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三十一

三十一

何際宴會被媽媽訓斥，卓爾是一點都不意外。

但是讓她驚訝的是她媽媽說的話，确實是有些過分了。

以旁觀者的角度，卓爾會覺得何際宴有點可憐。

但從她的目标出發，他媽媽說得越難聽，她的目标就越容易實現。

卓爾跨過地面上的小水灘，往操場走去。

手電筒的光柱晃來晃去，灰色的毛團不停在光柱中竄來竄去。

耳機中的女聲又提了一個調，以一種尖銳的聲調訓斥着。

“一個月零花錢五萬，吃飯買衣服另算，你爸的卡随便刷，都這樣了，你還不讓人省心，我都不知道你腦子每天在想什麽？”

一道白光閃過，卓爾擡頭。

緊接着閃電，又是一道雷聲響起。

何際宴的聲音很小，聽着就像是一道氣音。

“……我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火上澆油啊。

卓爾想。

果然如卓爾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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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聲在何際宴話剛出口，直接炸開。

“你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家裏的事情你不做，家裏的責任你不擔，跑去做你喜歡做的事情？”

卓爾聽到耳機那端呼吸聲變重了不少，她目光搜尋着操場上壞壞的身影。

兩道手電筒光柱交錯，雨幕中毛團沖出了光柱，發出了一聲。

“汪！”

何際宴：“可我不喜歡！”

但是很快，沖出包圍圈的毛團又被光柱圍了回去。

女聲：“你不喜歡，我就要支持你？”

看吧，這就是沒有抓準自己在家中的定位，也沒有弄清自己父母的性格。

卓爾搖着頭，走進了操場。

女聲：“你這樣看我什麽意思？實話很難聽是不是？那你自己能不能有點數？”

“我有什麽數？”像是壓抑得太久，在這一刻何際宴也爆發出來，“從小到大，你們圍着何觀洲轉，臨頭來，你和我說什麽家業、責任？我是狗嗎，招手就來？”

對自己的形容還有點準确。

卓爾笑了笑。

耳機那頭又安靜了下來，只剩何際宴的呼吸聲。

應該是反駁說到了點子上，卓爾心想。

但估計沒什麽用。

女聲：“你弟弟什麽情況你不知道，你還和他争？”

要吵起來了，卓爾轉動手中的傘柄。

何際宴：“我沒有想和他争！是你們不公平！”

“不公平？”一道男聲從耳機中響起，那應該是何際宴的爸爸。

男聲：“你刷我卡的時候，從沒說過不公平吧？”

何際宴沉默了。

絕殺啊。

但話說到這個份上，也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卓爾跟随着手電筒的燈珠，在雨中跟随着壞壞逃跑的身影，因為正在和何際宴通話，她都不好呼喚壞壞的名字，只能這麽看着它跑來跑去。

男聲：“我有點好奇，你以前一直渾渾噩噩，不說上進心，腦子都是空的，怎麽忽然就有了目标？”

何際宴呼吸聲變得急促。

男聲：“是不是卓爾？”

何際宴聲音都高了一個調，大叫道。

“你別提她。”

笨蛋。

卓爾在內心嘆了一口氣。

男聲：“果然……你被人耍了你知不知道？”

卓爾停下了腳步。

這就是她不願意對一些成年人施展手段和心眼的原因。

但是就算被識破了原本的目的，那又怎麽樣？

何際宴爆出了一道吼聲：“我都和你說了別提她！”

卓爾想起了卓文冉和她說的話。

“在我最叛逆的那幾年根本聽不進你姥姥說的話，特別是涉及到我喜歡的人時。”

男聲：“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別人接近你是為了什麽你看不出來嗎？”

“她能為什麽？”吼聲從何際宴的嘴裏湧出來，都帶上了顫音。

卓爾看到壞壞再一次突破了包圍圈，它終于看到了卓爾，于是在光柱中一蹬腿，轉了半圈向她沖了過來，一邊跑着一邊發出嗚嗚的哼聲。

何際宴吸了一口氣，可能是因為哭了，嘴中噴出的音節也都變成了嗚嗚的短促氣音。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說她。”

似乎是終于想起來耳上還塞着耳機，還在進行微信通話。

卓爾忽然聽到他哭泣的聲音大了不少，他哭着說了聲卓爾對不起，接着混着耳機被取下的砰砰聲響。

通話結束了。

嗚咽哼着的壞壞也跑到了卓爾腳下。

它像是被吓壞了，渾身都在發抖，毛發被雨打濕黏在身上，使得本來就圓滾滾的眼睛仿佛又大了一圈，濕漉漉又可憐兮兮仰頭看她。

在她低頭的瞬間，尾巴還飛快地左右搖晃起來，小心翼翼地将身體縮成一圈，貼在了她的腳邊。

卓爾：“哎呀，總算到手了一只。”

就是後來保安過來有點麻煩，卓爾花了點時間和他們說明了下情況。

早幾年禮貌和保安打招呼的好處這時候就顯露出來了。

在卓爾表明想要領養壞壞後，學校的保安沒有表示反對，只說以後盡量不要把壞壞帶到學校裏來。

卓爾從書包裏掏出塑料袋将壞壞裝起來。

原以為它還會掙紮一下，結果被拖着肚子抱起來時，四只小爪子下垂着一動也不動，也就尾巴搖了幾下，乖巧得不可思議。

卓爾提着塑料袋，心情舒暢地覺得自己晚上還能多做幾張卷子。

出校門時，爸爸和媽媽已經等在門口。

卓文冉先拿出準備好的毛巾将壞壞包裹起來。

陳景逸舉着傘。

“何際宴那邊怎麽樣？”

“應該是和爸媽大吵一架吧，不出所料，他的爸媽提到了我。”說到這裏，卓爾有些疑惑，“在你們成年人眼中，我的欲望和想法有那麽明顯嗎？”

陳景逸笑：“不能說全部成年人，但何際宴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看人這方面應該挺厲害的，不過在學生這類群體中，你算是降維打擊。”

卓爾松了一口氣。

“我還有得學。”

陳景逸：“不過，他的爸媽看人雖然厲害，但在養育孩子上真的是一塌糊塗，他們了解自己的孩子，也不願意了解。”

随着陳景逸的話音落下。

卓爾聽到了踩水的腳步聲。

她若有所感般的回頭，看到雨幕中出現了一道人影。

抽氣、低聲嗚咽的哭聲混合着雨聲。

另一只被淋濕的‘狗狗’從雨中跑了出來。

他一只手擦着臉上的水，可惜雨水還是不停地打在臉上。

“卓爾……卓爾……”

卓文冉：“哎呀……”

卓爾和父母對視了一眼，又瞥了眼被毛巾包裹着，恹恹的小狗。

卓爾：“第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