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章

第 54 章

“哎，靈巧就這麽死了，你說那誰會不會受不了啊？”

“哪個誰啊？”

“就是尹朗啊，他們之間早有私情，經常在後花園幽會呢，還是我給靈巧打得掩護，不過這尹朗也是個癡情人，他這兩天天天在後花園給靈巧燒紙錢呢。”

“哎，我跟你們說你們可千萬別往外傳。”

“放心放心。”

只是不到片刻，這個千萬別往外傳的消息就傳遍了尹府的每個角落，甚至連尹員外和尹夫人都知道了這個事情，只是他們現在也實在無暇顧及，再說了人都死了，還追究什麽呢。

是夜，寂靜的後花園傳來隐忍的哭泣聲，忽明忽滅的火光在後花園中閃爍。

尹朗将紙錢全部丢進銅盆中，從懷裏掏出一根桃花木簪子細細摩挲，“巧兒，是我沒本事，如果我們都是自由之身就好了，很早的時候我就在想我要攢多多的錢，到時候我們都贖身，我要風風光光迎娶你，然後我們去過屬于我們自己的日子，我就攢啊攢，等啊等，沒等到啊！”

說到傷心之處，尹朗又沒忍住眼淚，想到什麽似的，他又突然笑了起來，用袖子擦拭掉眼淚，“巧兒，我現在給你燒多多的錢，到了下面，可別委屈了自己。”

尹朗今夜是帶着任務來的，官爺跟他說，只要他晚上來後花園給靈巧燒紙就能捉住殺害靈巧的真兇，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只要能給靈巧報仇，他什麽也不害怕，剛開始他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只是後面實在越想越傷心。

以至于沉浸在傷痛之中的他完全沒聽見身後的腳步聲，直到陰影籠罩住他，他才有所察覺，他回頭竟然發現了一張簡直想象不到的臉。

“尹管家？”

尹管家幹癟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仿佛真心提出良好建議道：“尹朗啊，既然這麽想念靈巧，那你不如就去陪陪她？”

“尹管家，你，為什麽？”尹朗詫異道。

“雖然說你即将是個死人，但是我連死人也不信任啊，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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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員外陰冷一笑，說着就要動手，一道寒光閃過阻止了他的動作，那是一把鋒利的佩刀從他臉側劃過，帶走了他垂在鬓邊的幾履頭發，他手中的毒針也一下子射偏，并沒有擊中尹朗，他看到縣衙的幾個捕快穿着官服顯現了身形。

“你們詐我？”尹管家立刻便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三角眼中狠辣畢露，“就憑你們也想……”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便感覺腦後一記重擊，徹底昏迷了過去。

站在池塘對面的越月揚了揚手中手掌大的石塊，“哎，短距離控制力道還是有些困難，隔了個湖才勉勉強強控制住。”

*

尹管家再次蘇醒時，已經被人五花大綁了起來，他被人壓跪在縣衙內，幾位捕快立在縣衙兩側，縣令高坐在縣衙上，尹家衆人便站在他的身邊。

“啪——”

縣令驚堂木一拍，質問道：“尹管家，你可認罪？”

“我何罪之有？”

“哼。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越捕快，你來告訴他他犯了哪些罪。”

越月向前走了兩步，指控道：“罪責一殺害尹小姐，罪責二，殺害薛捕快，罪責三，殺害姚捕快，罪責四，殺害靈巧，罪責五，殘害府中衆多丫鬟！”

說起前四個罪名時，尹管家不以為然，直到罪名五時，他的臉色才變青，反駁道：“你簡直胡說八道！”

“尹管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是實際卻被很多雙眼睛盯着呢，先前大家懼于你的權威，不敢站出來，可是現在你都倒臺了，應該會有很多人想上來踩一腳吧。”

“哼，那說我殺害其他人，可有證據？”

“從你房間中搜出的紅蓋頭、喜服以及這個算不算？我一直在納悶，你是怎麽做到把姚捕快傷成那樣的，原來是用這個啊。”

越月手中拿着的是一捆細線，那細線透明窄薄，不知用什麽材料制作，若非被團到一起，僅憑人眼還真不容易發現，越月将細線伸展開，湊近大黃手中拿着的菜瓜，那菜瓜便似被刀切開一般裂成兩瓣。

堂內響起陣陣抽氣聲，似乎都被此線的鋒利吓到。

“尹管家，你這是為何？我可一向待你不薄啊！”尹老爺悲痛怒吼。

尹管家擡眼看了眼尹老爺，“哼，老爺，你确實待我不薄，可是你那個女兒未免太多管閑事，我這也是沒有辦法。老爺你家大業大，這府上的丫鬟來來去去的你也不在意，丫鬟罷了，死了便死了。可大小姐呢？完全不看我為尹府付出了這麽多年，竟然為了個小丫鬟當着衆人的面斥責我！！！這不是羞辱我是什麽？！”

尹夫人被刺激得深了，伸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指着尹管家，“你！你是個管家又怎麽樣，還不是這府裏的下人！明珠斥責你兩句你也該受着。”

唯一的女兒死了，她傷心嗎？當然是傷心的，可是她如此憤怒的理由是僅僅因為這個可笑的原因，自己的女兒便被殺死，錯失跟縣令聯姻的機會，簡直荒謬！同時，她更氣憤尹小姐，為什麽偏偏要去多管閑事。

尹夫人的惱怒愉悅到了尹管家，他笑着指了指堂內的尹夫人等人，“是啊，我當時是受着了，可惜，你們的女兒真的不是我殺死的，怪誰呢？怪你？你？還是你？或是你？”

“你什麽意思？”

“還沒等到我把她弄死，她就自己喝毒藥死喽，不過也好，省了我的功夫。老爺、夫人，你們猜大小姐為什麽要服毒自殺啊，是不是因為你們逼着她成親？我承認我不是個好人，但是你們又能好到哪去？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可憐兮兮地跪求你們”尹管家說完後連連哀嘆。

“不可能！這不可能！”

尹夫人癫狂道，尹管家的話喚起了她的記憶，在明珠得知自己的親事後，來找過她，跟她言明了自己心有所屬，不願意嫁給縣令公子。

少女心事其實很明顯，尹夫人早已覺察元碩和尹明珠之間的情誼，但是元碩，雖然說人品相貌皆佳，可是畢竟是一個沒有靠山的小子一個，尹家沒有男兒，勢必要用女兒的婚事來使尹家走上更高的地位。

于是她柔聲勸道：“明珠，此事不要任性，縣令公子可不僅僅是縣令公子，嫁給他你吃穿不愁，縣令公子對你癡心一片，他對你好就行，爹和娘也是為了你好。”

可是明珠卻不買賬，還與她頂起了嘴，于是她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和尹老爺商議将元碩趕出了尹府，也将明珠禁了足。

元碩的一條賤命是她們尹府養的，尹夫人自覺已經足夠對得起與元老爺和元夫人之間的情誼。

明珠聽說元碩出府後竟然絕食抗議，她便下令吃食灌也得給她灌下去。

果然，堅持了二十多天，明珠還是妥協了，尹夫人以為是自己的勝利，誰曾想......

尹夫人不懂，明明可以是一件雙贏的事情，雖說是她有私心在，但是确實是為了明珠好啊，跟着縣令公子不比跟着前途未蔔的元碩好上千倍百倍？

她全然忘了，曾經的自己穿着嫁衣嫁給了自己喜歡的少年郎時的心情。

*

“哈哈哈哈哈哈哈，害死明珠的是我！為什麽我沒能帶她走呢？”

元碩站在堂內仰頭大笑，眼睛已經被染成了血紅色，顆顆淚珠順着臉頰滑落，笑聲中皆是悲恸。

大婚前一晚，他去見了明珠，明珠讓他帶她走，可是他怕了，他怕自己給不起明珠好的生活，他不願意讓明珠在自己手中蒙了塵埃。

他眼瞧見自己勸說明珠嫁與縣令公子之後的好處時，明珠眼中肉眼可見的失落，他避開了，不敢再與明珠對視。

他好像勸明珠：老爺和夫人也是為了你好。

明珠回他：愛我者，我愛者，皆謂之為我好，可是元碩，為什麽從來沒人問過我，我想要什麽呢？

她的聲音很輕，一陣風便可吹散，像是在問他，也像是在自問。

他為之一震，沖動快要裹挾着他将明珠帶走。

明珠沒等到他的回答，無奈一笑，夜風吹亂了她鬓邊的頭發，明珠伸手将它別在耳後輕聲道：“算了，元碩，你走吧，之後，我也要追求我的自由。”

當時，他失了魂，未曾深想這句話的意思，原來，竟是這樣。

元碩在心裏想了很多個假如，可是人生從來沒有假如。

他愛明珠，可是他卻沒學會如何尊重明珠；他愛明珠，但是他心裏也有沉重的負擔。

他的明珠一直都是那麽善良。

元碩止住了笑聲，深吸一口氣，撩袍跪在了地上，“大人，即便明珠并非尹管家所殺，也請您将其獸行公之于衆，将此人從嚴懲治。”

尹老爺一腳踹在了元碩的身上，“元碩，你瘋了嗎？竟然相信這個淫賊的話！明珠分明就是被他毒害的！”

元碩一聲不吭，仍然直挺挺地跪着。

“哼，我要殺掉尹大小姐，何至于要下藥毒害她。”尹管家布滿褶皺的臉上浮現出濃厚的嘲諷。

堂審結束後，尹管家仍然不認尹小姐是被他殺害的，縣令只得将其暫且押入大牢，而越月她們也到了交出“答卷”的時候。

“越月姐，所以，尹小姐到底是怎麽死的？”劉盈支着腦袋問道。

越月沉吟片刻，“尹小姐是服毒自殺”，正如尹管家所說的那樣，他要殺害尹小姐，完全用不到鼠藥，再者，她們應該已經掌握了這個世界百分之八九十的故事情節，沒有一絲線索是直接指向尹管家殺害的尹小姐。

“啊？但是為什麽尹小姐死時死不瞑目啊？”劉盈還沒說什麽，清澈大學生蔣捕快倒是坐不住了。

“可能尹小姐希望別人以為她是被人殺害的吧。”

要不怎麽說尹小姐善良且思慮周全呢？她雖不願意嫁給縣令公子，可是也不願意因為自己令尹家與縣令交惡，新婦自殺與新婦被人害死這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劉盈面露悲色，“哎，尹小姐好可憐，竟然是因為這樣的事情而死。”

越月斂下了眸子，這樣的事情嗎？腦海中不禁冒出了一句話：“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抛。”

從前她懂得這句話的意思，卻對這句話沒有深刻的體會，如今心裏是說不出的複雜，莫說縣令公子不好，就是縣令公子好，尹小姐也是不願意嫁的。

縣令公子再好，也不是尹小姐的自由選擇，她所抗争的，從來不是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