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倪照

孫琦插兜站在慶大公寓門口的樹底下。

等了約莫十來分鐘，鄭茜才慢慢磨蹭出來。

她捏着手機四處看着, 臉上的神情和動作都顯得猶猶豫豫的。

孫琦從角落慢悠悠晃到她背後, 盯了她的後腦勺一會兒。

她覺得下一秒要她不叫住鄭茜，她能一轉頭就直接回去。

“唉——”

鄭茜聞聲轉頭, 整個人像是被吓到了。

在看清叫住她的人之後，她不着痕跡往後退了一步。

她咽了咽口水, 說：“大晚上的跑過來幹嘛？”

“發你消息怎麽不回？”

“什、什麽......”

“你就裝吧。”孫琦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樣子, 眯眼盯着鄭茜。

“裝什麽裝，就是沒看見。”

聽完鄭茜這話, 孫琦輕笑一聲，然後低着頭看鞋去了。

她右眼的淤青還沒完全散去, 看起來像是眼睛上頭窩着團陰影。

鄭茜指了指，說：“眼睛, 還行麽？”

孫琦一笑, “你別管我眼睛了，管管咱們倆吧，咱們倆能行麽？”

她眼睛一揚, 鄭茜沒來得及躲。

視線相觸。

半晌, 鄭茜才愣愣地回：“什麽能行不能行的, 我聽不懂......”

“聽不懂是吧，好, 那我換個直白點兒的問法——”

今晚的孫琦顯得有些咄咄逼人，整個人比夜更鋒利。

鄭茜不自覺攥緊拳頭，不多時便捏出了一手的汗。

而後, 便聽見孫琦湊近她耳朵的聲音：“跟我好麽？”

這話就如一支利箭，還未待鄭茜反應過來便直插她的心髒。

從小到大，她就是個乖乖女，就是不用想也知道，體制內的父母絕對不可能接受她出櫃。

可......

她一偏頭便看到離她只有幾厘米的孫琦，她唇角勾着，眼裏帶着笑意。

夜風像一只溫柔的大手，拂過她的全身。

月光也像眼前的這個人，是無比舒适的存在。

一切都剛剛好。

乖乖女還能乖一輩子啊？

今天，她就是不想乖了......

孫琦看着嘴唇微動的鄭茜，着急得問：“唉你說什麽啊，貓叫似的，大點兒......卧......槽！”

臉上是溫潤的觸感。

她曾觸過她的雙唇，柔軟到讓人迷醉。

所以，此刻，當鄭茜嘴唇微顫着貼上她臉頰的時候，她心頭也是一顫。

鄭茜很快就退開，她輕咳一聲，趕人：“你快回去，一會兒地鐵該沒了。”

說完，她轉頭就跑，腳步跟心跳一樣，毫無章法。

留下孫琦一個人在後頭盯着她。

半晌，孫琦捂着臉看着早就沒了人影的方向，笑得像個二傻子。

------

那頭，倪照把姜信送到了家裏頭之後，在他家裏四處找了好久的溫度計也沒找着。

姜信坐在地毯上，拄着下巴看了半晌才說：“別找了，我們家好像沒有溫度計。”

“你剛剛不是說有麽？”

他一副回憶的樣子，半天才确認，答：“那應該是我說錯了，我沒那東西。”

倪照把純淨水倒進燒水壺，合上蓋子再次問姜信：“你這兒什麽藥也沒？”

“不用吃藥，我自己能好。”

倪照沒辦法了，撇眼望去，地上那人分明就是不好養活的君子蘭，可偏偏還非要把自己當成仙人掌。

“你嗓子聽起來就跟破鑼似的，你到時候還怎麽唱歌。”

姜信在聽見“破鑼”這兩個字的時候，懶洋洋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倪照俯視着他說：“看什麽看，就算看穿了我，你聲音還是像破鑼。”

半晌，姜信才渾不在意地回：“......那我也不吃藥。”

燒水壺不時便鬧出不小的動靜，水蒸氣随着那一陣咕嚕嚕的響動從壺口争先恐後噴出來。

倪照拿了姜信的杯子，放到櫥櫃上邊給他倒水邊說：“不吃藥就多喝點熱水......”

這話剛到這兒便被姜信一下給打斷，“那天我讓你多喝水的時候，你怎麽就不像我那麽聽話。”

倪照端着杯子走過來。

姜信懶洋洋坐地上，長腿分開，左腿攤着，右腿蜷曲着踩在地上。

他白色的淺口襪子和褲腳間的腳踝露出一截來，他就把手肘搭在膝頭，拄着下巴看她。

那樣子，倒還真像個聽話的大齡兒童。

她不作聲，一彎腰就把水杯塞到姜信手裏。

他一手捏住，輕飄飄說出個字來：“燙。”

倪照皮笑肉不笑，說：“聽話，喝下去。”

姜信看着她，神情略略委屈，卻還是喝了一口。

他随手把杯子擱到旁邊，擰着眉頭不說話。

倪照見狀，問：“怎麽了？”

“這嗓子跟火燒似的，喝熱水下去那感覺就像往裏添了幾根柴火。”

“你這樣下去決賽直接別去得了。”

“為什麽？”

“上臺敲破鑼，誰樂意聽？”

姜信還是篤定，“到時候就好了。”

左右說不通，倪照只能說：“那多喝點兒熱水，捂着被子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要不好就去醫院。”

姜信這會兒換了個姿勢，他雙腿合并，把下巴擱在上頭，一副聽人說教的樣子，倪照自覺自己有些唠叨了，正準備告辭。

姜信點了點頭，随即又換了姿勢，雙腿直接伸開，右手也撐到了地上。

他微皺着眉頭，輕輕晃了晃腦袋。

一看就是腦袋疼了。

倪照彎腰撐着膝頭，擔憂地盯着他的臉問：“怎麽了啊？你頭很疼麽？”

姜信不作反應，眉頭一點兒沒松開。

倪照一伸手就直沖姜信腦門而去。

燙！

這溫度讓她吓了一跳，幾乎是未經思索，她便蹲下，視線碰上了姜信的。

兩個人的腦袋幾乎處在同一高度，姜信覺得他可能是被燒糊塗了，這時，他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

倪照年紀比他大。

又繼而推出：他照姐的生日就快到了。

他正想伸出撐在地上的手，掰着手指頭算算大概還有多久，臉上忽地傳來冰涼涼的觸感。

一轉頭，正好對上倪照的臉。

所以......她現在正用雙手捧着姜信的臉......

幾乎在姜信反應過來的同時，倪照也反應過來了。

她本意就是她手涼，想給姜信捂捂降溫，可現在，愣是讓她捂出了種她要霸王硬上弓的感覺。

兩個人相視發愣三秒之後，倪照像腳上安了彈簧一樣彈開。

雙手無處安放，渾身的血液也是，有直往臉上湧的趨勢。

她抓上包就往門口跑。

門把手還沒觸到，就聽見身後很久都一言不發那人開口叫住了她。

連名帶姓。

“倪照。”

條件反射般，倪照腳步頓住，轉過身來差點開口答到。

但她僅存的理智讓她完美地閉緊了嘴，只是驚惶不安地看着還在地上的那人。

一秒後，姜信雲淡風輕地開口——

“撩完了就跑，你還是人麽？”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啊，耽擱了太久，不管怎麽着，一定會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