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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什，什麽？”

胤祉被這個消息震得不輕，腦袋嗡嗡嗡地響。

梁九功壓低聲音再次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而後微微擡起眼眸對上胤祉的視線，用眼神再次肯定了一番他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絕對沒有摻半點假。

胤祉張了張嘴巴，一時間有些失神。

廢太子？

這麽嚴重的事情竟然是從二哥嘴裏說出來的？難道二哥真的像大哥說的那樣是真心想走的，而不是什麽欲擒故縱或者別有所圖？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之前豈不是給二哥添麻煩了？

不，不對。如果二哥真的想走，他怎麽會主動留下消息呢？

可是這也不對呀，既然留下，那肯定是想做太子的，但是二哥又怎麽會說出廢太子這種話呢？如果皇阿瑪一氣直接答應了呢？

胤祉真的有點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了。

前些日子他從梁九功的嘴裏得知他的二哥在那個小縣城裏做的事情之後，整個人都驚呆了。胤祉那是萬萬都沒有想到有一天太子殿下竟然會穿上女人的衣服，還坐在那種拉貨的車裏離開縣城。

他發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太子殿下，也肯定之前的太子殿下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突然一切都發生改變了呢？

廢太子？

胤祉将這三個字在心裏默默重複了一遍之後，有些擔憂地看向了站在顧饒對面的皇阿瑪，生怕他下一秒就說出一個好字。

“咳咳，”顧饒咳嗽了一聲，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沖着康熙揚了揚自己的下巴，“皇阿瑪怎麽不說話了？兒臣剛剛說的話有那麽令人難以理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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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太子，語氣前所未有地凝重，“你知道你剛剛在說什麽嗎？”

“兒臣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廢太子嘛，哈～”顧饒輕聲笑了一下，聳了下肩膀，臉上帶着戲谑的笑容，“難道皇阿瑪不知道兒臣在說什麽嗎？可是，皇阿瑪你心裏不就是這樣想的嗎？”

“朕，”康熙盯着顧饒的眼睛，一字一頓道：“從未想過此事。”

“那皇阿瑪你敢發誓嗎？”顧饒忍住自己想要嗤笑一聲的想法，收斂起自己的笑容，十分認真地看着康熙。

“朕為何要發誓？朕說沒有就是沒有。”

“所以皇阿瑪你其實還是這麽想了，對嗎？”顧饒勾了勾嘴角，“不然你現在應該就在說兒臣在胡鬧，說兒臣很荒唐。”

“兒臣在這裏等了皇阿瑪許久，本以為能得到一句關心，以為皇阿瑪你會問兒臣為何要這麽做？為何要在立下了那麽大的軍功之後逃走。我以為皇阿瑪你會問的，可是，皇阿瑪，你沒有。”顧饒想要醞釀一下自己的眼淚，不過他瞪大了眼睛瞪了半天也只是雙眼發紅，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下。

不過這個狀态放在別人眼裏倒也有點真情流露的跡象了，他現在站的這個角度看不到後面站着的梁九功是什麽表情，但是他能看到康熙面上有些動容，身子微微前傾了一些，似乎是想要聽自己的真誠發言？

啧，哪裏有什麽真誠發言的心裏話啊，他又不是胤礽本人，沒有什麽心裏話可對康熙說的。但是他能說點過分的話，紮紮康熙的心，讓他明白一下什麽叫做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顧饒吸了吸鼻子，用有些重的鼻音帶着哭腔繼續說道，“你從來不在乎我的心裏在想什麽，從來不在意我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你只想看到你想看到的，如果你沒有看到你想看到的那就是我做得不好，就是我沒有做到，就是我很荒唐，我在胡鬧。”

“為什麽？一直想問別人為什麽，可是沒有人告訴我這個答案，我只是知道皇阿瑪你對我愈發嚴苛了，做了什麽你都是理所應當的，但是找我一做錯什麽就是我不思進取就是我……”顧饒頓住，低下頭，恨不能抓耳撓腮讓自己想起一個跟不思進取是同義詞的成語。

但可能因為他畢業多年，已經所有的知識都還給老師了，所以這低下頭思考了半天，還是沒想到一個合适的成語。

于是，顧饒只能擡起頭，假裝剛剛無事發生，然後重新開始新的話頭，“可是皇阿瑪，兒臣現在知道這個答案了，因為兒臣長大了。”

康熙眼神暗了暗，張嘴剛想說點什麽，那一張嘴就說個不停的顧饒，又接上了剛剛的話茬。

“但不是因為兒臣長大了，所以兒臣沒有以前好了。而是因為随着兒臣的長大，開始接觸朝政，慢慢的擁有權利，慢慢地讓那些朝堂上的大臣都覺得兒臣是一個明主，所以皇阿瑪你慌了，對嗎？開始擔心兒臣威脅到……”

“胡說八道！”康熙立刻打斷了顧饒的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你手中的權利，都是朕給你的，你表現的不好，朕當然可以拿走曾經給你的東西。”

“對，”顧饒麻溜地點點頭，“所以你不再表揚兒臣了，因為皇阿瑪你發現兒臣做得很好，所以你開始讓兒臣的兄弟們跟兒臣打擂臺，說是為了鍛煉他們，但其實就是想分走兒臣手中的權利，為什麽要分走呀？兒臣難道不是太子嗎？”

“皇阿瑪你總說兒臣學不會兄友弟恭，但兄友弟恭的前提是他們不拿走原本就屬于我的東西！”

顧饒閉上眼睛用力喘了幾口氣，擡腳往前走了幾步，身子微微前傾，紅着眼睛看着康熙，“他們拿走本該屬于我的關心，我的權利，我所有的一切，可你還要讓我兄友弟恭，憑什麽呀？”

康熙輕輕吐出一口氣，看了一眼太子，而後嗤笑一聲，“太子，這就是你的心裏話嗎？你憋在心裏一直想對朕說的話嗎？”

“是。”

“你很困惑為什麽？想知道憑什麽，對嗎？”

“對。”

“呵～”康熙冷笑一聲，“那朕就告訴你原因，因為你原本擁有的一切都是朕給你的，朕給你了，因為你是朕的兒子，是大清的太子，是未來的皇帝。可朕不想給你了，那你就什麽也不是！”

“現在，你明白了嗎？”

“明白啊！”顧饒點點頭，擡起胳膊摸摸自己的腦袋，“兒臣以前是不明白的，總以為皇阿瑪給了兒臣那便是兒臣的，所以做了很多錯事，但現在兒臣明白了。”

“皇阿瑪只是皇阿瑪，是所有人的皇阿瑪，而不是兒臣一人的阿瑪。我，我和所有的兄弟，雖然是皇阿瑪的兒子，名義上很風光，可實際上跟皇阿瑪那些後宮裏的妃子沒什麽區別。皇阿瑪寵愛了、關心了便能過得很好，皇阿瑪不在乎了，厭惡了便在皇宮沒有立足之地！”

康熙黑着臉瞪着顧饒，想看看他究竟還能說出哪些荒唐的話！

“皇阿瑪您記得七弟吧？天生足疾，皇阿瑪覺得他丢人，不喜他，所以整個後宮的奴才都可以騎到他的腦袋上。”

“絕無此事……”康熙下意識反駁。

“這話，你自己信嗎？”

康熙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麽。

“你總說想要看到兒子們兄友弟恭，但你明明知道兒子們做不到，可每次看到我們假裝兄友弟恭，卻還是很開心。你并不在乎兒子們之間的關系如何，就想你其實并不在乎你的妃子們之間有什麽恩恩怨怨，你只想看到你想看到的，僅此而已。”

康熙的臉更黑了，聽了顧饒這些荒唐的話，他突然有些慶幸來到這裏之後，就将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現在留在這裏的也只有他和太子以及梁九功、胤祉……等等，老三什麽時候來的？

“老三，你什麽時候來的？”

顧饒也愣了一下，扭過頭看到了胤祉。

後者露出一個十分尴尬的微笑，随後彎下腰低頭行禮，“兒臣見過皇阿瑪，皇阿瑪萬福金安。”

“見過，”胤祉擡起頭，心情很是複雜地看了一眼顧饒，“太子殿下。”

“你進來為何不……”康熙冷眼盯着胤祉，最想要說些什麽。

不過顧饒已經懶得再編些什麽瞎話說出來了，因為他已經沒什麽耐心，他再次搜刮了太子的記憶之後想不到別的事情了，所以是時候圖窮匕見，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了。

“三弟的事情一會兒再說，”顧饒向前踏出一步，擡起頭，眼睛直直的看向康熙，“皇上之前不是問我到底想要什麽嗎？我回答了，說想要讓你廢太子，你不信。”

“你問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想讓你廢太子，因為我不想要原本都屬于我的東西，被你一點點拿分給別人。”

“你以為，我很想當這個太子嗎？這個太子，是我求着你封給我的嗎？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主動給我的，是你想的。你讓我當了太子殿下，所以在你眼裏我就應該對你感恩戴德，對你言聽計從，為了讓自己這個位置坐的安穩，所以要拼盡全力讨你的歡心。”

“我，胤礽，我生來就不是願意跪下的人，可我以前一直以為自己跪下了，就能讓你覺得我是最好的兒子，可是我錯了，因為你不僅僅想讓我跪下，還想讓我趴下，折斷我的脊梁，讓我涕泗橫流懇求你的原諒，讓我卑微的像路邊的一顆野草，只為了自己能一直是太子殿下。”

“你不是想要一個孝順的兒子，而是想要一個愚蠢的蠢貨，可惜我不是，我太聰明了。”

“所以皇上，你就廢了我這個太子吧，我不在乎，因為從今以後，我只想站着說話。”

“或者，”顧饒笑了一下，饒有興致地看着面色陰晴不定的康熙，緩緩勾起嘴角，“殺了我。”

原本顧饒不是這麽安排劇本的，他想着自己還能同和康熙好好聊一聊，看能不能當着自己的太子去世界各地轉一轉，但是當他等到康熙後，康熙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他跪下認錯。

說什麽現在就認錯倒是可以考慮原諒一二，然後他乖乖跟他回去，不然就要讓他好好清醒一下。

然後顧饒問他好好清醒一下是什麽意思？

康熙冷笑一聲，擡擡手示意梁九功過來将他摁在地上跪着說話。

然後顧饒就擡起腦袋問康熙你現在是不是想廢太子？那你廢太子吧，我很期待。

再然後，貌似，胤祉就來了？

不過顧饒沒有在意，他從剛剛開始便一直站着說話了。

說實在的，康熙這個家夥實在有些溝通不了。

他之前的想法簡直是大錯特錯，這個把皇位看的比什麽都重的人，怎麽會接受來自一個兒子，一個他眼裏的弱者的挑釁和威脅呢？

父權社會，還是皇家，做父親的擁有很多兒子，便不會将區區一個兒子放在眼裏。

以前是他威脅不到皇位，所以便可以施舍把他泛濫的父愛，大方的将各種權利塞到他的手中。

可等他能威脅到皇位了，便要将他曾經塞到胤礽手中的權力統統拿回去，或者給別人分上一點。

胤礽以前不懂，以為自己是做的還不夠好，要是自己足夠好，皇阿瑪就不會這麽做。

但是他錯的離譜，他表現的越好，康熙就越發的的不安。

如果胤礽是一個蠢材，那或許，他這個太子位置會做的十分安穩。

因為如此愚蠢的太子，不會對他産生任何威脅。

顧饒很想勸自己從康熙身上看到一些對胤礽的父愛，可是他看不到。

也許曾經有，可随着胤礽的長大，便漸漸消失了。

他最後重新立太子真的是因為後悔嗎？還是因為，已經廢過一次的太子，再也威脅不到他的位置了？

顧饒想了很多，他緩緩閉上眼睛，等待命運的審判。

不過說實在的，顧饒希望康熙能硬氣起來選擇殺了他。

麻了，他真的很想回家。

如果有的選，誰樂意來這大清啊？

“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來了來了，又是這句話。真是無語，他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那他說個屁啊，他的記性也沒有差到這種程度。

“保成？”

保成？呃，現在叫他的，不，叫胤礽的小名是要做什麽？

“你到底怎麽了？”

顧饒睜開眼睛，有些疑惑地康熙康熙，“我怎麽了？”

“你是不是，遇到了不幹淨的東西？”

顧饒：？？？？

這家夥，是不太甘心兒子這麽不給自己面子，所以在這給臺階下呢？

“沒有。”

“是了，真的遇見了就會說自己沒有遇見。”

“你有病吧！”

“太子從不會跟朕這麽說話。”康熙站起來緩緩走向胤礽，低下頭一臉深沉地看着顧饒，“你一定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