了嗓子。

霍義雖然是溫吞的性格，但是他對大家都很關心很照顧。他死于自己之手這件事還是讓莫楓很受打擊，一度想要放棄練武，還是被正門其他人給勸了回來。

“其實決戰前一天，他就告訴過我，你一定是最後的武林至尊。他一直都相信你，而且他還是笑着說的。我想他那時一定下定決心赴死了……”霍漪越說越難受，眼淚也在眼睛裏打轉。

莫楓也被霍義的真摯所打動，伸出手抱住了脆弱的霍漪，對她承諾：“跟我回正門吧！等過幾年找到了繼任掌門之後，我們就退隐山林，做一對快樂的夫妻！”

莫楓鼓足勇氣對霍漪說出了自己的真心，但是他真摯的告白并沒有得到回應。霍漪在聽到他要和她做夫妻時，沒有任何猶豫一把将他推開。

“你在說什麽？夫妻？你瘋了嗎？”霍漪似乎在這件事上格外敏感，就像應激一般往後閃躲。

“我是說，是我害死了你唯一的親人，那由我來照顧你一輩子也是理所當然的！”莫楓小心翼翼的解釋。

哪知霍漪更加生氣，“所以你是因為害死我哥哥才要照顧我的？那你之後的比試要是傷害了其他人，你也會一個個收回家照顧嗎？”

“當然，當然不是！”莫楓連忙解釋，“我是喜歡你才想照顧你一輩子啊！”要不是因為喜歡她，莫楓當初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可是他真心的告白并沒得到回應，被傷害過一次的霍漪此刻渾身都是刺，“你喜歡我？”霍漪只覺得可笑，因為她從始至終都未感覺到莫楓喜歡她。

從答應婚事的無奈，為婚事做準備的敷衍，逃離婚事的迅速，到應對婚事信件的了無回音。但凡他對她有一點憐惜之意，就不該重提這件給她無數嘲諷的婚事。

霍漪嘆了口氣，不理會正着急解釋的莫楓，将裝滿糕點的牛皮紙塞給了他，自己快速消失在人群裏。

莫楓無力地拿着包裹回倒了客棧，一進門柳湘湘就迫不及待地追問着她兩個好友的感情進展。

莫楓老實回答後，柳湘湘滿臉痛苦，“你們怎麽不告訴我你們定親的事啊！這樣我再怎麽樣也不能讓你來正門啊！”

莫楓雖然被拒絕但看不得柳湘湘也跟着難過，安慰她，“這跟我在哪個門派無關，也許這就是有緣無分吧！”

“都是我的錯！”柳湘湘想到自己害得霍漪被棄婚成為江湖衆人的笑柄，就忍不住自責。

“你也是沒辦法，正門要是完了你也得回家，到時你就必須聽家裏的安排，接受你不願意的對象……”知曉內幕的莫楓不斷安慰自己最好的朋友。

“反正我們都還年輕，以後有機會讓她重新接受我的！”莫楓自打當上武林至尊後，整個人都變得自信起來。

回到阮府的霍漪沒有理會任何人，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連晚飯都沒吃，便匆匆睡下了。

夢中她回到了去年夏天，那時她為了婚禮續起了長發，莫楓害羞地誇獎她的長發美麗。

日子到了婚禮那天，哥哥霍義和莫老板忙前忙後，整個吉祥客棧都被打扮的紅紅火火。

她懷着激動的心情慢慢步入行禮的大堂，莫楓體貼地過來扶住她的手，堂上坐的是哥哥霍義和莫楓舅舅莫老板，兩人都一臉慈愛地看着他們。

就在行禮流程一切順利即将完成之時，柳湘湘帶着正門的一堆人闖了進來，二話不說便拉着新郎莫楓往外走，而莫楓就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一點反抗都沒有。

所有的賓客都開始嗑起了瓜子，準備看笑話。霍漪反應過來跑過去拉住莫楓的手求他別走，但莫楓眼裏只有柳湘湘，連一眼都不想回頭看。

霍漪內心都要絕望了，她拼命拉着莫楓不讓他走，最後甚至跪了下來請求他別走。但使出渾身解數還是不能阻止莫楓，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兩人攜手而去。

最後只留下身着喜服，卻滿臉狼狽的霍漪呆呆癱坐在大堂中央。她呆呆地坐在那裏，連哭泣都沒有力氣，只聽得滿堂嘲笑指責她的聲音在腦中不停循環。

“活該沒人要！”“我就說他倆不般配吧！”“哎喲，看來莫楓還是有眼光，選擇了最正确的那個！”“她不知道哪點比得上柳湘湘……”

“太陽曬屁股啦！你怎麽還沒起……”臺淵的聲音由遠及近，霍漪被他吓了一跳。而樂呵呵的臺淵在看到霍漪滿眼淚水時也吓了一跳。

“我看你昨天睡得很早，都沒趕上宵夜。怎麽今天這麽晚都沒起床，就跑來叫你，你怎麽了？”臺淵的語氣也從戲谑變得溫柔。

霍漪飛快擦幹淚水，就像無事發生一樣，起床穿上外衫快步走向小廚房。留在原地的臺淵，看着霍漪利落離去的背影，心下湧起一陣心疼。

霍漪剛剛起的太急，現在坐下來頭還有些暈暈的，伸手向籠屜裏一摸，卻發現什麽都沒有了。

一邊忙着和面的寧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是今天起得太早和面和太少了，只能另外在做一屜，請她稍等。

霍漪倒是沒介意，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剛喝了一口就全數噴了出來。“怎麽茶水是鹹的啊？”

寧兒走過來喝了一口确認，連忙道歉說是自己不小心倒錯了鹽，原本是打算做甜茶給阮尤當零嘴，他最愛吃甜的。

被她提到的阮尤恰好也來到了小廚房，他噗嗤一笑，“寧兒做甜茶是為了給我當零嘴還是另有其人啊？”

被阮尤調笑的語氣感染，臺淵也開始八卦起來，“怎麽？我們寧兒有心上人了？”

寧兒剛想回答，卻發現水開了，就忙着蒸饅頭去了。阮尤看着忙碌的寧兒，神神秘秘地告訴他們，原來寧兒有指腹為婚的對象，最近還被提親了。

寧兒利落地鋪好饅頭蓋上蓋子，擦着手說：“也不是那麽正規的婚約，只是當時我母親為了牧場欠了那家人的人情，後來兩人見面開的玩笑，作不得真的！”

“可是如果你舅父舅母非要讓你嫁人，你也沒有辦法拒絕吧！畢竟他們經營了十幾年的牧場，可不想那麽輕易的拱手讓人。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這個讨人厭的丫頭嫁出去，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心直口快的阮尤直接說出了心裏話。

寧兒還未回答，霍漪飛快地接了一句，“你也被逼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