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不孕不育

不孕不育

盛放蹲在地上抱着頭,像極了一個要被抓去槍斃的犯人,哭得麻木。

從争吵開始就毫無動靜的剩菜正躲在狗窩裏不敢出來,大發脾氣的盛放它第一次見,害怕到兩條小狗腿不停地打顫。

但察覺到屋子慢慢變得安靜,憋不住勁兒的剩菜悄悄探出頭來,鬼鬼祟祟地瞄着散落了一地紙片的客廳。

它一撇頭就看見盛放獨自悄無聲響地掉着金豆豆,渾身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悲傷氣息,完全不複以往那溫柔的模樣。

剩菜對人類的情緒很敏感,發現最愛的主人不快樂了,當即就顧不上什麽怕不怕的,嗷嗚叫了兩聲就沖出去。

它着急忙慌地圍着盛放轉圈圈,跳起來用舌頭小心翼翼地舔着她臉頰上的眼淚,恨不得能夠馬上張嘴說出點人話來。

整個大腦都停止了運轉的盛放,在感受到濕潤的溫熱劃過後,身體忽然猛地放松下來,任由自己跌坐在地上,伸手抱住小聲嘤嘤嘤的剩菜。

在這一刻她莫名就理解了,為何就算小狗會拆家,還是有很多人愛着它們。

因為它們會給予人類最簡單直接的愛,忠誠而溫暖。

“......”可惜她現在完全沒有說話的心情,只能抱着眼中似乎充滿了擔憂之情的狗狗,面無表情地坐着發呆。

鍋中熱乎乎的面條很快就涼了,等到盛放情緒平複下來,準備随便應付兩口的時候,掀開鍋蓋看見坨成一團的面條,瞬間沒了胃口。

她煩躁地舉起整個鍋,不想再委屈自己吃難吃的東西,但就在準備把一口未動的東西全都倒入垃圾桶中的那刻,她又冷不丁想起奶奶說過的話。

不能浪費糧食,除非真的難吃到會讓人失去快樂,那再舍棄也不遲。

盛放抿了抿唇,又把鍋放了回去,加點溫水把面條熱一遍。

奶奶從不曾強迫盛放走上一條既定的路,每一個要求裏都給足了盛放選擇的空間,連留下的遺言,也只是讓她跟從內心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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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日常中有太多太多人,總喜歡對這對那指手畫腳,指責你怎麽不結婚,怎麽可以懶惰不上進,怎麽可以放棄大好前途和天賦,怎麽能得了一身矯情病,堕落又丢人。

在這種病态的環境下,本來可以随心所欲的人,全都不得不繃緊了神經,一步步按照世俗所認定的路途邁進,活得憔悴又疲憊。

最終還讨不得一個好結局。

盛放現在已經不願再顧慮那麽多,如果她手上握着的注定是苦情劇本,按照傳統套路,不論她站起來多少次,下一次都會被再度擊倒下的。

與其備受折磨,倒不如順着生活揮出的重拳乖乖倒下,平平凡凡能活一天是一天就好了,三十歲就死掉也無所謂。

進一步堅定了擺爛念頭的盛放,努力吃了一大碗面條進肚,見實在是吃不完,又給嘴饞的剩菜也喂了點。

一人一狗硬生生撐到肚子高高漲起,才勉強将一小鍋面條掃光。

撐到打嗝的盛放跟剩菜并排躺到在沙發上,挑了部恐怖電影來幫助消食。

電視中的女鬼從鏡中冷不丁閃出來的那一秒,手機鈴聲猝不及防響了起來,吓得盛放一個哆嗦,剩菜慘叫一聲摔下了沙發。

哭笑不得的盛放撈起抖成糠篩的剩菜,接起了向晚瀾的電話。

“喂放放,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今年不回家過年啦哈哈哈哈哈哈!”

“大後天我來找你一起吃年夜飯哈,記得給我留好床位!!”

風風火火的向晚瀾預訂好盛放餐廳的位置後,猖狂地笑着挂了電話。

本就受了驚吓還沒緩過勁來的剩菜,聽見手機裏誇張的笑聲抖得更厲害了,還沒等女鬼殺完人,就夾着尾巴躲進自己的狗窩裏不出來了。

盛放見狀終于忍不住露出了淺淡的笑容,搖了搖頭關掉電視。

她直起身來伸了個了懶腰,視線落在滿地寫滿了字的紙張上,頓了片刻,選擇彎腰一張張撿起來。

--

除夕當天。

想着向晚瀾那個吃貨要來,不忍心用清單挂面打發她的盛放,終于踏出門去抓緊實時間上超市采購新鮮食材。

大過年的時候不知道吃什麽,燙呼呼火辣辣的火鍋就成了首選,亂七八糟的食材完全可以按照心情來準備,毫無限制。

等盛放調配好了火鍋底料以及蘸醬,玄關的門也被推開,一道精氣神十足的叫喚聲響起。

“放放,我來啦!!!”

“我的天好香好香好香,要給我香死過去了!!”

聽見向晚瀾誇張的聲音,盛放一邊笑一邊摘下圍裙出去找她。

結果一擡眸,就看見了滿臉拘謹的範歸竟也來了。

他幾乎是被向晚瀾生拉硬拽進屋裏的,頭上扣着一頂寬大的帽子,躲躲閃閃着根本不敢看向一言不發的盛放。

“你小子又開始別扭啥了?你別跟我說你這段時間都沒單獨來過放放家,少給我擱那兒裝蒜。”向晚瀾翻了個老大的白眼,一個兇巴巴的甩手直接将無力反抗的範歸往前丢去。

慌慌張張的範歸沒做好準備就被扔出去,一不小心左腳絆右腳跌跌撞撞朝前踉跄了兩步,不慎摔進了盛放的懷裏。

大腦一片空白的他近距離聞到了熟悉的烏龍茶香,緊張到腿都軟了,生怕自己轉眼就被轟出門去。

怎料盛放沒有半點兒情緒起伏,動作自然地将範歸扶正後,淡定地開口邀請他們兩個入座:“火鍋湯差不多開始沸了,過來吃飯吧。”

“嘿嘿嘿來咯!!”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勁的向晚瀾,歡呼一聲直奔餐廳,途中不忘手賤給傻兮兮的範歸來上一掌。

盛放準備了三個鍋底,一個麻辣鍋,一個番茄鍋,一個菌菇鍋。

三個口味,分別對應了三個人的喜好。

她一早就料到來吃飯的絕不會只有一個人,即便她和範歸好幾天都不曾有過交流,但她知道只要有向晚瀾在,誰都缺不了。

“舒服,太舒服了,果然還得是放放啊。”向晚瀾吃得身心舒暢,等胃部填滿一半之後,忍不住開始拉着兩人唠嗑了。

“放放,我這裏有幾個關于你前任們的八卦,你聽不?”她吸溜吸溜地吃着金針菇,含糊不清地問道,“全都很勁爆嗷!”

“......”盛放撇了撇唇,不是很想提及這個倒胃口的話題,但看見向晚瀾那副不說就會憋死的倒黴樣,她又拒絕不了,“你挑幾個能入耳的講,我還想吃飯。”

“好嘞!”向晚瀾立馬來勁兒,往鍋裏下了幾只熟得比較慢的螃蟹後,擦了擦嘴開始放大招。

“就那誰,那個小紅毛不是已經懷孕六個多月了嘛,正常情況下胎兒都成型了,這個時候拿掉小孩風險不小。”

“我聽小葵說,小紅毛一周前來找過你,嗯.....找你這件事我先不問你,我先把我的話說完,聽說他回去之後就哭了一個通宵,第二天不顧阻攔就要上醫院去拿掉孩子,結果驚動了他家裏人,差點被抓到。”

“一個長頭發的男人,小葵不認識,但我覺得這人十成十是華玉落那狗東西,小葵說華玉落找到了東躲西藏的小紅毛,兩人躲起來也不知道談了什麽,原先暴躁的小紅毛突然安靜下來,轉頭就坐車去了其他城市的醫院。”

“結果你猜怎麽着,這家醫院跟莫見森關系匪淺,小紅毛順利躲開了家裏人的抓捕,成功在醫院裏拿掉孩子,只不過中途差點血崩而亡,最後命雖然是保住了,但是......以後怕是懷不了孩子了。”

向晚瀾雖然很煩月亞爾這個瘋癫霸道的少爺,但他歸根結底也才剛二十歲,經歷多多少少都有些太過凄慘了。

盛放聞言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悲傷憐憫,只是垂眸吃了塊放涼的肥牛卷,眸中沒有太多的情緒。

“還有那個莫見森不是也.....他的家人可能是為了保全他的名聲還是怎麽的,在确定人沒有大礙之後,也将他轉去了小紅毛所在的醫院。”

“小葵一直都陪在小紅毛身邊,小紅毛前天和莫見森吵了一架,他親耳聽見莫見森說自己這輩子也懷不上孩子了,誰也不比誰好過。”

“我發現了哈放放,傷害過你的人,好像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的。”

“那誰誰出車禍走了,給你戴過帽子的再也沒了生育能力,至于另一個最變态的,有一說一,我還挺期待他會落得一個什麽樣的下場。”

向晚瀾一臉唏噓地聳了聳肩,即便她不會因為別人的苦難而笑出聲,但得知這些人遭了報應,仍是不免替盛放感到解氣。

範歸在旁表情呆滞地攪拌着渾濁的蘸料,莫名有幾分失魂落魄。

他前幾天讓盛放難過成那樣,他該不會過段時間也變得不孕不育吧.....

不過他不孕不育好像也沒什麽關系,如果進不了盛放的心門,他這輩子只會安安靜靜孤獨終老,何必煩惱子嗣的問題。

根本不知道範歸的腦子裏在想什麽的向晚瀾,說完八卦之後才想起了場上有一個什麽情況都不了解的人,頓時有些無措地撓了撓頭,瘋狂地思考着該怎麽解釋這些錯綜複雜的關系。

盛放看出了她的為難,适時開口:“一周前範歸也在場,他全都知道了。”

“哈!?你個社恐竟然學會當場吃瓜了,居然還不叫我!?”向晚瀾知道盛放完全沒将幾個臭Omega放在眼底,便壯着膽子開起玩笑來。

範歸默默将頭埋得更低了,臉都快埋進碗裏去了。

一頓飯很快就在扯東扯西的閑聊當中度過了。

幾乎沒怎麽出聲的範歸自覺站起身來,越過慢了一步的盛放,手腳麻利地收拾起桌上殘局。

“幾年不見,範烏龜仍舊是很有當賢夫良父的潛質啊。”不愛動彈的向晚瀾悠悠調侃了一句,敷衍地豎起大拇指,“我的那份活也拜托你幫我幹了,就當做是剛才的八卦費吧。”

她的厚臉皮範歸早已見怪不怪,不稀得多搭理她。

“八卦費?我不會也要付吧?”盛放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向晚瀾。

吊兒郎當的向晚瀾一拍大腿,麻溜站起來狗腿地笑着搖頭否認。

“行,那你就付一下剛才的餐費,去客廳準備一下零食。”盛放不輕不重地踹了她一腳,無情送走目光幽怨的懶鬼,轉頭進了廚房幫忙。

本想一個人發會呆的範歸聽見盛放進來的聲音,垮下去的肩膀肉眼可見地繃了起來,洗碗動作都變得機械了。

“你那邊先過一下洗潔精,然後遞給我來沖幹淨。”盛放平靜開口,走到他的身邊分攤家務活。

範歸不敢拒絕,只能硬着頭皮屏住呼吸煎熬地幹活。

期間他的腦海裏閃過了很多畫面,想起家中垃圾桶裏無數張被丢掉的道歉草稿,忍不住埋怨自己沒有提早做準備,遇見突發情況了根本無力應對。

廚房中氣氛格外窒息,最後還是盛放先出聲打破了尴尬的寂靜。

“那天情緒失控将你趕出家門,還對你說了那種話,對不起。”她低頭看着嘩嘩往下流的水,誠懇道歉,“我明明知道你沒有惡意,甚至是在為我好,最後卻還是把氣撒在了你的身上,我真的很抱歉。”

範歸洗碗的動作一停,呆在了原地。

半晌後他才如夢初醒般用力地搖頭,艱難開口:“你生氣是應該的,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我沒有将事情了解清楚,就私自把我的主觀臆想強加在你身上,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後也沒有及時挽回,還害得你更加難過。”

“我本來是想讓你釋懷以前的不開心,不受任何原因阻撓,繼續做你最喜歡做的事情,卻沒想到弄巧成拙。”

“我回家之後想了很久,後知後覺地發現,我這種自作主張的行為像極了滿口說着‘我都是為你好’的那一類人,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範歸記不住草稿上的任何一個字,只能夠放緩語速用心地去組織好每一句話,小心翼翼地道着歉。

“你願意讓我進來吃飯,還提前準備了三個湯鍋,我這才知道我到底是有多麽的糟糕。”

“跟你和好的那天起我明明暗中發過誓,這次一定要好好照顧你,再也不讓你難過,卻沒想到到頭來一直被遷就着的人,竟然是我。”

“我怎麽配被你這樣對待,我真的太差勁了。”

他擡起沾滿了白色泡沫的手,費勁地用袖子擦着一直往下掉的眼淚。

盛放關掉了水,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範歸吸了吸鼻子,深吸了一口氣稍微穩住點兒情緒,終于鼓起勇氣用婆娑淚眼看向表情複雜的盛放。

“但是放放,我知道我一把年紀了還很笨,不會說話膽子特別小,渾身上下一無是處。”

“可我是真的将你當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都努力想要變得再好一點兒,站在你身邊稍微再匹配一點兒。”

“我會學着去尊重你的選擇,理解你的心情,随時随刻為你待命。”

“你可不可以.....不和我絕交?”

他的要求不高,為了留住盛放,隐藏了多年的喜歡可以馬上抛之腦後。

如果,如果他都這樣了盛放還是不肯原諒他,他......

他就只能延續着之前的行為,默默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看着她就好了。

“......”沒有馬上給出回答的盛放甩了甩手上的水,轉頭抽了張面巾紙。

她看着範歸一雙水汪汪的可憐狗狗眼,再硬的心也得軟下來。

“別哭了。”盛放不太習慣地為他擦了擦眼淚,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我之前說的都是氣話,我不會和你絕交的。”

“!”範歸挂着晶瑩水珠的卷翹睫毛一顫,眸中微光亮起。

他随即破涕而笑,比眼前的小孩笑得還像個小孩。

烏龜他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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