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茶餘飯後

茶餘飯後

許是兩世為人的警覺吧,這話說過沒幾日,城防衛就在護城河裏撈到了三具無名屍身。之所以無名,因為屍身已經都被泡得全無人形,無法辨認,且最近根本沒有接到失蹤人口的報案。

護城河雖不是死水,可是朝夕間多出三具屍身也委實駭人聽聞,更何況,入渠口是日日巡查的,若是當真上游漂來的,也不該在皇城腳發現。

一時間,這事便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說什麽的都有。

而其中一個,卻是提到了已經銷聲匿跡已久的福教,傳言繪聲繪色,道水溺乃是福教獻祭的一種,福教出,生靈塗炭。

邪之所以為邪,便是以正養邪,褫奪即為犧牲。

此說法越傳越烈,到後來已經人人自危,怕是成了那被獻祭的怨魂。

此事無論何種原因,在京城百姓的眼中,都是不祥之兆。

邵韻時知曉這個消息的時候是正午,邵慈如今已經被允許入殿聽朝,雖是沒有實職,卻也長進不少,人瞧着也成熟了些。

碰着這般事情,他又怎麽會忘記自己這個逃課搭子。

冬茗端了茶水過來,被邵慈端過去就牛飲了一頓。

“那這事現在誰在負責?”邵韻時問。

“這是個大案,目前雖是由刑部負責,督查的人選卻還未定下,幾位皇兄都主動請纓。父皇留了四皇兄和五皇兄說話,想必是他倆中的一個吧。哦,今年的新科進士還沒定去六部,此案,想必父皇也是要擇人參與的。”

這其中,後者是為歷練,倒是前者,邵韻時沒想明白:“怎麽不是三皇兄?”

“三皇兄哪裏有空?”邵慈道,“不日三皇兄就要去往淄州啦!”

“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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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慈啧了一聲:“你現在,還真是在這宮裏頭,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邵韻時蹙眉:“究竟去淄州做什麽?”

“自然是去見你未來的皇嫂啊!”

“……”

邵慈好笑,伸手在她眼面前揮了揮:“他竟然沒與你說麽?”

“怎麽這麽突然?”

“不突然啊,你的婚事老将軍都親自來提了,三皇兄的婚事,可不是更應當?”邵慈道,“畢竟是承安王啊,這王府裏沒個女主人可怎麽行?對了,你之前老往他府裏跑,沒瞧見他府裏還有個如影随形的女子麽?”

知道,當然知道,她還曾拿這事情與四水扯過口舌。

她這究竟是什麽烏鴉嘴啊。

“朝中很多老臣啊,對此可是議論紛紛。”邵慈道,“這女子還是江湖來的,是三皇兄出宮游歷時候認識的。這般身份,父皇怎麽會允許她這般不明不白地跟在三皇兄身邊?”

邵韻時看他模樣,登時也不想多說,只問:“你最近又忙些什麽?”

“我倒是閑得很,只管上朝,不管排憂解難的。倒是對不起父皇得很。”

“既如此,不如,你帶我出宮玩玩如何?”

“算了吧。”邵慈将瓜子殼抖了抖,“我就來你這兒歇歇,一會啊,還得去我母妃那兒。再者說,帶你出去?我皮癢了?聽我的小皇妹,你呀,就老老實實的,別再去外頭攪風攪雨了,還嫌最近京城不夠亂麽?”

“我就是要去解這亂的。”

“噗……咳,對不起,剛剛嘴瘸了一下,你說什麽?”

“我說你快滾吧,曾貴妃還等着教訓你呢。”

“哼!”

跟邵慈不歡而散之後,邵韻時竟是不知道這千頭萬緒的事情該從哪一件開始琢磨。

再有,怎麽會剛巧三皇兄要離京的時候,出了這三具屍身的事情?

如邵慈所言,這事情辦好了确實是功臣一件,更遑論傳聞有關福教,所以邵仁和邵旭會主動請纓,是意料之中。

就他們二人而言,确實不希望三皇兄會在京中搶過了他們的風頭。

可這事情猶如無頭案,要知道,能在京中丢下三具屍身的,又豈是一般,其背後,還不曉得會牽扯出什麽來。

誰又能保證自己會辦得漂亮?

邵韻時思來想去,三皇兄要去淄州的事在前,抛屍案在後。

如果偏要推演,倒像是這抛屍人,刻意避開了三皇兄似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坊間傳聞中的福教一事,她是曉得的。

這風聲起得太過突然。

福教蟄伏許久,又怎麽會因為一樁抛屍案就暴露了自己?

邵韻卓他們應該還沒有十足的證據,不會打草驚蛇,更不會想引起百姓恐慌。

那麽會将福教的消息放出來的人,會是誰呢?

總不能是他們自己吧?

拿這一點來威懾京城,那福教也太草率了些。

難道是還有人知道福教的事情?

那他的目的是什麽?

是他們的敵人?還是盟友……

南宮府中燈火通明,南宮夫人看了一眼兒媳,替她夾了菜:“惠兒這身子慢慢重了,改明兒挑些新布,再做松快些的。”

“母親有心了。”邵惠笑得很甜,露着一點梨渦,“這些日子夫君也辛苦了,多吃點。”

南宮初碗中多了一只雞腿,男人擡眸,溫暖地看過去:“你才是最要緊的。”

“瞧瞧,咱們這一家子啊,行了,自己吃自己的。”南宮銘發了話,飯桌上一派和諧。

等到用過飯,南宮初就扶着邵惠回房。

外頭月色正亮,引得人駐足。

“子佑你看,”邵惠擡手去指,“這月亮,今日瞧着好像離我們特別近。”

“是啊。”

“我想好了,如果是個女孩,就叫她玥兒。”

“嗯,好聽。”

邵惠臉就紅了紅,嬌羞道:“如果是個男孩,就子佑你來取,好不好?”

南宮初的手被她輕輕抓着,他低眉應道:“好。”

“子佑你真好。”邵惠晃着他的胳膊将臉靠過去,“總是依着我。”

立着的男人便就伸手攬住她,陪她看着月亮。

只是,有了身子的人,睡眠總歸是多起來,不久那肩膀上的腦袋就一點一點打了瞌睡。

“困了?”

“有點。”

“我送你回去歇息。”

離開時,袖子卻被拉住了,南宮初低頭,對上女子溫柔似水的眸子。

邵惠扯着他:“子佑,你最近很忙嗎?”

“還好。”

“那你今天能陪我睡嗎?”

好像個可憐的孩子,在等着一點糖豆吃。

南宮初頓了頓,伸手替她掖好了被子:“乖,你先睡,我遲些就回來。”

“……好。”

燈盞熄滅,房門開了又關。

床上人才緩緩側過身,一滴淚,毫無征兆地落下。

卻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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