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flag

鄭茜和倪照住的校外公寓只有大概三十平米。

一進屋，地暖燒得熱，驅散了兩人一身的寒氣。

倪照按亮了燈，她們倆很同步的脫外套，再挂到門口的衣帽架上。

鄭茜催倪照：“你快洗漱睡覺吧，可得難受死了。”

倪照一嘴的酒味兒，把包一放下就跑到衛生間刷牙。牙刷跟牙齒磨出細膩的泡沫，一股薄荷味在她唇舌間散開。

倪照頓時覺得嘴裏胃裏都清新了不少，那股惡心勁兒也過去了。

她偏着半個身子探頭跟鄭茜含糊着說：“你還別說，我感覺吐過之後人反而特別清醒。”

“吐了之後愛爆粗倒是真的。”

倪照撤回來照着鏡子仔細刷牙，“你別跟着三流他們瞎鬧啊。”

鄭茜只隐約聽到“三流”這個詞，她走過來，聲音也由遠及近，“你說什麽？不是我說真的，你喝多了酒之後特別愛爆粗。”

她把牙膏擠到自己牙刷上，看着倪照說：“有時候，嘴還挺毒。”

倪照驚了一下，動作一頓。

嘴毒？！？！

鄭茜刷了兩下牙又轉頭看她，“怎麽一副受到了驚吓的模樣？我不是說你跟人相處的時候，是你為你的愛豆瘋狂diss別人的時候。”

倪照吐出一口沫子，心裏着實松了一口氣。

那是剛來D國的那年發生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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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愛秀”，倪照的固定pick低調善良有實力，卻遭遇了擋鏡頭、剪鏡頭等不公待遇，最後無緣出道。

倪照氣得快炸了，油管、Speak、推特、臉書、微博......幾乎跑遍了全世界的社交網站，D語中文英文混雜着diss PD和擋鏡頭的小哥。

後來想想，确實中二到丢人。

她不好意思的說：“唉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Speak啊推特什麽的，都删幹淨了，當時覺得七竅生煙，撕完以後熱血沸騰。現在想想，倒還真有點幼稚，還有點對不起別人，畢竟誰都想出道，争鏡頭也無可厚非。”

“還是別追星好，那個小七說得沒錯，追星傷身。”

小七就是在倪照那條Speak下帶節奏的第一人，倪照只當她說的話都是放屁，畢竟論追星，沒人比她更瘋狂。

“只不過我不得不說......”

見倪照忽然正色，鄭茜停下手上的動作，叼着牙刷等她發話，“什麽？”

“那個PD，還真他媽是個傻逼。”

鄭茜：“......”

用清水漱完口，倪照讓開了點地方讓鄭茜吐沫子。

她看着鄭茜勾下去的後腦勺，自嘲的笑，“說真的，現在可能是年紀大了吧，我也就是圈地自萌，對飯圈什麽的，我也實在提不起勁兒來。但如果你讓我完全不追星，我都不知道當初我為什麽要來D國了。”

鄭茜摘毛巾的手一頓，随即擦了擦嘴，表情不太好看，“我才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D國呢，你好歹還有精神寄托，我當時可能就是為了我爸媽那點可笑的面子吧。”

倪照看她一眼，還是問出口：“你們......沒什麽問題吧？”

鄭茜低頭，鼻子一酸，眼睛也是泛紅：“他......好像劈腿了。”

這個“他”說的是鄭茜的國內男友，據說當時追了她整整兩年，倪照見過他們的合照。

如果不看鄭茜的臉單看他，那他長得确實還挺帥的。

鄭茜跟倪照一樣，高中畢業就來了D國念書。

她們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倪照就覺得鄭茜長相極為漂亮，是在人群中絕對出挑的那類。

鄭茜說，高中的時候明裏暗裏喜歡她的人很多，只不過誰也沒有那人執着，鄭茜架不住他強烈的攻勢，終于在高考結束的時候答應了他。

可惜還沒培養幾天感情，高考成績就出來了。鄭茜成績不怎麽理想，一向對她要求頗高的父母非想讓她出國，最後她也不知道怎麽，選擇了D國。

剛在一起沒多久的小情侶就那麽異國了。兩個人平時的都是微信聯系，到現在鄭茜大二，加上一年語學院的語言學習時間，已經談了三年的戀愛了。

鄭茜以為，他們的感情理應越來越好。

鄭茜在國內的閨蜜跟她男朋友一個大學，前幾天她給鄭茜發了一張照片。KTV裏，燈光很暗，一男一女在衆人中間熱烈的親吻。

只消一眼，鄭茜就看出來那男人是誰。

鄭茜說完那句話，便趕在掉眼淚之前低下頭洗臉，水嘩啦啦的沖着浴盆，倪照聞着洗面奶的味道靠着牆邊發呆。

擦淨臉時，鄭茜已經神色如常了。

倪照看着她笑，用D語講了一句：“哎呦喂，我們鄭茜長得可真漂亮啊！”

鄭茜笑着用D語回：“那可不。”

倪照看她沒事了，随即拍拍她，說：“好了，日常語言練習結束，去睡覺吧，我得洗個澡。”

鄭茜點頭，剛邁出去一步便又被倪照叫住——

“唉對了，那個姜信。”

倪照撓了撓後頸，問道：“他去參加idol show，你們都知道？”

鄭茜一回頭便看見倪照那一臉困惑的樣子，她輕輕點頭。

一想到今晚倪照問人家是不是也追idol show的時候，姜信臉上那表情，她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說你這人啊......怎麽能問出那麽中二的問題。”

倪照懊惱：“還提這個，丢死人了都，你為什麽沒告訴我啊？”

“這事兒他當面兒跟大家說的，大家都知道了，你對‘愛秀’又格外關注，誰能想到你居然會不知道啊。”

當面說的？

什麽時候？

她煩躁的擺手，“不管了，現在知道就行，你快睡覺去吧。”

鄭茜說：“唉我就納悶兒了，你剛剛怎麽不要個聯系方式啊什麽的？不是每天到處搜集你那些小哥哥和小弟弟的消息麽，到時候直接問他不就行了？”

倪照壓根沒想過這個。

她用“你太天真”的眼神看鄭茜，“你覺得加了之後他會跟我講話？”

鄭茜不置可否，“誰知道呢，只不過我還是覺得會。”

“為什麽？”

鄭茜略作思索，“我覺得姜信雖然看起來挺冷漠，但其實他還是挺想靠近別人的，要不然也不會咱們每次聚會他都來了。”

“說得對啊，他好像是每次都來，只不過他來了也不說話，不知道怎麽想的。”

“誰知道呢。”鄭茜說完便打着哈欠轉頭，“我回屋睡覺了，太累。”

倪照揉着頭發轉身進了浴室，回想起今天姜信的反常，她想，他那樣一個渾身散發着弱氣感的小夥子，好不容易想找個人搭個話。

卻被她無情的正面一擊，想當于直接告訴他：我忽略了你。

他心裏确實不會好受吧。

倪照嘆氣，心頭的愧意愈發深重。

仰頭讓細細的水柱沖刷自己的臉的時候，她默默立了個flag：以後我投票，帶你一個。

她匆匆洗下一身酒氣就進屋睡覺了，迷迷糊糊睡着前，她意識混沌。

腦子裏卻突然冒出個異常清晰的問題——

“姜信是從哪兒看見她發的Speak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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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一，鄭茜醒來的時候，不大的小屋裏已經飄着一股香味。

她走到小廚房，抱着手靠在推拉門上，打着哈欠朝裏頭看去。

倪照手上攪動着鍋裏的粥，鍋裏響着有節奏的“噗噗”聲。她短短的頭發在後腦勺那兒紮成個兔子尾巴，脖子上還挂着淺灰色的細圍裙帶子。

因為低頭，擠出了淺淺的雙下巴。

清晨的幾縷陽光從窗沿鑽進來，細細的灑在她的側顏上，她臉上的細絨毛在淡金色的陽光下顯得特別清晰，比平時多出些孩子氣來。

鄭茜看着這熟悉的場景，不由感嘆，一起住了三年，幾乎每天早上倪照都是這副模樣。

她吃她做的飯已經将近三年了。

鄭茜問：“照照，今天是什麽粥？”

“唉你起來了？我就說剛好像聽人打哈欠，還以為是幻聽呢。”倪照用勺子盛了半勺，移到鍋邊給鄭茜看，“青菜瘦肉的，已經好了，你快洗漱完了出來吃吧。”

兩人吃過飯一出門，就在公寓群的大門口碰上了個人。

倪照樂了，大老遠的就看見她那一頭粉發，在初春時節，顯得騷氣更甚。

“小七。”

倪照嚎了一嗓子，那人停住急匆匆的步子，笑着站在原地等她們。

走得近了些，倪照瞥了一眼她右手手背，上頭多出個一直延伸至黑色衣服袖子裏的黑色文身。

“你這又紋了啥？”

“哎喲眼尖啊你。”她把袖子一撸，鄭茜沒忍住，笑了，“沒搞錯吧？金箍棒？”

“找了好久的圖才找見那麽好看的一根棍兒，紋的時候可把我激動死了。”

鄭茜臉上還挂着笑：“有什麽可激動的啊，也不是第一次了。”

小七帶着笑悠悠偏頭看她，視線一對，鄭茜沒來由地一慌，忙移開視線。

不知道為什麽，寥寥幾次接觸，鄭茜覺得這人看她的眼神太過直白，帶着幾分莫名的輕佻。

就像倪照說的那樣，她的眼神很像她的那頭粉發——

騷。

再看過去的時候，她已經偏頭看路了。這時，倪照扯了扯衣服領子，說：“姓孫的就是不一樣啊，跟金箍棒親切。”

“滾蛋！”小七邊把袖子扯下來蓋住手，邊跟着二人挪步子邊說：“噢對了照照，你之前說要打工的事兒我聯系好了，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可以直接過去。”

“行啊，謝謝你啊。”

“別膈應我，我先走了。”說完，她看了一眼鄭茜，揚揚下巴招呼：“先走了。”

鄭茜看着那一頭窩在寬寬大大的黑羽絨服帽子裏的粉發，忽然想起來什麽。

她開口：“小七，她叫什麽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