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

“初遇”

萬裏無雲，烈日炎炎。

一望無際的大海上，一艘輪船孤獨前行，四周海面血紅一片，漂浮着數不勝數的斷臂殘肢。微風輕拂，帶來散不去的灼熱與濃烈血腥味。

血紅色的發絲随風揚起，拂過付憑舟略微蒼白的面容，他微眯鳳眼，看向周圍身形狼狽卻虎視眈眈的衆人，姿态散漫地調整了下坐姿。

他衣衫破碎，渾身幾乎都被血色浸染，雙手被特制繩索反綁，神色卻懶散，頗有些漫不經心的意味。

剛剛經歷過艱苦卓絕的大戰，縱使付憑舟已經是強弩之末，周圍幾人仍然不敢放松片刻，神色緊繃地看着他，又厭惡卻又懼怕。

付憑舟懶散地靠在船沿，看着人群分開，兩個青年走上前。

二人一高一矮，最前面的矮青年是個面容精致的漂亮少年，此時俊秀的五官皺起，警惕地看向他，聲音飽含着被欺騙的憤怒，“付憑舟，欺騙人類，投身敵營，你可認罪？”

“哦？”付憑舟仍然一派淡然，語氣甚至帶着不合時宜的好奇，“怎麽說？”

漂亮少年深吸一口氣，轉頭對着身後的青年使眼色。

青年緩緩向前，站在付憑舟身前兩米處。萬分熟悉的俊朗五官喪失了平日的柔和，江近陽面色冷漠地看着昔日好友，将“罪行”娓娓道來。

十年前，靈氣複蘇，曾經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修真成為可以實現的現實。同時，世界各地開始出現地裂，聞所未聞的怪物從裂縫中出現，肆意侵占領地，殺害人類，人類将它們稱為“魔”。

因為其特殊的構造，科技武器對它們毫無殺傷力，唯有靈力可以對抗，自此，全民修真時代開始。

付憑舟便是其中最為天賦異禀的一批修真者之一，他成長速度之快，僅僅四年便隐隐有成為新一任領袖的架勢。

直到這一次大戰，江近陽從背後偷襲他，逼迫猝不及防的付憑舟暴露了魔氣入體的事實，這才将他的真面目徹底暴露在大家面前。

大戰才剛剛結束，甚至還沒脫離戰場，幸存者便将他綁起審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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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氣入體，必死無疑。如果不是背叛了我們，和魔達成合作，你怎麽會還活着？若不是這次湊巧暴露，或許我們都會被你蒙在鼓裏，直到人類覆滅。”江近陽看着他，語氣沉痛。

他說的确實是事實，付憑舟一頭血色長發便是鐵一般的證明。

付憑舟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揚唇笑道：“江近陽，四年情誼，你真的相信我是叛徒嗎？”

江近陽不為所動，“大義面前，我不會徇私包庇。”

“好吧，”付憑舟聳聳肩，“這只是你的臆測而已，還有其他證據吧？”

接下來的“證據”倒是讓付憑舟有點驚訝。他看着從後方走出來的女孩，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女孩長相清純，神色怯怯，倒是挺惹人憐愛。如若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付憑舟或許會打趣幾句。

林曦柔，他團隊中一個實力中上的女孩子，是大家族出來的大小姐，但沒有絲毫架子，溫柔耐心又優雅，平時基本負責後勤工作。

她能進入付憑舟的隊伍，也是因為她的父親和付憑舟有交情，将她托付給他照顧。

看林家的樣子，似乎也有意将二人湊成一對，将養尊處優的女兒送過來，大抵也是打着培養感情的算盤。但付憑舟沉迷修煉和搶資源，平時二人接觸不算多。

不過，有意思的是，不知為何，幾乎所有人都默認她是自己未過門的女朋友。

這位又能給出什麽證據？

付憑舟正正身子，提起了點興趣。

“我……”林曦柔看向付憑舟，咬着下唇，聲音帶着些微顫抖，“我……”

她隐晦地瞥了眼漂亮少年，咬咬牙，從口袋裏掏出了什麽，“這是他送給我的……”

衆人将目光聚集，就連付憑舟都微微伸長脖子，好奇地看着她手上的東西。

那是一塊個頭不小的玉石，整體呈淡紫色，表面流光溢彩，還散發着一股濃郁的靈氣，實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付憑舟一看便認出了這東西的來歷，将目光投向了一言不發的江近陽身上。

這玉石，是他打劫魔的一個大本營時的戰利品之一，之後被他送給了江近陽。

“這是……”另一個年長老者瞪大眼睛，摸着胡子的手一抖，“這是魔族地區獨有的礦藏，數量稀少，只有位高權重的魔族才能使用，付憑舟怎麽會……他果然是叛徒！”

付憑舟暗自翻了個白眼。

我怎麽會有，當然是潛入敵營搶來的。

不過當初他是私自行動，同行者只有江近陽，就算說出來也無濟于事，只會越描越黑。

在不明所以的外人看來，這玉石就是付憑舟私通魔族獲得的部分好處，被他送給了女朋友，如今被大義凜然的女友爆出，坐實叛徒身份。

沒想到，原本光風霁月的的人，竟然真的是叛徒？一時之間，衆人面上都顯出憤怒之色。在場的人中不乏與付憑舟親近之人，此時都面有痛色。

少年看向付憑舟，眼底壓抑着興奮，面容有些扭曲，“你認罪嗎，付憑舟？”

唉。付憑舟心底嘆氣，看來大勢已去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徑直将目光投向江近陽，神色仍然沒什麽變化，語氣平靜，“好吧，我認。”

此話一出，衆人嘩然。在喧嚣間，付憑舟微笑着道：“江近陽，你來殺了我吧——就用那把弓？”

江近陽擡眸看他，面色沉痛，狀似不忍地轉過頭，手指微動，一把匕首出現在掌心。他微抿薄唇，開口：“我不會留着叛徒的東西，那把弓，已經扔了。”

付憑舟神情微頓，随即笑出聲，“好吧，來殺我吧。”

他為什麽還那麽輕松？

看到付憑舟的反應，衆人內心湧起異樣感，漂亮少年不動聲色地皺起眉頭，眼底閃過厲色。

“去吧。”少年立刻開口。

得到漂亮少年首肯，江近陽靠近他，擡手，幹淨利落地将匕首尖端對準心髒，一刀刺入，鮮血泵湧而出。

付憑舟嘴角帶着笑意，順着力道往身後倒去，紅發紛飛，一頭栽入泛着血色的海。

“死了嗎？”少年問。

江近陽回頭，朝少年點頭示意，望向衆人，開口說道：“匕首淬毒，刺入心髒，他必死無疑。”

人們皆松了口氣，神色恍然。

林曦柔身體顫抖着低下頭。

少年環視一圈，臉上揚起笑容，“諸位，叛徒已除，無疑是大大削弱了魔族氣焰，立了大功！其他人都在等着我們呢，快返程吧。”

……

在反身跳下的瞬間，付憑舟動作飛快地從口袋取出一顆藥丸塞入口中。一股暖流順着四肢百骸流轉，瞬息間流入心髒處，金光流轉間傷口被快速修複。

付憑舟運轉體內靈力，正想面對入海沖擊之時，倏忽間眼前一花，突然闖入一片詭異的空間內。

滿身血污的他站在一片純白空間內，面前漂浮着……一團小光球？

小光球口吐人言：“你好，付憑舟。”

付憑舟微挑眉頭，沒有說話。

小光球也不在意，自顧自解釋，“我是‘路人炮灰拯救系統’，負責拯救各個位面含冤而死的炮灰，你有興趣和我簽訂契約嗎？”

付憑舟打量着小光球，“你的意思是，我是炮灰？”

“不，”小光球接着說，“你本應是此位面的位面之子之一，但有外力入侵，擾亂了劇情進程，導致你的命運發生了偏移。入侵者力量強大，不是你一個失勢的位面之子能夠對付的。如果跟我合作，吸收其他位面的力量，你才有可能和他抗衡。”

“哦？”付憑舟沒有第一時間質疑真假，而是有些好笑地道，“照你這麽說，若我答應了，去搶奪其他位面的能量，我豈不是和那個入侵者別無二致？”

“放心，”小光球說，“改變委托者的必死命運後，劇情改寫，位面本身會産生能量波動，吸收溢出能量不會對位面運轉有影響，不需要去害人。”

付憑舟沒有立刻開口，眼神四處瞟了一圈，又悠悠落回小光球身上，“我怎麽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

小光球微微顫動，一道透明影像出現在付憑舟眼前，赫然是那個漂亮少年。

“他就是位面入侵者，安羽。”它語氣篤定，“你也意識到了吧，對付他總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付憑舟默然。

确實，他很早便發現了安羽的不對勁。但無論怎麽調查，他的背景都毫無異常，所有針對他的試探全部不了了之，似乎總有種無形的力量在幫助他一般，罕見地讓付憑舟無從下手。

“安羽……”付憑舟咀嚼着這個名字，“他的目的是什麽？”

“天道之力。”小光球沒有隐瞞，“那是一個位面的核心力量，需要斬殺或者徹底取代位面之子獲得。安羽入侵至今，已經斬殺了幾個身負天道之力的人了。”

已經殺人了啊……

付憑舟一時沒有言語。

在小光球再一次開口詢問後，付憑舟表情略帶玩味，“按你的話來說，你也算‘入侵者’，你和安羽不是一夥的？”

“你可以把我們當成兩個不同陣營。”小光球耐心解釋，“手段相似，但理念不同。”

付憑舟若有所思，“你的目的是什麽？”

它簽訂契約，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他不可能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傻傻答應。

“能量。”小光球也不含糊，直白道，“我需要大量能量。”

付憑舟再追問，小光球卻是閉嘴了。他也不在意，他現在确實需要對付安羽，小光球的提議算是給他指了條明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合作也是可以的。

“位面間的時間流速如何？”付憑舟問。

這也算默認簽訂契約了。

“不必擔心，”小光球表面金光一閃，一張半透明的契約書呈現在面前，“契約完成後，我會将你定點傳送回這個時間點。”

付憑舟沒了異議，閱讀過條約，确認無誤後利落簽下名字。

在落下最後一筆的瞬間，他的識海中感受到一陣溫暖的靈魂波動，付憑舟心念一動，只見腦海中出現了契約标識。

“契約成功。”小光球出聲，“是否現在就開啓任務？”

“走吧。”付憑舟不置可否。

小光球應聲，付憑舟自感覺周圍靈力開始劇烈波動，呼嘯着在他身前聚集，不過兩分鐘左右便形成了螺旋狀的時空通道，他頗有些驚奇的啧聲，并不猶豫地擡腿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