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為期一月

為期一月

為期一個月的對弈開始了。

辭職通知被撤回的盛放,請假過後第二天照常上班去了。

華玉落所說的心理治療團隊并非作假,但展開形式卻不是普通的一對一咨詢診療,而是先讓一個人詳細了解盛放的情況後,幾人再反複讨論出治愈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盛放對于這個情況接受還算良好,反正有錢人的思維她本身就不能理解,一個腦子有問題的有錢人叫來一群心理學家共同研究她,她更加沒必要去理解。

若真能将她給研究透了,那也不虧。

但目前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正擺在眼前,那就是華玉落太高調了。

盛放進了他的公司就像飛盤朝着狗嘴飛過去,惹得他狂搖尾巴咬着她就不放松,成天沒事就從頂樓跑到美術組來轉悠,在她身後一站就是半天,惹得其他幾個原畫師魚都不敢摸一下。

除了坐在盛放對面的老員工安姐,聽說她從華玉落接手這家公司起就跟着他幹了,膽子大到就算老板近在咫尺,她該打盹還是打盹,極其任性。

“你能別影響我工作嗎?”盛放正在看策劃發過來的角色描述,特意搬了把凳子在旁邊坐的華玉落,背後無形的蓬松狐貍尾巴都快掃到她懷裏去了。

“我沒看過老師畫畫,讓我看看嘛。”他将聲音夾得又嬌又軟,與過去冷着臉訓斥員工的魔鬼形象相去甚遠,一衆員工一邊汗毛戰栗,一邊忍不住豎耳朵。

盛放扔掉鼠标,扭頭一動不動地看着無所事事的華玉落。

對方眨巴眨巴眼睛,心底很确定只要他不走,盛放絕對會這樣含情脈脈地看他看到下班。

雖然這樣好像也不錯,但影響到盛放畫畫那就是罪過了。

“好嘛,我走就是了。”華玉落頰邊沾染着一絲桃粉,狐貍眼中暈開一圈委屈又無奈的波光,媚得人骨頭都酥了。

鄰座的Alpha偷偷用餘光看得眼睛都直了,盛放卻在他說完話的那瞬就把頭轉回去,看都不稀得多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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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安姐不冷不熱地哼了聲,一圈人頭皮忽然一麻,統統都老老實實将心思放到工作上去了。

沒了華玉落在一旁打攪,盛放很快就在腦海中勾勒出大概的角色形象,下一秒就快速地塗出了一個草圖來。

她事情做得認真,根本就沒注意到沉默寡言的安姐一直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等到午休時盛放去茶水間倒杯熱水,安姐後腳跟了進來并虛掩上門,一聲不吭地貼近在她背後站着。

盛放沒有注意那麽多,一個轉身與她猝不及防近距離面對面,拿杯子的手被吓得狠狠一抖,小半杯的熱水都給灑了出來。

“嘶!”

盛放皺起長眉輕哼了聲,淺灰色的毛衣袖子濕了一片。

但她沒有馬上挽起袖子檢查自己的燙傷情況,而是放下杯子握住了安姐的手,來回看着是否有波及到她。

“安姐你有沒有被燙到?”

“抱歉我太不小心了。”

兩個人同為Alpha,盛放這樣溫柔體貼倒是叫安姐生出幾分詭異的不自在來。

本來就是因她刻意湊近而引發的小意外,結果卻反得到了一聲道歉和及時的慰問,這讓安姐的良心格外痛。

她冷淡的眉眼一軟,推起盛放的袖子就将人帶到水池旁,細致地沖洗着白皙手臂上的一小片燙紅。

“我沒事,是我站得太近将你吓到了,該道歉的人是我。”

安姐比盛放年長幾歲,說話的口吻比向晚瀾那個不着調的笨蛋更像穩重的前輩一些。

确定水溫沒有熱到會讓皮膚起泡的程度,她幫着沖洗完盛放的手臂後,轉手遞過來一條幹淨的毛巾。

“你是叫盛放對嗎?盛開的盛,放手的放。”

盛放點了點頭,不解地看着她。

“看來是你沒錯了。”安姐莫名嘆息了一聲,眉間隐約有幾分陰郁之色藏着,“離華玉落遠一點,別靠他太近。”

她驟然轉變了語氣讓盛放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茶水間,又恢複成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樣。

直白的警告太像是在争風吃醋,尤其華玉落近來光明正大地靠近盛放,快要将她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關系戶了。

但盛放無論怎麽想都不覺得安姐會跟華玉落有感情糾紛,她也不像是那種看着自家Omega拈花惹草敢怒不敢言,只敢背後放狠話的慫貨。

思來想去,也只剩下了一個原因。

安姐或許知道什麽,她在好心提醒盛放。

似乎尋到了突破口的盛放,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唇,将水杯重新裝滿之後回到座位上,俨然是一副從未遇見過安姐的模樣。

不過自從這天過後,她開始利用起自身所擁有的優勢,無所不用其極地攻略起形同高嶺之花的安姐。

盛放雖與她是同性,但盛放仗着一張走到哪裏都備受矚目的臉,外加現代人少有的完美手藝,再綜合一下讨人喜歡的性格,周邊人已經成功順手攻陷大半。

唯獨安姐巋然不動,高冷得十分自我。

并未在對方身上感受到抗拒和厭惡的盛放,對于她不鹹不淡的态度并不氣餒,甚至是越挫越勇,背着一無所知的華玉落各種勾搭。

直到某天她趁着安姐認真工作,順手叉了顆軟糯香甜的丸子遞過去,沒反應過來的安姐下意識張嘴一嚼一咽,等到回神,一擡眸就看見盛放在對面笑得跟薩摩耶一樣燦爛。

“你跟我過來一下。”

忍無可忍的安姐把人喊去了老地方茶水間,對着盛放無辜的臉憋了半天的話,最後只憋出來一句:“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但我勸你歇了這個心思,我那天會說那種話完全是為了我自己,我實際上很讨厭你。”

“好的安姐。”盛放臉上的笑容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陽光,“安姐有什麽特別喜歡吃的嗎?我晚上做一下,明天帶給你。”

“......”安姐的心情很複雜,但這并不妨礙安姐想吃美味的小蛋糕。

她心虛地清了下嗓子,正想要趕跑心底被盛放勾出來饞蟲,茶水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華玉落穿着一身黑色風衣倚靠在門邊,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露出漂亮笑容的盛放身上。

他看得微微愣神,但随即便注意到盛放這個笑容是展露給另一個人看的。

“安姐,上班時間你在這裏做什麽?”華玉落偏頭虛僞地勾了勾唇,笑意并不達眼底,“別覺得自己是老員工,就可以這麽為所欲為了。”

暗中帶着未知警告的話讓安姐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她淡淡撇了盛放一眼,一言不發地錯開華玉落離開了。

“老師,如果你有任何想知道的事情,直接來問我就好了。”他湊近了慢慢斂去笑容的盛放,無時無刻不在勾引,“我也想吃老師親手做的東西呢。”

盛放手上正好拿着大家吃剩的丸子要扔掉,聽到這話直接将空了大半的盒子遞到華玉落手上,敷衍道:“我做的,吃吧。”

“真,真的嗎!?”他的眸光驟然發亮,将詭異的妖氣沖散,剎那間竟顯得有那麽幾分純真,“我真的可以吃嗎!”

“算了你別吃了。”

盛放沒料到他會是這個模樣,頓時就有一丁點過意不去,想再拿回盒子把東西帶回家去丢掉。

“不不,我會拿回去仔仔細細品嘗的。”華玉落的笑意裏帶着一絲癡醉,興奮到面頰發紅,“我居然真的有幸能夠吃到老師做的東西。”

“......”盛放接不了他的話,選擇與他擦肩離開。

華玉落卻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恢複常态後沒再犯渾,鄭重其事道:“老師,跟我去我的辦公室一趟吧。”

正準備把衣服拽回來的盛放一頓,随後點了點頭。

--

跟盛放聊天的心理學家,和她讀初一那年過世的奶奶長得很像。

而且還都是外表直爽開朗,內心溫柔寬厚的人。

和擁有着大智慧的長輩聊天,盛放內心的戒備總是不自覺一點點放松,直至結束聊天離開華玉落特意空出來的辦公室,她都有些回不來神。

【放放,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放放,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或許導致你無法畫畫的心病,并不是因為那天你對父母說了不好聽的話而間接導致了他們的死亡。】

【他們明明沒有給你他們應該給的關愛和照顧,對你的感情也不深,而且你也不是這場意外車禍的肇事者,你為什麽要因為他們的死亡而走不出來?】

【結合你的情況,我個人認為是因為那天他們當着你的面撕了你的畫,如同過去每一次否定你的努力時一樣,他們仍舊不認可你。】

【若是他們沒出意外,不願意放棄證明自己的你可以一次次在否定中更加堅定地前進,永遠懷抱着終有一日會被他們承認的信念。】

【但他們出意外了,你此前努力的十年,在那一刻成了永遠的否。】

【你再也無法向他們證明自己了,所以那只曾被你寄予厚望的右手,被你打從心底認定成了無用的報廢品。】

聊天過程中,心理學家一聲又一聲帶着慈愛味道的放放,喊得盛放眼圈不自覺發熱。

結束後她沒有回到崗位上去,而是獨自一人去了頂層的大露臺吹風。

盛放不得不承認,因為有了華玉落的加入,心理學家對她這個人幾乎是有了個全方位的了解,跟以前那種聽了點故事就得出心理創傷結論的咨詢師大不相同,分析得更透徹準确。

奈何兜兜轉轉,她都逃不掉要做該死的選擇題。

雖然問題已經不再停留于淺顯的左手右手上面,但新得出的結果反而比先前簡單粗暴的選項更加令人痛苦一些。

按心理學家的說法來看,盛放現在要面臨的是,要麽自證成功,要麽放棄自證。

她必須要打從心底覺得自己很優秀,不再去渴望根本就得不到的誇獎,才有可能會邁過去這道坎。

所幸這一次的盛放已經不再需要參考任何人的意見,她既然先前已經下定決心要斷了從前的一切,那現在接着往下走就好。

她并不是非要靠着右手畫畫才能夠證明自己的價值,只要她可以順利釋放自己的內心,左手必然會為她帶來更多可能性。

自己向自己證明,也是一種自證。

--

一個月的時間轉眼只剩下了一半。

豁然開朗的盛放心态發生了改變,氣場也跟着變了。

雖然她依然不是很愛搭理稀奇古怪的華玉落,但因為治療有成效的緣故,對他倒也有了幾分好臉色。

只不過她并未放棄深挖華玉落的想法,尤其在靠着蛛絲馬跡猜到,所謂心理治療團隊可能并非臨時組建,而是一早就為了某人而存在後,更為謹慎了些。

接下來的時間裏,盛放白天在公司認認真真上班,晚上就回家關起門來一邊欣賞以前畫的畫,一邊用左手嘗試新創作。

偶爾路過父母緊閉的房門,她也不再有悲涼惶恐之感,只剩下一腔難言的唏噓和怨嘆。

生活似乎要一點一點變好起來,顏色灰暗的盛放也有了鮮亮的生氣。

她一往無前地朝着目标奮進,周身耀眼的光輝吸引到了太多人的目光。

包括始終在暗中窺視的華玉落。

他看着盛放為恐怖游戲創造出來的角色形象,明明被大片鋒利的荊棘纏身,眉目間卻滿是不屈和堅毅,沒有半點灰敗的死亡之氣。

主美也覺得這形象跟游戲好像有些格格不入,但因為太喜歡盛放加入了些個人想法的創作,決定跟策劃商量一下改成彩蛋好了。

華玉落沒有駁回策劃的彩蛋提議,看着角色圖愣了很久。

半晌後他撥通了心裏團隊主席的電話,讓他們終止針對盛放的治愈計劃。

我感覺我努努力,這個月應該可以完結(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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