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最終章

最終章

61.

孟千術養傷一直養到了黑塔六層開始也還沒好。

天選最後搶六的玩家，和原文一樣，只有阮望舒和練餘筝。

左眼幾乎永久性失明，恢複的可能性不大。

十指複原，但到現在還無法如先前那樣靈活自如地使用。

頸部留下了一道顯眼的難看疤痕，是被夜遲所傷，無論怎樣也消不掉。

這一次攻塔四層，留給她的烙印太過深重。

少年冰冷的指尖輕觸那一道傷疤，涼得孟千術縮了縮脖子。

她低聲開口：“阮望舒，能幫我給白若遙帶句話麽？”

阮望舒眸光一冷，随後飛快收回了那點冷意，問：“什麽話？”

“小心莉娜·喬普霍斯和唐德·賽維克。”

孟千術報出兩個外國名字。

對任何一個玩家來說，這兩個名字都不陌生，他們都曾被黑塔通報過。

阮望舒：“我知道了。”

孟千術松了口氣。

她無法參加黑塔六層的游戲，因為她甚至連黑塔五層都沒有通過。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會被異能一路推着走，被迫邁上“搶六”這個暴風雪山莊似的殘酷游戲呢。

“……那我呢？”

少年冷質的嗓音扯回了孟千術的注意。

她一愣，擡眸去看阮望舒。

那雙漆黑陰冷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明明沒有任何冷意與陰翳，卻無端讓孟千術覺得渾身發冷，不敢與他對視。

阮望舒平淡地輕聲細語問她：“你就沒有話對我說麽？”

孟千術這才驚覺，自己或許太想當然了。

她知道除了白若遙，自己所熟悉的華夏玩家都不會死。

但他們不知道。

所有人都可能死。

為什麽孟千術似乎知曉一切，卻只肯提醒白若遙要小心誰、忌憚誰，而不肯告知他人？

【天選】一直在包容孟千術如此類的【叛行】。

而阮望舒，這位極端早熟的少年首領，一直以來又是以什麽心态，來接受自己所有沒有緣由、堪稱任性的所作所為呢？

她不該再把阮望舒當成曾經熟悉的同學。

自地球上線起，有些事情便再也回不去了。

阮望舒察覺到了孟千術在顫抖。

因為恐懼？

因為驚慌？

因為不知所措？

什麽時候竟變得這樣疏離——

他微微低頭，近得幾乎像是情人間的調情。

他看到了少女微睜的瞳眸，一只空洞無神，一只猩紅如血。

四目相對。

近得如同下一秒他們便會接吻。

——也變得這樣親密？

最後，阮望舒直起身，局促地調整了呼吸。

他的唇輕擦過孟千術的前額，像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虛幻，而不真切。

門被輕輕合攏。

緊繃的神經緩和下來，孟千術愣愣地盯着自己尚不靈活的十指，低聲仿佛在回答方才少年沒有得到回應的問題。

“阮望舒，我不會死的。”

一門之隔，少年面色病白而平淡，抿了抿唇，邁步離開。

他們都才總角之年。

災難、生死、心機，本該是離他們最遠的東西。

……愛人，亦然。

他們都還太小。

小到沒有勇氣在青稚的年紀，便做好展望未來一生願景的準備。

相遇還太早，心動卻剛好。

62.

黑塔七層如約而至。

全員生還。

原文中拿到七層線索的三隊玩家依舊沒有變動。

慕回雪的謬論羅盤被黑塔合理回收。

除去李夏拿到的那條線索，剩下的兩條線索指向的黑塔都已明晰——

北京昌平、重慶奉節、廣州中心。

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

天選繞路上海，與阿塔克組織聯絡，一同去往廣州。

孟千術被留了下來。

阮望舒執意要将她托付給唐陌等人。

橫豎有傅聞聲和陳姍姍這兩個要保護的小朋友在，再多一個也無妨。

況且，孟千術好歹就算沒有異能，也達到了黑塔四層的水準。

成功打敗格雷亞，通關第一座黑塔後，有人開始歡呼。

這是個令人振奮的開頭。

孟千術卻愈發不安。

尤其是金發紳士沒有再看向慕回雪，而是轉向了她。

格雷亞微笑道：“My lady，你是我見過最大膽的玩家。”

孟千術：“多謝誇獎。”

“【預言家】向你問好。”

他優雅地鞠躬行李，像是謝幕，湛藍澄澈的瞳眸惡意翻湧，在某一瞬間幾乎與記憶中的那雙烏黑眸子重合。

孟千術脫口而出：“他幹了什麽？！”

“他？”

格雷亞發出低沉悅耳的笑聲，手裏的拐杖舉起，直直地指向她：“我想，你應該願意用一個即将無用的道具，來交換這個寶貴的情報，對吧？”

他想要【魔戒】。

唐陌看向陳姍姍。

小姑娘下意識思考：“給……他？”

孟千術卻已将魔戒抛了過去，猩紅的右眼眯起盯着格雷亞：“給。”

格雷亞心滿意足地收下，笑着道：“我猜你想直接聽結果？地底人國王替狼外婆守廣州那座塔。”

衆人：“？！”

“那位小氣吝啬的國王陛下正在等你。”

格雷亞扶了扶帽檐：“告辭。”

63.

地底人國王與白雪公主一樣無解。

或許集結華夏現在所有的高級玩家，可以殺死夜遲，但絕對會有傷亡。

阮望舒、練餘筝、唐陌、傅聞奪、慕回雪、白若遙、安德烈、傑克斯……

無論誰死，都背離孟千術當初偷走魔戒的初衷。

黑塔在逼她燃盡自己。

【“如果你當真決定要燃盡自己的一切，那或許連地底人國王都攔不住飛蛾撲火的你哦。”】

哪些是你的手筆？

哪些是你的鋪墊？

他用層層絨絲将她翅膀縛住。

然後好整以暇地看她親手點起一抹微火。

——将自己燃燒殆盡。

64.

夜遲擊退傅聞奪，揚手一鞭，抽向慕回雪，逼退她之後一甩回防，将練餘筝和傑克斯的偷襲盡數擋下。

他能聽到一切。

也擁有無數千奇百怪的異能與道具。

“簡直沒法打。”

唐陌退回傅聞奪身邊，呼吸急促地吐槽了一句。

刷——

一個人影沖了過去。

夜遲銀白的眸瞥來，泛起一抹訝異，甩鞭要去捆她。

腥味彌漫開。

孟千術一閃躲過，左手順勢拽過鞭子的一端，不顧其上立刻肆虐升騰的雷弧，硬生生将夜遲扯了過來。

夜遲揚起微笑。

鞭子化為一道金光收縮，從孟千術手裏滑脫，變形成一根金色權杖。

他借着這股沖力，将權杖尖端深深刺入少女的腹部。

血香愈來愈濃。

夜遲側眸。

孟千術本來空洞無神的左眼猩紅一片，染了刺骨的殺意與他對視。

耳畔炸開熟悉的聲音喊着自己的名字，但都已聽不真切。

夜遲條件反射要遠離她。

就在他要拔出權杖的一剎那，點點滴滴淌下的鮮血凝成了一根根尖刺，刺入手掌。

一陣劇痛。

幾乎從未感受過疼痛的夜遲緊咬起牙，步子緩了一拍。

孟千術已飛身奪過權杖，翻身将夜遲撞倒，用盡全身力氣将手中的另類的武器壓了下去。

金色的權杖猶如一把尖刀，捅進地底人國王的心口。

青年那雙好看的銀白眸子不敢置信地睜大，印出了少女染血的臉龐、白得像紙一樣的面色，和猩紅如同野獸的雙瞳。

他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黑塔提示第五座黑塔攻下的聲音漸遠。

孟千術渾身脫力，将要倒下去時，被第一個趕來的少年接入懷裏。

“孟千術！”

阮望舒抱着她的手在顫抖，因為那具本應溫暖的身軀正在漸漸失去溫度。

孟千術看不清少年的面容，也聽不清他的聲音。

她低低地呢喃，仿佛想讓他安心：“阮望舒……我不會死的……”

八個多月來，她無數次擔保自己絕對不會再冒險，卻又一次又一次将自己身處險境。

“我不會有事的。”

她每次都這麽說。

這句話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蒼白。

阮望舒微微低頭。

他似乎知道孟千術聽不真切，便湊到了少女的耳畔。

聲音微不可查——

“嗯，你不會死的。”

尾音在顫抖。

一聲輕微的嘆息聲落下。

冷白的光籠罩如月光輕灑。

少女身上的傷口盡數愈合，鮮血如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抹除。

呼吸漸趨平穩，溫暖不再流失。

雙眸中猩紅盡褪，随着她懵然睜眼，眸裏猶然恢複了往日的光彩。

《歡樂頌》轟然響起。

随後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孟千術睜眸對上阮望舒倏然放松的視線，也同樣松了口氣，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如釋重負地輕松往後一躺。

“你看，阮望舒，我是不會死的。”

廣州塔随着一聲巨響開始崩毀坍塌。

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晖落下。

孟千術理直氣壯地躺在阮望舒懷裏，擡頭，漆黑的眸裏印出第一縷銀白的月光。

“你看……”

她輕輕地道：“月亮升起來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