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喝酒

隔天，倪照正呆酒店裏頭翻譯東西，劉江洋一個電話過來跟她說，今天晚上就不一塊兒吃飯了，直接上KTV去。

倪照心裏頭打鼓，直問：“那……姜信去呢嘛？”

“去啊，這還不簡單。”

那頭答得幹脆，倪照卻支支吾吾，“你跟他說了？他不生氣啊？”

“嗐，你別瞎琢磨了，他生什麽氣啊。”

倪照沒再糾結，又埋頭苦幹了。

打完工，倪照買了個飯團湊合吃完，完了直接拉上小七就趕過去。

劉江洋第一個到，沒想到的是他進屋沒多久，姜信的電話來了。

“哪間？”

劉江洋報完房門號沒多久，門被推開，姜信手裏捏着手機，視線環了一周。

“別人呢？”

“逢逢吃飯吃得晚，美茜趕個作業，照照打工去了，可能會稍微晚點兒的，學妹應該快……”

姜信聽到這兒，微皺着眉說：“打工？她很缺錢嗎？”

“哥，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似的吃穿不愁好嗎，生活不易……”

誰都知道倪照的零花錢大部分砸她一衆愛豆的專輯和周邊上了，劉江洋也沒覺得姜信會信，怎麽誇張怎麽說。

姜信沒什麽特別的反應，看了他一眼又靠沙發上頭玩手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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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劉江洋又狀似無意地開口：“哦對了信信，我昨天忘了告訴你了，今天還有新朋友來。”

姜信“嗯”了一聲，見劉江洋還看着他，他就随口一問：“咱學校的留學生？”

劉江洋聽到這一句問，好歹有了聒噪的由頭，跟報出預想的話似的，噼裏啪啦倒豆子：“不是不是，這姑娘是來D國追星的，人不念書，平時就代購點兒化妝品什麽的，特酷……”

姜信不解，“有什麽可酷的。”

“不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人不是追星呢嘛，肯定也看你們那節目，萬一人家找你要合照或者簽名，你別生氣啊。”

姜信放下手機偏頭看劉江洋，他覺得他這賣力解釋着什麽的樣兒特不對勁。

未作多想，姜信低低“嗯”了一聲，以為這就算完了。

誰知劉江洋又開始嘚吧嘚：“還有啊，追星的人嘛，萬一人想讓你給要你那些朋友的兩張簽名……”

這聲音越來越小，但姜信卻總算明白他是個什麽意思了，這才是重點吧。

他還是沒什麽情緒，随口“嗯”了一聲。

停了一瞬，姜信突然發現好像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他偏頭看着劉江洋，他一臉做賊心虛。

“劉江洋，你說倪照想讓我過來，其實是為了你嘴裏那‘新朋友’吧？”

劉江洋看着姜信，他語氣裏比剛剛多了一絲煩躁，劉江洋有些怵得慌。

“哥，咱能別生氣嗎？我昨天不說也是怕你不來，但照照成你牆頭了這可是大實話，只不過她是拗不過她那朋友才問我能不能讓你過來的。”

劉江洋話說一半，姜信表情松動了些，甚至耐心得直到他說完話才接過話頭：“她那朋友怎麽了？喜歡我？”

這話裏頭滿是譏諷，劉江洋張了張嘴，還沒想好怎麽說。

姜信卻自顧自笑了起來，“她那朋友指不定連我是誰都不認識吧，你昨天去我那兒直接說倪照她朋友想要誰誰誰的簽名照，讓我過來聚一聚不就行了？費得着那麽說麽。”

費得着這樣，讓他一晚上輾轉，喜色也抑制不住，以為真的是她想讓他出來……

以為他真的快熬到頭了……

劉江洋被姜信這一長串話給驚到了，結結巴巴說：“信信，對、對……”

姜信這無名火一起，自己也有些後悔，這兩天，他真的太反常。

垂頭咽了口唾沫，姜信語氣軟下來些，他還算平緩地開口：“我不是那意思，你跟我犯不着這樣，以後有什麽就說什麽行麽。”

倒是劉江洋開始反省：“也是我不對，很簡單的事兒非繞着彎子說，要我我也不高興，你別在意……”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直到江逢進來氣氛才稍微緩和了些。

劉江洋見江逢來，又咋咋呼呼地跟他講倪照的這個“新朋友”，各種說人酷，那套說辭一聽就知道跟剛才對姜信說的話是一個套路出來的。

等了一會兒，江逢終于知道這位新朋友是怎麽個酷法了。

一頭粉毛，特別招眼，臉上那雙桃花眼，看人的時候也特別勁兒。

她跟倪照一塊兒進來，比倪照還高出一截來，應該快有一米七了。

倪照一推門就看到角落裏的那人，他在聽見動靜的時候把埋着的頭擡了起來，眼神裏有一絲迷茫。

倪照跟姜信的眼神對上，匆匆點了個頭就拉着小七進門，開始給衆人介紹她。姜信窩在沙發那側，看不清神情。

打完招呼，孫琦的視線一下就落到了姜信身上。

來之前，倪照就對她耳提面命，讓她在姜信面前別太聒噪了，姜信不怎麽喜歡說話，怕他尴尬之類的。

這會兒一看，那人窩在最角落的地方，像一朵自我欣賞的高嶺之花。

至于倪照說的類似于姜信好像有些腼腆、有些不自信這種話，孫琦不信。

半個字也不信。

他最多最多，也就是懶得應付吧。

再一看旁邊的江逢，他一頭黑發，黑得有點兒過，打扮都是往時尚那方面靠的，但又有些用力過猛。

而孫琦注意到他也是因為，他時不時就把眼神往鄭茜那兒送。

孫琦直接一屁股坐到鄭茜旁邊，攬住了她脖子，湊到她耳邊說：“傻笑什麽呢，看我來了你那麽高興啊？”

鄭茜笑道：“沒，我就是想看看一會兒姜信是怎麽對你視而不見的。”

倪照推了一把孫琦，把鄭茜脖子攬過來，“小七你幹嘛呢？想跟我搶美茜？沒門兒。”

劉江洋大聲喊：“我看到了什麽？二女争一女，蕾絲邊兒怎麽也流行三角戀啊。”

江逢看了這邊一眼，那眼神落到孫琦身上的時候，意味不明。

這人的眼神，嚣張得沒邊兒了。

幾人笑鬧了一會兒，劉江洋去點歌，孫琦催了好多次倪照，讓她帶她過去找姜信。

倪照卻只時不時看着角落的位置，猶疑着。

她腦子裏還是昨天的那句“加——油——”

臉皮pia到了地上，被踩髒了。

想想都覺得，沒法髒着一張臉見他。

沒一會兒，學妹湊過來輕輕朝那邊指了指，“照照姐，姜信學長，真是參加idol show的那個姜信？”

孫琦搶話：“對啊，走，咱們倆要簽名去。”

她挑眉忽悠着，學妹好像都有些躍躍欲試了。

倪照拍她，“行了吧你，別瞎忽悠。”

“我照姐，今天我來這兒幹嘛來的，您能不能幹脆點兒？”

“你讓劉江洋帶你過去找他呀，他跟姜信比我熟多了。”

“劉江洋？”孫琦回想了一下，拒絕：“為什麽啊，我又不認識他，在這兒我就認識你們倆。”

鄭茜往後縮了縮脖子，事不關己道：“你們別看我啊，我可不敢。”

倪照倒了杯酒小口嘬着，嘬完半杯的時候，端着起身。

孫琦坐着沒動靜，倪照回頭喊：“跟上啊。”

伴奏切到《gee》，前奏一出來，鄭茜就跑到劉江洋那兒把話筒給搶了。

在輕快又熟悉的音樂聲中，倪照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尤其後來，姜信擡平了眸子，視線悠悠掃着她。

“姜信。”

還好，聲音沒抖。

姜信點了點頭，往旁邊更角落的地方，稍稍挪了一挪。

像是在給她讓位置。

倪照順勢坐下，還扯了孫琦一把。

這方角落忽然顯得有些擠，倪照不知道為什麽，大腿上始終蓄着力道，緊着身子沒坐實。

姜信盯了幾秒倪照手上的半杯酒，會意似的拿起了桌上的空杯子，往倪照這邊送了送。

酒都在那頭，這邊的茶幾上就擱了一桶冰，總不能讓他吃冰吧……

倪照想起身過去拿酒，剛一起勢，手便被人攥住了。

力道不大，還隔着衣服，倪照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哪哪兒都緊得慌。

“怎麽了？”

姜信把手松開，把空杯子又朝倪照這邊遞了遞，“給我随便勻點兒就行。”

倪照偏着身子，暈暈乎乎的照着他的話做，往他杯子裏倒酒。

還沒倒多少，淺淺透黃的液體就沿着杯壁外滑了一條線下來，倪照急得馬上把自己的杯子豎起來，忙慌着四處找着紙。

一回頭的時候，酒彙成一滴，直接從杯底滴到了姜信左手虎口旁。

倪照剛慶幸那酒沒滴上他衣服，就見姜信把手擡起來，頭輕輕湊上去。

吮掉了那滴酒。

？！？！？！！

倪照愣乎乎地看着他，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有點抖，“我忘了說，這酒、這酒我喝過……”

“沒事。”他臉上好像沒什麽情緒，直接湊過杯子來磕了一下倪照手裏的杯子。

懵着腦袋喝完酒的時候，倪照見姜信低垂着眼眸放杯子，他眼皮內雙的那條褶皺露了出來。

不深，甚至要仔細了瞧才能瞧清楚。

看着他再擡眼的時候，倪照趕快移開視線，而後便聽見他沉沉的聲音——

“你想要誰的簽名？還有你朋友。”

他掃了一眼倪照身後的孫琦，接着開口，“你們想要誰的，我盡量。”

那聲音裏滿是疲憊。

不知道為什麽，倪照忽然覺得有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