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信媽媽

安奇俊接過李成鈞遞過來的水，仰頭大口灌了起來。

他忙着喝水的時候還不忘眼睛眯縫着往椅子上瞅。

那迫不及待的樣兒，就好像姜信随時會跳起來搶那瓶水似的。

姜信低頭撥了撥頭發，有些想笑。

他把手輕輕擡了一擡，安奇俊一瞪眼，作勢往旁邊躲。

見姜信只笑着看他，始終沒再有什麽動作，他又往嘴裏多灌了幾口。

安奇俊和金定賢身體都不太好，現在公司練習強度比之前大挺多，他們年紀又都很小，不曉得照顧自己，生病是很平常的事兒。

換作是以前的姜信，連他自己都照顧不好，哪還有心思管他們？

靜默了一會兒，姜信的腦子裏浮出來一個聲音，耳邊也不停繞着一句話——

“你能不能……多照顧照顧他？”

這話裏帶着試探，還有一些小心翼翼。

姜信已經不記得聽見這句話的時候他心裏頭是什麽滋味了，但從那以後，他對這兩個弟弟确實比以前上心了些。

姜信眸子一擡，看了看從不遠處走過來的金定賢，問他：“定賢，你嗓子好點兒了嗎？”

“媽媽——”

金定賢還沒開口，旁邊的李成鈞忽然一聲喊，三人都以為他正給他媽媽打電話。

誰知頭一轉，卻看到他的視線正定在姜信身上，而後重複：“信媽媽，怎麽也不關心關心我，難道只有我不是親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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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奇俊會意，李成鈞這是在調侃姜信愛唠叨，他咧嘴一笑，小虎牙便露了出來。

“信媽媽，下次我會喝熱水的。”

金定賢也樂呵呵地笑，“謝謝信媽關心，我好多了。”

三個人湊到一堆，想看姜信笑話。

誰知只是頓了一頓，姜信就懶洋洋往李成鈞身上一拍，随即嘴角含笑開口道：“乖兒子，來給我捏捏腿。”

“滾開。”

笑鬧一番過後，四個人開始拍練習視頻。

機子架好後，姜信抱來把吉他，随手撥了一下，擡眼看幾人，“唱什麽？”

安奇俊作為東方神起的鐵粉，迫不及待提議：“《hug》。”

姜信左手随手按了個和弦，右手重複着最簡單的指法，開口道：“不會彈，下一個。”

金定賢想了想說：“《say something》？”

“……下一個。”

“……”

安奇俊笑了，“哥，不會吧，你只會彈《給你宇宙》？”

他會這麽問也不奇怪，畢竟他好像只聽過姜信彈這首歌。

姜信手上一停，吉他聲也沒了，剛剛埋在樂聲裏的嗓音頓時清晰了不少。

他果斷否決：“當然不是，只不過我覺得我會的你們應該不會唱。”

金定賢問：“你會什麽？”

“《龍的傳人》。”說完，姜信按弦，慢慢彈了起來，頗有些随心所欲的味道。

這首歌是他剛學吉他的時候學的，是簡單到甚至連和弦都用不上的一首曲子。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龍，他的名字就叫中國……”

随口唱了幾句，吉他弦被人按住，搗亂的人又是李成鈞。

姜信停住彈撥的動作，擡眼看他，接着唱：“巨龍巨龍你擦亮眼……”

李成鈞把他嘴直接捏住了，姜信皺着眉甩開。

“唱的什麽玩意兒，老大讓錄練習視頻呢，快幹正事，就《給你宇宙》吧。”

李成鈞作為一個rapper，在衆多練習曲目中，也就這首他能有串rap可說，那種像《hug》一樣純唱歌的曲目，他就只能合個音，完全high不起來。

剛好這歌他們沒合過，之前也就聽姜信一個人唱了，于是衆人一拍即合。

安奇俊站到攝影機旁，拍手讓衆人準備，姜信用手肘拐了拐李成鈞，讓他給安奇俊留位置。

姜信坐，其他人圍着椅子站，安奇俊歸位後，吉他緩緩奏起。

又是姜信開的頭。

“是不是喝了太多咖啡，心髒咚咚跳個不停，又難以入睡了吧……”

唱了沒幾句，他忽然有些恍惚。

如果他也有宇宙……

他也想給她。

一曲結束，姜信擱了吉他，背上背包擺擺手——“先走了。”

安奇俊在後頭喊：“哥你又不和我們一起吃飯？”

練習室的門被推開，姜信“嗯”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信媽媽……”

門關上的時候，李成鈞的話也被隔得模糊不清了。

姜信微低着頭出了公司大門，邊走邊慢慢戴上黑色口罩，一步一步融進了夜色裏。

到宿舍的時候，姜信的門口蹲了個人。

那人縮着脖子玩手機，昏暗的燈光下，屏幕的亮光打在他臉上，瘆人。

辨了一辨，姜信認出來人，“幹嘛呢劉江洋。”

“信信你終于回來了！”劉江洋擡頭，抓着姜信手臂站起來的時候，虛虛打了個晃兒。

“嘶——蹲完大便腿都沒現在麻，幹嘛去了啊你，電話也不接，虧得照照他們還說你回來了。”

姜信把口罩扯到下巴，說：“剛練習，手機靜音了，怎麽了？”

“快快快把門打開，”劉江洋搓了搓手，“我急需坐下休養生息。”

姜信開了燈，這宿舍他一個人住，面積跟倪照她們的公寓差不多大，沒什麽家具。

一條深色大地毯擺在正中，上頭橫着個抱枕，地毯旁邊擺着一個淺灰色的懶人沙發。

劉江洋脫了鞋進屋，自來熟的一屁股坐到懶人沙發上，一下一下捶着自己的腿。

“信信，明天晚上組織聚會，你去麽？”

他們這群留學生時不時就聚，但距上次聚會，中間間隔時間也太短了些。

姜信把背包擱地毯上，沒答去不去，反而看着他問道：“不是才聚麽，怎麽又要聚？”

“你還不知道吧？照照成你牆頭了都，這次也是她問我能不能叫你過去，讓大家湊一塊兒聚一聚的，人還說，要給你好好加個油呢。”

姜信愣住，嘴唇微張。

他看着劉江洋，反應了幾秒，随即點頭，輕聲說：“行啊。”

那聲音輕飄飄的，就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那樣。

劉江洋見他應下，起身跺了兩下腳，“看來你還挺有魅力的，把照照都迷住了。”

劉江洋湊過來伸手攬了攬他的肩，用了點勁兒緊了緊，“那說好了啊，明天再給你發地方。”

姜信笑着推開他，“就那麽點兒個兒，幹嘛呢這是。”

劉江洋笑罵：“爺就比你矮一厘米，182的男子漢，能叫就那麽點兒個兒？”

“別動手動腳的。”姜信把他朝門口的地方送了一把，然後伸手随意撥了撥頭發，“行，回吧。”

話音剛落，姜信一轉身，整個人便窩到了懶人沙發上，一雙長腿叉着，目送他。

劉江洋混不在意姜信的逐客令，他本來也打算走了，于是，便彎腰從地毯上順了一瓶香蕉牛奶，晃着腦袋走了。

人一走，不算大的空間裏頓時靜了下來。

姜信慢悠悠彎腰，從包裏摸出手機來，上頭有劉江洋的未接來電。

三個。

一想到劉江洋的話，姜信的笑意抑制不住了。

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那笑慢慢地、悄悄地爬上了他的嘴角。

手指一劃，姜信打開了一張圖片。

上頭是一個烤肉店的店門，上頭懸着個牌子，是一個大大的招牌，招牌底下，是密集的人頭。

盯着看了半晌，他喃喃自語：“想讓我出來，你不會自己約啊？”

小屋子裏頭靜悄悄的，靜的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

沒盯一會兒，姜信打開朋友圈刷了起來，拍攝的日子幾乎與世隔絕，挺多條朋友圈都沒看到。

看着看着，姜信倏忽頓住，幾乎同時，他眉頭也跟着攏起來了。

這是劉江洋發的一條朋友圈，上頭的圖都是菜。

中國菜。

姜信的肚子很輕、很輕地叫了一小聲。

中午沒怎麽吃，晚上近九點了還沒吃飯，卻刷到幾天前的這條朋友圈——

【照照做的菜第一好吃，今天的倪家照照第一可愛。】

關了微信，姜信直接一個電話給劉江洋撥過去了，沒響幾聲劉江洋就接起，那頭空空響，是嗦空奶瓶的聲音。

劉江洋含糊着問：“信信？有什麽事兒麽？”

姜信壓根沒過腦子，劈頭蓋臉扔出一句：“沒什麽，就是……我想吃中國菜了。”

頓了沒一會兒，那頭樂開了，“唉我說信信，你以為我開中餐館兒的呢？我有什麽辦法。”

你讓倪照……

這想法只是微微冒了個頭便被掐了，這話噎在姜信嗓子裏，怎麽也沒臉往外說。

他覺得他自己剛剛大概是瘋了。

沉默了一會兒，劉江洋開玩笑道：“我要是照照，我立馬就來給你做。”

姜信還是沉默着，沒應。

劉江洋也不在意，接着說：“這樣吧，你要實在饞得慌，我可以讓照照給做啊，剛好你也沒吃過她做的東西。”

姜信抿了抿唇，半晌，輕輕“嗯”了一聲。

“今天做是不現實了，改天吧，改天直接去她們那兒聚。”

他又“嗯”了一聲。

沒一會兒，姜信開口：“行了吧，挂了啊。”

劉江洋搶着說：“你不會沒吃飯吧？”

“不想吃。”

“我說呢，大晚上的說什麽中國菜……”

那頭低聲招呼了句“挂了啊”便真的挂斷了。

劉江洋對着“嘟嘟”聲直嚷嚷：“唉我還想說帶你吃辣牛肉去呢，這就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