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求證

外頭天已透黑，屋裏頭彌漫着飯菜濃濃的香氣，幾個中國人在異國他鄉的小屋裏聚着吃上一頓，便也不覺得天寒地凍了。

“來了來了，這西蘭花兒一看就是我的菜！”

三人圍着桌子，各占去一角的位置，劉江洋把盤子擱到淺色木質小桌上，搓着手看桌子上別的菜。

他右手食指對着桌子指指點點：“這個這個，是水煮肉片啊？這就更是我的菜了！”

鄭茜瞅他，“這一桌子都是你的菜，我們都別吃了成麽？”

他擡眼嬉皮笑臉的說：“哎一古誰惹你了啊wuli大美茜？火氣那麽大。”

鄭茜瞪他，“你滾開！”

倪照招呼他們坐下，邊遞筷子給劉江洋邊說：“逢逢買了西瓜過來，咱美茜就是火氣再大也發不出火來了，總之還是因為你太欠。”

鄭茜應和：“說的對，就數你最欠。”

劉江洋樂了：“你們倆還真是，一唱一和的，就樂意怼我是吧。”

江逢夾了一筷子大白菜，堆到米飯上，“還吃不吃了你？”

“你也跟他們同流合污，色令智昏啊你，我嘶……”

劉江洋的手背猝不及防被倪照用筷子抽了一下，那勁兒落得實，啪地一聲格外響亮。

劉江洋龇牙咧嘴：“倪照你幹嘛呢。”

倪照使了個眼色，“閉嘴吧你。”

劉江洋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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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逢見狀看了眼倪照，又把視線遞到鄭茜那兒去，随即停住片刻。

後者嘲笑完劉江洋，正往嘴裏送進去一小口白米飯。

江逢右手動了筷子，跟着也吃了一口，順嘴念叨：“要是有老幹媽就好了……”

鄭茜擡眼，問他：“廚房有腐乳啊，你要麽？”

江逢看她一眼，過了兩秒，低聲應道：“不要，齁得慌。”

他知道鄭茜最喜歡的水果是西瓜，奢甜也奢辣，睡覺的時候左側卧入睡，醒來的時候總會變成右側卧……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她第三次問他要不要腐乳。

也是他第三次說不要，嫌齁。

江逢第一次覺得，他就是天天在她跟前晃悠，她看他的眼神也不會多出一些別樣的情愫。

有關于男女之間的，像他對她那樣的情愫。

“我操了個我操的……”劉江洋光顧着吃飯，完全不在意桌上人暗湧的情緒。

他咽下去一片肉，誇張的說：“好吃到老子蛋都快爆了！”

倪照：“……”

又是一聲脆響。

“哎喲我去……倪照你幹什麽又抽我，抽上瘾了還，我這是在誇你呢沒聽出來啊。”

鄭茜笑罵：“活該吧你！”

倪照也笑，“承蒙您厚愛了，以後求您千萬別誇我，半句都別。”

有劉江洋的地方就有聒噪。

所以，直至一頓飯吃完，鄭茜也沒發現，有個人一直情緒低落。

連話都沒講幾句。

饒是這樣，卻也沒忘記偷看她。

光倪照捕捉到的，就有五次。

劉江洋拍着肚皮，一臉滿足。

倪照起身，看着一桌子交疊雜亂的碗筷開口：“菜是我和茜茜買的，飯是我和茜茜做的，瓜是江逢買的，劉江洋啥也沒幹還吃得最多。”

她一口氣說完，頓了頓，才又看向劉江洋，勾唇笑着說：“所以，三流收拾碗筷，洗好了給我把碗齊齊整整碼在櫥櫃裏啊。”

言畢，添了一句，“沒意見吧？”

“洗個碗而已，不虧。”劉江洋無所謂的說着。

倪照滿意地點頭，剛想掉頭走，思緒一轉，她突然想起來點什麽。

倪照腳步一頓，“茜茜你給江逢帶沙發上休息，我給劉江洋打打下手得了。”

叫鄭茜的同時，她幹脆掉了個頭直接進了廚房。

劉江洋收拾碗筷進廚房，說是打下手，倪照全程沒動一根手指頭。

劉江洋樂呵呵的洗碗，幾乎每次來這兒吃飯他都得洗碗，他早就習慣了。

看着抱手靠在一旁，一臉包租婆樣的倪照，他說：“你靠這兒幹嘛，啥也不幹還占地方，出去跟逢逢他們坐着去啊。”

空了半晌，倪照才說：“我有點事兒要問你。”

這話說得很正式，劉江洋納悶：“什麽事兒？”

“也沒什麽，就是……”她習慣性的伸手把耳側的頭發撩到耳後，這才問道：“姜信……他用Speak嗎？”

那個名字她咬得格外清晰，就像是在唇齒間過了無數遍才禿嚕出來那樣。

問完，倪照就偏開臉，伸手輕輕撓了撓臉頰。

看那模樣，好像并不着急讓他回答。

劉江洋開了水，水柱沖上黃色的塑料手套，突突悶響着。

他偏着頭問她：“你問這個幹嘛？也是奇了，你居然能想起人家來。”

“問你他用不用Speak，你倒好，還思維發散啊？”

劉江洋正色道：“他不用啊，怎麽了你？”

“那就怪了……”倪照埋下頭，暗自思索。

如果說連劉江洋都不知道，那誰還能知道姜信是從哪兒看的她Speak？

“哪兒又怪了？你們這些姑娘我是真搞不懂了，心思賊多就算了，連話也說不清楚……”

“姜信，他看過我的Speak。”

劉江洋點頭，不解道：“然後？”

“然後……”倪照被問得一臉懵，哪兒有什麽然後。

“沒、沒什麽然後啊，我就是不知道他從哪兒看的，所以才問了一嘴，你要也不知道就算了吧。”

說完這話，倪照心裏隐隐有了朝着某個方向的猜測，姜信？是黃豆粒？

倪照覺得自己腦子裏盤踞着的這個想法荒謬極了，可她還是會不自抑的往這個方向想。

可是……姜信怎麽可能是那黃豆粒呢，沒道理啊……

劉江洋哦了一聲，擡手關了水，小廚房裏頓時消了音。

還清晰的，只餘鼻尖萦繞着的，那淡淡的洗劑味兒。

就着這味兒神游天外沒一會兒，倪照聽到劉江洋困惑的聲音——

“唉——不對啊，你怎麽知道信信看了你Speak？”

“就那天咱聚，他湊上來問我為什麽不追idol show了。”

說到這兒，倪照覺得特別不可思議，她憋不住笑了，這人……

“他還問了我，我的愛豆都有誰呢。”

這句話裏頭，字裏行間都沾上了笑意。

劉江洋忍不住偏着腦袋看了一眼倪照，她腰抵着櫥櫃，看起來很放松。

可偏偏脖子那兒看起來，有一點點僵。

那天晚上的燈太暗，人也是模糊的，但是酒很烈，讓情緒也跟着濃烈起來。

濃烈到讓倪照現在都清晰的記得姜信跟她說話時低沉的聲音、仰頭喝酒時分外明顯的喉結。

還有那雙漆黑的眸子，盯着人看的時候，總教人不自主地發慌。

後來的直播，他看屏幕那一眼甚至讓她産生了他的視線正鉗住她的錯覺。

姜信對她，會不會有一絲半點的不一樣？

這個讓倪照心神不定的問題在她腦子裏頭過了好幾次，所以這一刻，她的一顆心像懸浮在半空中的塑料球，帶着那點無厘頭的猜測向劉江洋求證。

姜信，那黃豆粒到底是不是你啊……

“哦你說那個啊，”劉江洋恍然大悟道：“就你那條中二表情包Speak是吧？我看的時候信信正好在我旁邊，他不是也參加那個‘愛秀’嘛，我就順手遞給他看了一眼。”

倪照唇角的那點淺淺笑意随着那顆不安分的心一起沉下去。

“……就這樣？”

“就這樣啊，怎麽了？”

我……

倪照一轉身出了廚房，腦子裏繞着鄭茜那句話——“我覺得姜信雖然看起來挺冷漠，但其實他還是挺想靠近別人的，要不然也不會咱們每次聚會他都來了。”

想靠近別人，所以只是剛好逮着她了。仔細一想，跟她搭話好像也只是因為那天，她剛好在旁邊而已……

倪照還沒來得及捕捉自己情緒裏藏住那一絲絲的失落，臉頰就微微燙了起來。

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會自作多情，并且是從姜信那一個随口一問的問題延伸出來的、沒有任何蹤跡的24K純自作多情。

少女心不死的老阿姨，那顆羞恥的心髒在胸腔裏一個踺子後手翻轉體180度接前直空翻540度就是一個——

真他媽的尴尬……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那個踺子吧啦吧啦是程菲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