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冤種醫生(1)
冤種醫生(1)
一陣眩暈過後,付憑舟睜開眼,第一時間觀察周圍環境。
他正處在一間布置簡潔的卧房內,房間面積不大,設施齊全,陳設簡單,并沒有多少生活痕跡,卧房桌子上放置好幾個醫療急救箱,似乎所裝藥品也不盡相同。
付憑舟從沙發起身,在心底呼喚小光球。
淡金色的一團應聲出現,詢問付憑舟怎麽了。
“我需要怎麽做?”付憑舟走進衛生間,觀察着鏡子中的男人。
男人約莫三十歲左右,戴着一副金絲框眼鏡,溫文爾雅,斯文俊秀,只是眼底烏青,臉上也帶着顯而易見的疲憊,似乎随時會昏睡過去。
“稍等,”小光球說了一聲,不過片刻,付憑舟只覺得識海接收到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撞擊,鈍痛襲來,讓猝不及防的付憑舟眼前一黑。
“呃——”他連忙用手撐住洗手池邊沿,緩了許久,這才慢慢直起身子,梳理腦海裏多出來的,另一個人的記憶。
這具身體的原主名叫萬修遠,是個履歷優秀的醫生。
他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是憑借自己的努力,卷出了算得上光明無比的未來,在五年前應聘成為陸家的家庭醫生。
這本該是個有錢有閑的美好營生,可惜他遇到了這個世界的位面之子們,陸氏現任總裁陸郁和他的小金絲雀陳秋臨。
這二人拿的是古早渣攻賤受劇本。
總裁對小金絲雀虐身又虐心,什麽踩着法律邊緣大鵬展翅的“情趣”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上演,這可苦了作為家庭醫生的萬修遠,他幾乎每天都要24h待命,唯恐總裁一個不小心将小金絲雀搞嗝屁了。
作為卑微的打工人,除了高強度出診之外,他還要時不時忍受總裁搞得人奄奄一息後的無能狂怒,經常被他揪着領子噴着唾沫罵,接收到“要是治不好你也一起死”的人身威脅那更是習以為常。
事實上,這麽神經病的雇主是個人都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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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修遠曾無數次想過辭職,只是很奇怪,但凡他提出辭職,總是會莫名其妙被駁回,自己也總會莫名其妙接受留在這繼續工作的命運,然後又是一段痛苦回憶。
這生活持續到一個普通的早晨。
那天早上,萬修遠照例進入陳秋臨的卧室,熟練地處理起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而往常總是要麽昏睡要麽神游天外的瘦削青年反常地抓住了他的手,開口虛弱無比地哀求他,求他幫助他逃出去。
被囚禁許久的金絲雀終于受不了暴虐的對待了。
醫者仁心,見識過陳秋臨所有悲慘遭遇的萬修遠對他很同情,再加上對于陸總裁的認識不清,輕易便答應了。
最終自然是悲劇收場,還沒逃出去幾小時,陳秋臨便被抓回了這個噩夢般的山間別墅,而作為幫兇的萬修遠自然難逃懲罰。
陸郁憤怒于陳秋臨的逃跑,也幾近驚恐地意識到,他鎖不住一只向往自由的鳥,于是他想出了一個殺雞儆猴的“好方法”。
陸郁是個十足的瘋子,他當着陳秋臨的面,将萬修遠綁在汽車後方,強迫着陳秋臨眼睜睜地看着他被拖拽致死。
萬修遠年僅三十出頭的人生便如此輕易地結束了。
記憶到此結束,付憑舟一時之間沒有出聲。
雖然主角是兩個男人這件事讓他有些意外,但重點不是這個。
良久,他聲音微啞:“萬修遠……現在在哪?”
“在我的空間裏,他會全程觀看你的行動。”小光球回答,“你想見他嗎?”
“他有什麽願望?”付憑舟打開水龍頭,随意洗了把臉,問道。
“遠離陸郁并且活下去,”小光球說,“還有,如果可以,救出陳秋臨。”
付憑舟頓了幾秒,輕笑一聲,“真是個善良的醫生。”
“好人都會活得很長久的。”他說。
出了衛生間,付憑舟翻出口袋裏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下午三點半,他回憶一番記憶中萬修遠的行動軌跡,他工作的時間基本集中在淩晨,下午時間十分空閑。
因為陳秋臨,萬修遠也在這偏遠別墅定居,24小時守護主角的健康。
然而,陸郁對于他的金絲雀有着近乎瘋狂的占有欲,導致萬修遠雖然和陳秋臨同在一個屋檐下許久,但幾乎零交流。記憶中,關于陳秋臨的其他事情也寥寥無幾。
付憑舟耐心翻找記憶,這才勉強記起,下午時間,陳秋臨似乎一般會去戶外的花園寫生。
閑着也是閑着,付憑舟一不做二不休,從行李箱裏翻找出一件勉強看得過眼的休閑襯衫換上,他便開門走出去。
別墅地上一共有三層。一樓住着管家仆人,二樓有休閑區、書房,以及專門為陳秋臨準備的醫療室,而萬修遠就住在醫療室隔壁,方便随時起來幹活。三樓則是陸郁以及陳秋臨的住所。
下到一樓,三三兩兩正在工作的仆人朝他恭敬地打招呼,付憑舟一一應過,徑直走到大門前,擡手一推。
大片金黃色的陽光灑落,照亮了門口的一小片區域。付憑舟反射性眯眯眼睛,适應幾秒,這才将目光投向門外。外面一片郁郁蔥蔥,深淺不一的綠,間或點綴着五顏六色的花朵,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
這幢面積巨大的別說坐落在人煙稀少的郊區,雖然交通不便,但空氣清新,很适合養老。如果不是陸郁這個腦子抽了的瘋子,萬修遠在這工作,幸福指數絕對飙升。
付憑舟深吸一口空氣,開始尋找目标人物。
時間充足,付憑舟不急不緩地行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一邊欣賞難得的自然風景,一邊留意人影。
在靠近一處小型湖泊的樹蔭底下,付憑舟看到了他想找的人。
青年背對着他,穿着一身米白色長款毛衣,身形瘦弱,脊背微微彎曲着,正俯身在畫板上描摹着什麽。一陣清風拂過,吹起青年略微淩亂的發絲,越發顯得脖頸纖細蒼白。
這就是主角之一麽。
付憑舟擡腿走過去,腳踩在草地上,發出窸窣的聲響。
距離約十米左右,青年意識到了其他人的存在,慌慌張張地轉過身,像只警惕的貓,微微瞪大眼睛看向來人,在意識到是醫生之後,他緊繃的身軀略微放松,脊背又彎下來。
“你……你有、什麽事情麽?”他畏畏縮縮地開口詢問。
付憑舟略微皺起眉頭。
萬修遠記憶裏,對青年最深刻的印象來自于他剛來到這裏的時候。那天是他被陸郁安排在別墅的第十天,身形修長的青年被陸郁請來這裏做客。
那時的陳秋臨性情開朗活潑,年輕清秀的臉上帶着驚奇和贊嘆,滿臉笑意地四處奔走,參觀着這幢裝潢精致的大別墅。
別墅面積很大,他不一會便跑累了,轉身投入陸郁的懷抱,像倦鳥歸巢,臉上帶着滿足和驕縱。他輕輕抓住陸郁的袖扣,半撒嬌半期待地詢問帶他來的目的。
萬修遠還記得,那時的陳秋臨滿眼愛意,整個人充斥着被寵愛着的幸福。
那是陳秋臨最為鮮活的時候。
不過短短兩年,青年曾經的快樂和鮮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杯弓蛇影的警惕和恐懼。
付憑舟看着嗫嚅的青年,揚起溫柔的微笑,“放松,我只是來看看風景。”
陳秋臨幹巴巴地“哦”了一聲,待在原地沒動彈,緊張地絞着手指,接着像是想起了什麽,轉身拿出一個折疊凳,朝着付憑舟示意,“醫生……你、你要嗎?”
“好啊。”付憑舟答應的幹脆,緩慢湊近青年,成功從他手裏接過凳子。
他也沒客氣,直接将折疊凳展開,坐在陳秋臨身旁。
陳秋臨似乎判定了付憑舟屬于安全人物,雖然動作還是有些僵硬,但仍然拿起了畫筆繼續未完成的畫作。
付憑舟看了眼時間,四點。按照往常,陸郁會在五點半左右回來,和陳秋臨共進晚餐。晚餐過後都是“二人世界”,付憑舟沒辦法再和陳秋臨交談。
逃跑前自然要陳秋臨計劃好。目前他對于醫生還不是很信任,當務之急便是和陳秋臨拉近關系,之後再計劃逃跑之事。
青年逐漸沉浸在繪畫的世界中,臉上的畏縮和恐懼消失不見,面容透出難得的恬淡。
付憑舟狀似無意地起身,瞄了眼他的畫。
出乎意料的,陳秋臨畫得很不錯。畫布上,清澈湖泊映照着藍天白雲,湖畔一片嫩綠野草坪上,一只毛發蓬松的貍花貓伸着爪子,想抓住低空飛舞的斑斓蝴蝶。
那場景明顯是對照着二人面前的湖泊所畫,只是不同的是,這裏并沒有貓。
找到了,突破口。
付憑舟模仿着萬修遠的行為模式,勾起溫柔的笑容,嗓音柔和,“好可愛的貓咪。”
陳秋臨手上動作一頓,半晌才接着動作,聲音失去了一開始的緊繃,只是染上了懷念,“嗯……它叫胖胖……曾經是我的貓咪。”
曾經啊……
付憑舟半眯着眼,想起了陳秋臨和陸郁的幾次争吵,好像有一次格外嚴重,導火索就是一只貓。
當時萬修遠正在例行保養器材,聽到一樓明顯的争吵聲,明智地選擇繼續待着,只隐隐約約聽了大概。
那時陳秋臨和陸郁還是很正常的情侶關系。某天,陳秋臨主動闖進了這座別墅,滿臉憤怒,連嗓音都失去了原本的音色,頗有些歇斯底裏地質問陸郁,為什麽要刻意藏起他的貓,害得他跑遍幾乎所有地方,心急如焚。
陸郁沒有道歉,反而比陳秋臨還要憤怒。他質問陳秋臨,是不是把貓看得比他重要,就連他的生日都忘掉了。
明明是他自己主動藏貓,害的陳秋臨方寸大亂,錯過了他的生日,如今還一副受害者的模樣質問他,簡直不可理喻。陳秋臨提出分手,卻被陸郁回絕,接着是一陣混亂聲響。
就在萬修遠糾結要不要下去阻止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凄厲的貓叫,接着是陳秋臨幾近瘋狂的嘶吼。
之後,陳秋臨就被留在了這豪華的牢籠之中,而那只貓也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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