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十二

三十二

情緒失控時會大腦一片空白，然後不受控制。

等回過神，何際宴發現自己已經從家裏跑到卓爾面前，而且還在哭。

太丢臉了，他想。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往學校跑，又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在大雨中精準地找到卓爾，明明意識到了在喜歡人面前哭很丢臉。

可看到卓爾的臉後。

他就覺得非常的委屈，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湧。

不要哭啊，不要哭。

他不停地抹臉，想對卓爾擠出笑。

可是牽動了臉上的肌肉，本來努力包在眼眶裏的淚水被雨水一打，又不停地流。

何際宴：“對不起……卓爾……”

他低下了頭，捂住了臉。

真的太丢臉了。

希望雨能再下大一點，他捂着濕漉漉的臉默默祈禱。

這樣卓爾就不會發現他在哭了。

真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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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爾将手中的傘柄傾斜，此刻何際宴彎腰低頭，倒不需要她踮腳，就能讓傘蓋過他的頭。

他看着十分狼狽，短袖校服被打濕貼在身上，連平時總是打理的蓬松有型的頭發都濕乎乎黏在頭上，然後還捂臉低聲的哭泣。

突然有點想摸他的頭。

卓爾這麽想着，也這麽做了。

她伸出手，在他頭上較為幹燥的地方摸了一下。

何際宴擡起頭，他的五官還是看着很兇，本來眼白多于眼珠，可能是因為哭得厲害，眼皮有些腫，連帶着眼周一帶都是紅的，睫毛上還挂着水珠子。

在擡頭看向她的瞬間，水珠子滾落，從臉上拉下一道水痕。

伴随着轟隆的雷聲，卓爾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電了一下。

莫名的覺得，有點……可愛？

這種難以形容的憐愛讓她帶上了些許真情實感，安慰了一句。

“沒事啦。”

何際宴一手擦臉，又擠出笑，正想開口說些什麽，可能是看到她身後的卓文冉，猛得直起背，腦袋将卓爾手中的傘都頂的往後一晃。

何際宴：“阿姨！”

這一聲雖然嗓音嘶啞，卻中氣十足，叫得卓文冉都是一愣，回應道。

“你好你好。”

卓爾被何際宴和自己的媽媽都給逗笑了。

也難得這種時候，何際宴都還記得禮貌。

他叫完卓文冉後，又沖着陳景逸叫了聲叔叔，随後低下頭，就和被包在毛巾裏的壞壞一樣，蔫頭耷腦的。

接着他小聲說了句。

“打擾了。”

眼看就要轉身往雨裏沖。

卓爾叫住了他。

“這麽大的雨，要不去我家躲會兒？”

太不禮貌了。

本來何際宴就搞不明白自己怎麽跑出來找卓爾，眼下看到卓爾爸媽都在，他就不該還跟着卓爾回家的。

可就是不明白為什麽，何際宴發現自己今天自己就是控制不住。

卓爾的媽媽和爸爸人都很好。

給他毛巾，也不怪他身上有水上車可能弄髒座椅。

他們還把壞壞也帶上了。

何際宴和卓爾坐在後座，他偷偷觀察着卓爾的表情。

她是不是聽到了他爸媽說她的那些話？

何際宴非常後悔，他想自己怎麽就頭腦發熱的和卓爾微信通話，為什麽要把她也牽扯到自己家裏的事情來？

她會讨厭我嗎？

一定會讨厭吧，他的爸媽這樣形容她。

……又想哭了。

何際宴努力地控制着呼吸的聲音，他想擡頭把眼淚逼回去，又怕引起卓爾注意，于是他只能又捂住臉。

卓爾：“幫我抱下壞壞吧？”

何際宴立馬伸手去接，他看到卓爾側頭，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

他還以為卓爾會說些什麽，但她什麽都沒說，把壞壞放進他的懷裏。

暖烘烘的小動物抱着，就能緩解糟糕的情緒。

何際宴望着濕漉漉，趴在毛巾裏一動也不動的壞壞，它軟趴趴縮在毛巾裏，睡着了。

也許他看得有點久了，卓爾說了一句。

“應該是在學校裏被保安追久了，累了。”

聯想到自己，起碼他沒有被人追得到處跑，他看了眼懷中的壞壞，突然覺得好受了一點。

壞壞腦袋附近的毛巾有些鼓，他扯了一下，那鼓起來的地方露出了一包餐巾紙。

何際宴愣住了，他扭過頭。

卓爾靠在車窗上發呆，她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在哭。

車緩緩向前行駛，前座的卓爾媽媽和爸爸小聲聊着天。

似乎沒有人在注意他。

那種窘迫又難過的情緒消退下去了一點，何際宴從毛巾中取出餐巾紙，埋下頭，大膽地哭了出來。

青春期的孩子非常敏/感。

這句話是卓文冉時常說起的一句話。

雖然媽媽說這句話的前提是抱怨她不像是處在青春期。

但卓爾卻在何際宴身上感受到了這種敏/感。

他沒有主心骨了，在某種程度上，他的內在性格稱得上是軟弱。

也許物質生活的豐富和精神生活的匮乏讓他整個人變得外強內弱，所以在外界向他抛出一絲溫情的誘惑時，他毫不猶豫的上勾。

卓文冉：“小何，你換件衣服吧，穿卓爾爸爸的衣服可以嗎？”

陳景逸：“能喝牛奶嗎？”

只是幾句關心的話，何際宴就臉紅眼含淚，像是非常感動。

看到這裏，卓爾都不由地感嘆。

他這也太好騙了吧。

等把人塞進浴室洗澡，何際宴還自告奮勇地提出幫忙，把壞壞也帶着一起進去洗。

卓爾才騰出空閑時間和爸爸媽媽坐在一起聊天。

卓文冉：“這麽乖又這麽聽話。弄得我都有點良心不安了。”

陳景逸：“性格比我想象的還要軟弱一點。”

“這樣也好。”卓爾撐着臉，目光轉向浴室，“我喜歡這樣的小狗狗。”

原以為和爸媽吵了一通，又借住在卓爾家，晚上會睡不着。

但出乎意料的一夜無夢，就是睡醒後完全冷靜下來，再面對卓爾和她的爸爸媽媽，非常尴尬。

特別是卓爾以及她的父母對他很不錯後，他愧疚的都不敢和卓爾對視。

何際宴不知道他的爸媽為什麽對卓爾的惡感這麽大，也許這就是有錢人的通病，時時刻刻懷疑身邊示好的人都是因為錢財權勢靠上來的？

何際宴想到昨天他和爸爸吵架，爸爸說的話。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除了家世，你覺得別人看上你身上什麽？”

卓爾：“想什麽呢？這麽出神，吃早餐了。”

何際宴跟在卓爾身後，餐桌上放着熱氣騰騰的清湯面。

卓爾：“我爸的手藝，你嘗嘗。”

何際宴想上前幫忙，可卻沒有他下手的地方。

他只能看着卓爾。

壞壞在她腳邊打着轉，何際宴的視線也跟着一起在她身上打轉。

她也不問昨晚在微信語音裏聽到的話，而是将打好的豆漿放到他的面前，低聲道。

“不喜歡牛奶就直說，昨晚都看到你喝的反胃了。”

何際宴想說那是不想給她們家添麻煩。

可熱騰騰的湯面，和好喝的豆漿，以及卓爾溫和的笑臉。

不知怎麽的。

何際宴腦中就崩出了一個想法。

就算她喜歡的是我的家世，那又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