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章

第 55 章

炎熱的夏季，熱浪不斷蒸騰着，越月站在公交站臺處等待下一班公交車的到來，她戴上耳機，刷起了短視頻，意圖轉移注意力，減輕灼燒感帶來的燥意。

“哧----”

是車子急剎在地面滑行的聲音，還不等越月有所反應，她便感知到身體騰空，她拿在手裏的手機也飄在了起來。

“啊？”

還不等越月有所遲疑，她身子重重摔在了人形道外的草坪上，随之而來的是蔓延在五髒六腑的痛意。

溫熱的液體從身體中流出，一幕幕走馬燈在越月腦海中閃現。

她突然意識到——對啊，我好像死了？！

疲勞駕駛的貨車司機失控撞向了路邊的公交站臺。

*

“你醒了啊？是想起什麽事情了嗎？”

曲維明放大的俊臉幾乎貼在了她的臉上，琥鉑色的眼睛中是一種名為關心的情緒。

“曲維明，你，大家呢？”

越月環顧四周，止住了原本想問的問題，轉而問道。

404在茫茫的黑霧中行進着，空蕩蕩的車內除了曲維明和越月外再無他人，尹小姐那個站點世界的任務完成後，大家明明都上了404公交的。

“噓，因為你通過了考驗，成為被選中之人，這是給你的特殊獎勵。”曲維明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眨着眼睛笑嘻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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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已經，死了？可是為什麽我又會出現在這裏？攢夠積分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是真的嗎？還有，你是誰？”上個站點世界，越月本以為自己觸及了站點世界的核心，可是突然得知的信息，以及曲維明奇怪的話語令她的腦子一片混亂。

曲維明單手支着下颌，皺着眉頭，一副為難的樣子，“越月姐姐你問題好多呀，我該從哪裏跟你解釋呢？”

“對了，就從這裏說起吧，越月姐姐聽說過靈魂渡車嗎？”

“靈魂渡車？”越月搖搖頭。

“但是我聽說過鬼公交，傳說活人上了鬼公交，會被一起帶往那邊的世界。”

“哎，外面都是這樣傳的嗎？”曲維明驚訝道，“不過其實也差不多，404就是靈魂渡車，專門接送已死之人的靈魂的。”

“嗯？”越月疑惑地皺了眉。

曲維明接着道：“越月姐姐知道有的人死了之後會有很多執念嗎？這些人好奇怪哦，反而死了後對生的渴望最是強烈。”

“所以呢？”

“所以，這些人，哦，不，這些執念未消的鬼是沒有辦法進入往生的。”

越月腦海中一閃而過唐英的話——欣欣她好像越來越記不住以前的事情了。

她大膽猜測道：“所以站點世界是為了消除執念而存在的？一次次的死亡會消磨大家的意志？甚至産生還不如死了的念頭，否則，将面臨的是無止境的恐懼盡頭。”

“越月姐姐好聰明啊，不過也不全對，站點世界并不是刻意引領他們重複死亡後産生恐懼，相反，有很多人因為在站點世界的經歷令自己産生了感悟，消除了執念，自然能夠繼續進入往生。至于任務失敗後的懲罰其實也為了幫助消除執念。總之，你可以理解為，站點世界是為了維護往生秩序而産生的。”

曲維明的話颠覆了越月的認知，她詫異道：“啊？可是，難道不應該是一碗孟婆湯下肚，前塵往事皆忘嗎？”

“很早之前就沒有孟婆湯了。”

越月沉默片刻後，接着問道：“那你呢？你是什麽？”

“我啊？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麽，或許是念吧。”

曲維明神色淡淡，那一雙素來明亮的琥珀色眸子染上了一層陰翳，他自有記憶之日起，便一直生活在永夜之城，已經不知道過了有多少年了，在永晝之城未出現之前，永夜之城人滿為患，皆是執念的累積，無望地等待。

都說前塵事前塵畢，可人就是由七情六欲所構成，所謂執念，又談何輕易放棄，他想，或許這也是他誕生的契機。

可是他本就是自執念中誕生，他無法消解執念，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誕生的意義。

直到後來，永晝之城突然出現，那些守着執念等待在永夜之城的人好像集體失憶一般，忘記了自己已身死的事實，只以為自己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他冷眼旁觀着，有的人走了一遭後放下了執念，有的人的執念終究抵不過對無盡死亡的恐懼，永夜之城終于重新運作了起來，晝夜之城的時代自此開啓。

曲維明本以為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但永晝之城作為新的往生系統，并不穩定，于是他便被選為了永晝之城的□□者。

越月已經明白了曲維明說的話，但她仍舊存了好多疑惑，“那那些積分又是怎麽回事？物品兌換又是怎麽回事？”

“一方面是為了讓大家在永晝之城生活下去，另一方面是用你們的話來說晝夜之城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我尋思通過站點世界選拔一些人，畢竟永晝系統的完善需要人手。”

“可是，我沒有深重的執念啊！”

越月的肩膀低垂，雖說她已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但一時之間仍然難以接受，那些在現實世界發生的事情恍如隔世，她真的死了嗎？站點世界發生的事又是真實的嗎？

“咳咳”，曲維明幹咳了兩下，白皙的臉上染上了微不可查的紅暈，“不穩定的晝夜系統難免會出現一些失誤”。

聽了曲維明解釋後的越月回過神，恍然大悟道：“所以，我第一次登上404時你就在車上并非偶然？”

曲維明點點頭。

越月唇角微彎，微笑的弧度帶上了一絲苦澀，“可是這樣的往生似乎很殘忍。”

“所以，越月姐姐你願意和我一起修改和完善永晝系統嗎？”

少年說着将手遞到了越月的面前，手指修長白皙卻又充滿了無限力量。

越月擡頭望進少年的眼睛，似乎是被蠱惑似的遞上了自己的手，她想得很清楚，她對前世沒有執念，對往生也不期盼。

如果永晝系統能夠在她的幫助下更完善又有什麽不好呢？如王燦燦、如唐英般的那些人不該經歷這些。

*

曲維明不是第一次為了維護永晝系統而出動。

那年他跟随其他乘客進入了站點世界，認識了一個男孩，那個男孩說自己是個高中生，曲維明不懂高中是個什麽概念，他只聽那個男孩訴說着他的校園生活，考試考了年級前五十，沒做作業被老師罰站，在課堂睡覺被老師用書敲了頭，他還暗戀班上一個叫崔霜的女孩。

曲維明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了一個他從不曾想象過的多彩世界，可惜，彼時，他還不能穿梭于兩個世界之間。

只是，男孩還是在那次站點世界中任務失敗了，男孩一把推開了曲維明對着他喊快跑。

曲維明不明白男孩為什麽要這麽做，男孩即使不救他他也不會死，可是，一股不知名的情感卻開始在他心裏發酵。

後來，曲維明再也沒見過那個男孩，但他卻鬼使神差地經常變幻出男孩的校服穿着。

他以為，他可能再也不能體會到那般豐富的情感，直到他又遇見了一個人。

初見時，只是因為她是誤入進永晝系統的人，所以不免多看了兩眼，她恐懼但強裝鎮定的模樣似乎和他遇見的其他人沒有什麽不同，但是偶爾露出的豐富的面部表情又令他驚訝，尤其是那一把子力氣更令人稱嘆。

什麽時候開始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感情呢？

或許是她把自己保命的草給了那對情侶開始吧，這讓他想起了那個男孩，于是他借着□□永晝系統的借口不斷接近着她，起初，他真的只是單純覺得她是一個可以培養的好苗子，再後來，她的善良、聰慧走入了他的心裏。

心？

第一次産生将她據為己有的念頭時，他不禁摸了摸人類的心髒位置，明明他沒有心，可是卻感覺到了跳動。

只是，這個人實在遲鈍，她對自己的感情或許也比其他人特殊，只是還不夠，好在她答應了自己的請求，時間還長，曲維明心想，她總會明白。

*

許多年後，晝夜之城的體系越來越完善，人手也愈加充足。

永晝系統的站點世界被設計成了執念主題的世界，在那裏，執念有了被更好消解的方式。

只是，城市裏偶爾會傳出一聲暴吼。

這次的是——曲維明！難道這些也是被蚊子咬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