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蹲人

倪照走出來一看，兩人各據小沙發的一側，靜默着。

鄭茜聽見動靜，停住刷網頁的動作，擡眼看向倪照，扯出來個笑。

倪照見着氣氛有些僵硬，也沒空再管自己那點別人都沒發現的賊心思，奇怪道：“你們倆怎麽尬場了啊？話都不講。”

江逢張了張嘴，最後也只吐出一個字來：“沒。”

鄭茜側頭看向他，多出一個人來，她終于敢小聲試探：“江逢，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有啊。”

江逢無聲地扯出一個笑，看不出情緒來。他剛一說完，劉江洋也閉了燈，跟出來了。

他在後頭喋喋不休：“我照姐，你這就不對了啊，話講一半呢招呼不打就出來了。”

倪照被他這麽一說，臉又有點燙。随口應了句“對不住”就沒管他了。

倒是鄭茜開口問了句“怎麽了？”

劉江洋走兩步掂起地上兜着瓜的塑料袋子，擱小茶幾上攤開塑料袋來，橢圓的瓜就那麽敞出來了。

他環視周圍，邊找着刀邊說：“照照剛跟廚房裏頭問我姜信用不用Speak，還說什麽信信看了她Speak，問我怎麽回事兒來着。這不，我一答完，人就跟撞鬼了似的沖出來了，我一臉莫名其妙。”

江逢顯然沒在聽劉江洋說話，而是伸手把劉江洋手上的刀截下，止住了他切向西瓜的動作。

“瓜是買給人家的，你着個什麽急啊就想切，想吃自己買去。”

“我就吃個瓜還不行啊？”

倪照一看話題被帶跑，急忙幫腔：“對啊劉江洋，買給茜茜的瓜，你着急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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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頓時滞住。

倪照反應了一秒，才轉頭看江逢，他微微瞪住她，那眼神裏好像有些些點點的怨憤。

還有一絲隐忍的、怕鄭茜發現些什麽的恐懼。

鄭茜笑得有些奇怪，她幾乎把在場的幾人都看了一遍：“不是……什麽叫買給我的啊……”

小屋裏安靜了一瞬，連劉江洋都沒想好怎麽救場。

“不啊，摳什麽字眼，瓜拎來這兒不就是買給咱們倆的麽。還有啊，劉江洋，問你一嘴姜信怎麽了？他是你們家的寶貝啊，提都不能提？”

得了，明明幫着腔努力岔開話題，結果這麽一來全回去了，倪照心一橫，索性不管不顧起來。

鄭茜憋不住，笑了起來，“告訴你們一事兒啊，就咱們沒見面的這幾天，人姜信成了照照牆頭了。”

“追星追姜信身上了，我服。”

劉江洋笑着接話，沒等別人插話，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斂住了笑故作輕松的接着說：“啥時候我也能被什麽經紀公司收了啊？不求D國這幾大公司，只求有個地兒讓爺接着做夢。”

倪照轉頭打量這個總是沒正形的大男孩兒，他此刻嘴角微微勾着，一張沒有什麽特色的臉上挂着讓人心疼的笑。

有人一看就是吃明星飯的，比如Adonis；而也有人，一看就不是吃這口飯的，比如劉江洋。

他來這兒不像倪照是緣于追星，也不像江逢和鄭茜是緣于陰差陽錯。

他是真的有夢想，與姜信一樣的，出道的夢想。

倪照覺得，雖然他年紀比他們都大，偏偏是活得最熱血沸騰的人。以往他也會自我調侃，倪照卻一次也沒見過他這樣子。

他這麽喪的樣子。

“你……還沒放棄呢？”就連江逢問出這話時，語氣裏也都是小心翼翼。

劉江洋一擡眸，眼睛裏閃過一絲迷茫，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短短的頭發，回：“不知道啊，就這麽着吧。”

倪照跟鄭茜對視了一眼，頭疼。

該怎麽安慰他啊……

還沒想明白，劉江洋彎腰拿起刀，而後利落下手。

這回沒人再攔他了。

鮮紅的果肉和漆黑零星的西瓜籽兒露出來的時候，倪照聽見他說：“真他媽羨慕姜信這王八羔子。”

倪照：“……”

吃了瓜，劉江洋和江逢就回了。

隔了兩天，倪照一大早就看到小七發過來的微信消息——

【走，今天才下午去市郊。】

倪照回：【去那兒幹嘛？我還得打工去呢。】

不時，那頭又回過來：【蹲你的高敏成啊，他們今天拍完了周六要播的份兒，下午就回公司。】

倪照盯着手機猶豫了一下，對話界面又多了一條消息：【破兼職比酒窩天才還重要？麻利的請假。】

一咬牙，倪照妥協了，打電話過去酒店請假。理由當然是用爛了的生病梗，那頭倒也沒為難她，幹脆地同意了。

鄭茜邊一手順着略微打結的頭發，邊問倪照：“照照，你請假幹嘛啊，下午有事兒？”

“對啊，小七約我去市郊蹲愛豆。”

“市郊？”

“對，合宿就在那邊，今天下午他們拍完了要回公司，時間卡準了的話應該是能見到的。”

鄭茜點了點頭，這幾年來，倪照沒少去蹲過愛豆，她也并不好奇，只是思緒一轉，她轉過頭來問：“所以說，也能看到Adonis？”

“應該能蹲到。”

“那……我也去！”

倪照看了鄭茜一眼，她一臉興奮，就好像此刻Adonis就在她面前那樣。

“你确定？不一定能看見的。”

“确定啊，看不見就下次，反正我倒想去看看他真人到底有沒有那麽帥。”

鄭茜變成了同好，倪照當然開心，高興的應下了。

下午的課一結束，倪照立馬背好早就裝上了相機的背包，迫不及待地拽着鄭茜就沖去地鐵站。

小七早就跟那兒等着了。

今天她一身藍，厚牛仔外套往下，一雙長腿外頭随意的挎着寬松的深藍色牛仔褲。

此刻她正低頭擺弄相機，神情專注。

“小七。”

孫琦聞聲擡頭，視線掃過鄭茜的時候頓了頓。

待兩人喘着氣快步走到她跟前時，她收住端着相機的手，問：“她……怎麽也來了？”

這話是在問倪照，眼睛卻是看着鄭茜的。

鄭茜也不答，偏頭躲着她的視線，等倪照開口。

“美茜要去蹲Adonis了。”

聽完倪照這話，孫琦眼神裏頭泛着些驚訝的情緒。

“你不是不追星呢嘛？”

“我這……也不是追星吧，我就想去看看Adonis。”

“除了Adonis你還喜歡誰啊？”

“沒了。”

孫琦笑着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你來我往幾句話的當口，急匆匆趕來的兩人終于喘勻了氣。

倪照掂了掂包袋，催促：“行了行了快走吧，先上了地鐵再說。”

三人沒再耽擱，沒過幾分鐘就已經站到站臺上等地鐵了，倪照在一旁伸着脖子看路線圖，邊數着站數邊算到地方大概要多長時間。

鄭茜百無聊賴地伸手揣兜，想掏出手機來打發時間。

離她不遠的那人卻突然說話了。

在嘈雜的人聲中，鄭茜聽見孫琦清亮的聲音——

“我也喜歡Adonis，所以……”

鄭茜的手還擱在外套的衣服兜裏，她不知道她這麽說的意圖。

随即止住動作，轉過頭去，有些迷茫的看向她，“什麽？”

孫琦頭微低，目光不知道落到了何處，她接着說：“所以，你還挺有眼光的啊。”

倪照一回頭就看見鄭茜揣着兜，正無聲的笑。

她走過來的時候，聽見她說了兩個字。

“真貧。”

倪照下巴朝孫琦的方向點了點，“她怎麽你了？”

孫琦攏了攏頭發，把被相機壓住的粉發一把拉了出來，“什麽叫我怎麽她了？把我說得跟流氓似的。”

“本來就流氓。”鄭茜接話。

“行行行你是女神你說什麽都對。”

鄭茜覺得孫琦這人說話，字字句句間從來都滿是調侃，但唯獨這句話的語氣顯得特別實誠，被調侃慣了的她頓時不知道該怎麽回了。

還好地鐵适時到站，三人混雜着陌生人擠進地鐵，孫琦在後頭護着二人，裏頭都快頭貼頭了。

才剛站穩腳跟，鄭茜就冷不丁被一個胖男人撞了一下。

倪照探過手來扶了她一把。

沒一會兒，車到站一減速，她又身形不穩，虛晃了一下。

孫琦伸手抓住她的小臂，提了一把，憋不住笑說，“你怎麽那麽柔柔弱弱的啊，快站我懷裏來。”

倪照偏頭看着孫琦，“大聖哥哥，我有時候還真是懷疑你的性取向啊，雞皮疙瘩掉一地。”

鄭茜“啧”了一聲，看向倪照，“剛剛你不是問我她把我怎麽着了麽？現在知道了吧，看把她貧得。”

孫琦還是笑，“我又怎麽了啊你們就這麽對我，反正懷疑我性取向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的了，随你們大小便。”

倪照說：“因為真的很值得懷疑。”

“倪照。”孫琦叫住她。

“怎麽了？”

“站我懷裏來。”

倪照憋不住笑了，“……神經病啊你。”

下了地鐵，三人上了去往市郊的專線，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地方。

倪照走在最前頭，不遠處已經擠着人，一團一團，像不規則的花。

她折手摸着包底，輕輕托了托相機，對後頭的人催促道：“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