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松開

次日，倪照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

她一睜眼便看到一張放大了的臉, 把她吓了個夠嗆。

“唉——幹嘛啊你……”

這聲音一出來, 倪照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的嗓子啞得就跟她的喉嚨被砂紙磨過好幾道似的。

鄭茜見狀笑笑，直起腰來說：“可算是能有一次見你起那麽晚了。”

“幾點了？”

倪照有些摸不清現在的狀況, 她思索了五秒也沒能想起來昨天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來的。

鄭茜拉開窗簾，金色的陽光傾瀉一地, “十一點半。”

倪照眯了眼躲光, 随即偏開腦袋問：“昨天我喝醉了？”

“可不是嘛……”

倪照渾不在意，随口問了句：“那我沒幹什麽出格的事兒吧。”

鄭茜一副“就等你問這句”的表情, 盯了她一會兒。

倪照壓根沒覺得自己能幹什麽出格的事兒，所以, 在她揉了揉眼睛看清鄭茜的表情時，才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她從語氣到眼神都是懷疑, 小聲開口：“難道我真幹了什麽？”

鄭茜雲淡風輕道：“你脫褲子了。”

“什麽？！！！”這一聲頗有撕破喉嚨的氣勢, 倪照被驚得全身血液都往頭上湧。

她忍住渾身的酸痛掀開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上套着睡褲，她思索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在店裏就脫了？”

“怎麽可能哈哈哈哈哈哈……”鄭茜笑得岔氣。

倪照一揚手, 甩了個枕頭過去, 但她頭腦昏沉, 這枕頭連鄭茜的衣服角都沒能碰上。

“吓死我了你。”

鄭茜咯咯笑說：“淡定點兒，你昨天那厲害得, 把人姜信……”

倪照剛放下的心霎時又提到了嗓子眼兒，她咽了咽口水，艱難開口：“什、麽？”

“姜信啊, 人扶你回來的路上你還算老實，基本處于半昏迷狀态，可誰知道，你一沾床就開始脫褲子。”

“脫褲子”這三個字有如洪鐘，讓倪照聽得太陽穴直抽搐，整個人都發慌，“姜信送我回來的？他看見什麽了？”

“我不知道，反正當時的狀況就是他給你拽着褲子，你要還非得脫……場面一度十分……嗯……十分的……”

鄭茜還在想着形容詞，倪照就吼起來了：“你就不知道攔着我啊？”

“姜信都差點兒沒攔住，我怎麽攔。”

倪照心如死灰，繼續問：“後來呢……”

“後來，他扯被子給你裹住，招呼都沒跟我打就走了。”

倪照摸了一把她糟亂打結的頭發，欲哭無淚。

胃裏空蕩蕩的，腦子裏也是。

她昨天穿的內褲上頭全是小草莓，幼稚得像個小學生。

她無比懊惱，為什麽昨天她沒穿那條黑色蕾絲的呢……

鄭茜在一邊抱着手，挑着眉毛幸災樂禍地說：“我看姜信是真被你吓着了，他走的時候臉都紅了。”

倪照摸了摸脖子，此刻口幹舌燥的她算是想明白了，不管怎麽着，事情已成定局，反正她斷片了，繼續裝什麽都不知道就行。

“唉——煩死了，我不管了，看見什麽就看見吧。”

鄭茜有模有樣地分析：“我看他應該沒敢看，就算看了，應該也沒怎麽看清……”

倪照聽着這話，一個腦袋兩個大的，索性起身拿着衣服就進了浴室。

正當倪照慢悠悠鈍着腦子洗澡時，劉江洋過來了。

他進門就忽略鄭茜，開始到處找起人來，過了會兒，鄭茜不滿地嚷：“自打你進門來，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開始找照照，真欺負人。”

“沒，這不有事兒呢嘛，”劉江洋壓低了聲音，伸手指浴室，說：“照照起來了？”

“嗯，剛起呢。”

鄭茜撓了撓耳朵，問：“找她幹嘛呢？姜信讓你找的？”

“差不多吧。”劉江洋把手伸進兜裏一掏，伸手往前遞了遞，說：“姜信讓我給倪照的。”

鄭茜接過，嘴裏嘀咕着：“什麽東西啊？哎呀這是票啊！”

“你看見這玩意兒居然能那麽高興，也是奇了。”

鄭茜嘴角完全合不攏，翻來翻去看着這三張紙，說：“哎呀有三張呢，是不是給我、照照還有小七去看的？”

“是是是，看你樂的。”

“哎呀姜信真帥。”

劉江洋聽完，從喉嚨裏“嗤”了一聲出來。

鄭茜瞪他，說：“怎麽，不服氣啊？人家就是知道怎麽追妹子，你羨慕嫉妒也沒用。”

劉江洋笑出聲，“唉你這腦回路，我追的哪門子妹子啊……”

鄭茜故作思考的姿态，認真說：“也是，你這gay裏gay氣的樣兒……”

“溜了溜了，我算是怕了你了，唉對了，一會兒你別忘了告訴照照……”

倪照一出門就聽見自己的名字，還濕着頭發就連忙過來開口問：“告訴我什麽啊？”

“姜信給你的票。”劉江洋頓住朝外走的動作，轉過頭來的同時，視線朝鄭茜手上一過，鄭茜也十分配合地搖了搖自己手上的紙張。

倪照一伸手便拿過來，這是idol show決賽的票。

位置還蠻靠前。

倪照有些驚訝，這決賽可以說是一票難求了，可姜信一拿就是三張票，位置居然都還不錯。

她不曉得，姜信是怎麽知道她想去，又是怎麽能要到那麽多票的。

“姜信怎麽會讓你拿這個？”

“你不是說你想看麽？姜信就給你要來了。”

倪照疑惑不已：“我沒跟他說過我想看啊……”

劉江洋說：“可能他自己覺得你想去看吧，糾結什麽呀，給你你就拿着。”

鄭茜也說：“對啊，給你就拿着吧，唉劉江洋，替我們照照謝謝姜信啊。”

劉江洋也沒多留，辦完事兒就走了。

晚上，一行三人早早就在idol show的場館外頭排起了長隊。

倪照特別誇張，左臉貼着高敏成的貼紙，右臉貼姜信的。

鄭茜打趣她，要再在腦門上貼一張，她這臉就成了明晃晃的張貼處了。

倪照沒理她，一點兒沒覺得自己這樣兒有什麽不妥。

可不知道怎麽了，在進場前，她還是把右臉上的東西摘下來了。

鄭茜不解：“怎麽了你？”

倪照：“好像有點兒太明顯了。”

鄭茜：“……”

孫琦扯了扯嘴角，從鄭茜後頭湊上身子，扶着鄭茜肩膀插話：“我看你倆都已經挺明顯的了。”

倪照點頭，可她其實壓根兒沒聽清，因為她的心思全在手上那張貼紙上。

那貼紙貼在她大拇指指腹上，是不甚清晰的存在，卻沒由來地讓她的心輕輕一緊。

在走過場館通道進入場內的這個過程中，她腦子裏慢慢浮現一個念頭：他們倆摸也摸了，看也看了，不可能就這麽還沒開始就結束。

她一伸手，在坐到座位上的那一刻又把那貼紙貼到自己右臉上了。

旁邊兩個人沒打算理這患得患失的神經病，只是興奮地到處看着。

場上，工作人員正做着最後的準備，沒過多久，大屏幕上亮出了熟悉的idol show圖标。

那黑色的圖标一出來，衆女子就開始尖叫起來。

鄭茜和孫琦打鬧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點什麽，張口就問：“照照，昨天你湊姜信那兒幹什麽了？”

倪照：“……”

她張了張嘴，可最後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鄭茜也沒催促，只是撥了下adonis燈牌的開關，藍色燈光亮起來，六個發着光的英文字母呈在不大的白色方板上頭。

孫琦眼睛盯着這燈牌，一伸手就在鄭茜腦袋上揉了一把，撸羊毛似的，“唉你這什麽字體啊？小學生體？”

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讓鄭茜心虛地往旁邊看了一看，然而倪照壓根沒往她們倆這兒看，而是盯着一旁發呆。

“什麽小學生，這明明是少女體好吧，不好看？”

“好看死了。”

鄭茜擰眉，提着聲音說：“你這什麽語氣？”

“誇你呢。”

鄭茜嘴唇剛啓了條縫兒想跟孫琦争個幾回合的，就聽見她湊近了的聲音——

“其實這字體我一點也不想評價，我就想誇你好看。”

“你……這還差不多。”

孫琦看着眼前支支吾吾這人，低聲打趣道：“唉你害什麽羞啊，都不敢看我了……”

鄭茜沒理她，一爪子就捏倪照腰上去了。

“怎麽了？”

鄭茜臉上的熱度下去了點兒，她說：“你發什麽呆呢，問你話呢。”

“不是……剛剛你那麽一問，我都怕死了……”

“怎麽了你？”

倪照瞟了一眼臺上，MC的雙唇在話筒後面不停開合，可一句都沒進她腦子。

她湊到鄭茜耳邊說：“昨天的事兒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哎喲你就怕這個啊？”

“也不是……我就怕我說錯什麽話。”

鄭茜安慰道：“我看不能，姜信那表情看起來心情不錯。”

“可這樣真的挺難受的。”

“難受個什麽？”

倪照嘆了口氣，“不記得自己做過的事兒還不夠難受的？你說我昨天脫褲子就讓我難受一天了。”

鄭茜想了想，繼續說：“沒事兒，連你自己脫褲子你都接受了，別的事兒在這事面前鐵定全是小菜啊對吧。”

倪照朝鄭茜手臂上招呼了一巴掌，“你這是安慰麽……”

鄭茜笑到肚子痛。

孫琦在旁邊看着兩人打鬧，一言不發。大概是因為周邊太吵，她什麽也沒聽清楚，她瞥了眼臺上的大屏幕，這時正在播放練習過程。

決賽的比賽形式是将練習生們分成兩隊，演繹同一首歌，最後再由現場粉絲與場外粉絲投票，取票數前八組成新組合出道。

這首要唱的歌是由衆粉絲票選出來的，Justin Bieber的《boyfriend》。

大家青睐于這首歌，可以說是與女友粉們十分明顯的司馬昭之心不無關系。

而這首歌節奏輕快、十分抓耳。

團體表演時，在舞蹈編排上也有很大的發揮空間。

發揮空間大，也就意味着最終表演将會有多重的可能性。

而最大的亮點也便在于全曲的編舞及表演形式均由兩組練習生們自行決定。

這無疑為節目增添了更多的可看性。

而節目組也十分會制造噱頭，直到練習視頻播放完也沒能讓觀衆看到兩組的表演內容。

孫琦吐槽：“節目組這麽玩兒，性子急的人真的能急吐血。”

鄭茜氣呼呼把燈牌關掉，又在一秒後打開。

孫琦看她一眼，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她第五次進行這個近乎機械的動作。

“怎麽了？”

鄭茜在她後脖子湊上那雙熱乎乎的手時，不自覺縮了肩膀。

“松開呀！”

“你說什麽？”

鄭茜脖子癢癢，迅速拉下孫琦的手，揚聲說：“哎呀讓你松開！”

孫琦唇角挂了笑，故意把耳朵湊到她臉旁邊，說：“你說什麽？”

鄭茜整只手都被攥進了孫琦的手裏，她輕輕掙了掙，沒掙開。

“松開松開松開松開松開——”

四周很吵鬧，就連鄭茜旁邊的倪照都沒發現她們倆的動靜。

可随着鄭茜一遍遍地重複着這句“松開”，那聲音有愈來愈大的趨勢，孫琦覺得，她要是再不阻止她，她能嚷到前後左右全看過來。

她一低頭就往鄭茜嘴上啄了一下。

鄭茜被驚得聲音一下子全噎進了肚子裏。還沒恍過神來，耳邊，一個帶着笑的聲音輕飄飄地響起——

“別嚷嚷了，我就不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