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三

四十三

卓爾說話的時候刻意往一旁邁了一小步。

稍稍錯開角度，能更清晰地看清他的表情以及肢體動作。

卓爾看他喉結上下一滾，手掌也不自覺地握緊，視線在她的手腕上掃動了幾下。

就在卓爾以為他會說些什麽時，他低下了頭。

忍耐度比高中時強了很多啊，卓爾心中感嘆。

他又擡起頭，比起剛才，情緒再度回收了一些，可惜不太成功。

卓爾注意到他握緊的手背上繃出了一條青筋，胸前也劇烈的起伏了幾下。

像是終于忍不住，他望向卓爾。

何際宴：“手鏈……”

——嗡

是手機震動的聲響。

何際宴一頓，像是如夢初醒般，他立馬側身，動作很大地掏手機。

在掏出手機後還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在接通電話說了幾句後，他垂下頭，也不看她，低聲說道。

“抱歉，公司裏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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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這句話腦袋也不擡，像是不敢看她，說話的音量也低，聽着就像是做錯了什麽錯事一般，可他的背卻挺得很直，臉上還強撐着保持着面無表情，只是嘴抿得有些緊。

卓爾覺得有點好笑，但看他這副別扭又有些可憐的模樣，難得的有點心軟。

“好吧，路上小心。”

何際宴點頭，他保持着微微垂頭的姿勢，從她身邊側身飛快走過，然後在包廂門口忽然停住。

卓爾兩手抱胸，還想看看他有什麽操作，就看到他擡頭轉身，兩步并作一步，氣勢洶洶地走到她面前，小聲道。

“……我送你。”

公司有急事還能送她？

卓爾笑着看他。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話前後矛盾了。

何際宴補了一句，“順路，剛好可以送你回公司。”

說完這一句後，又像是意識到這句話的不妥之處。

何際宴再一次的補充，只是這一次他額頭上冒出了幾顆汗珠。

“你……回公司嗎？”

卓爾笑：“那就麻煩你了。”

卓爾發現何際宴處在一種想靠近，又不願意靠近的狀态。

頗有種忽冷忽熱的感覺。

褚漢玲先一步找了借口主動離開，包廂裏只剩下她和何際宴兩個人。

說是要送她，但從包廂裏到停車場這段路，他一直保持沉默，連視線都是朝前，絕不往左右偏移一分。

然後到了車前，他先是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還沒等卓爾走上前，又自己關上了車門，走到了後座，拉開了車門，依舊面無表情地示意她坐在後面。

随後在她坐進後座後，何際宴在前座又不停地從車中後視鏡偷偷觀察她的神情，像是擔心她會生氣一般，挽回似地說了一句。

“車上有零食。”

他這番糾結又反複，像是怕哄她開心，卻又怕惹她不開心。

最後卓爾一手捧着她喜歡的燒烤味薯片，仰靠在車後座上看他發動了車。

學校附近的小酒店配套的停車場只有一小塊，把車停進畫好的狹小車位還很需要些技術。

卓爾看着他前後挪動着車身，有些艱難地繞開貼在車頭的小轎車。

卓爾：“為什麽不找司機？”

她就找了司機，畢竟開車也是件很累的事情，特別是在首都這種路況擁堵的城市。

“太晚了。”何際宴說，“沒必要因為我的事情讓別人加班。”

聽到這句話的卓爾微微一愣，看向他。

又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問題的何際宴啧了一聲。

“我不是想把你拉出來加班……我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都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知道。”卓爾找到了突破點，“你只是想見我。”

她故意将話說的稍稍露骨，就想看看他會有什麽反應。

在她說出這句後，卓爾看到何際宴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掌猛地握緊。

卓爾都能聽到他加重的呼吸聲，應該是生氣了。

可他什麽都沒說，只是憋氣似的擡手扭轉車中後視鏡，不讓後視鏡朝向她的臉。

過了許久，他把車開進了卓爾公司所在的園區，找了個空曠沒人的停車位。

何際宴：“……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在意我？”

這句話似乎壓抑了很久，說話時都咬着牙，吐字發音格外的重。

卓爾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用這麽重的語氣和她說話，意外的同時就想看看他的表情。

結果就看到他手臂搭在方向盤上埋頭俯身，把臉擋了個嚴嚴實實。

也許是注意到她的視線，他還往車門那側偏了下身體，不讓她看到臉。

卓爾無奈道：“要聽實話嗎？”

雖然她和何際宴很長時間沒見過面了，但以她對他的了解，覺得這種時候還是說實話的好。

何際宴直起了身體。

卓爾看到他的臉，還是沒有表情的狀态，就是眼眶剛才可能壓在手臂上，眼窩一塊有點紅。

何際宴：“當然。”

“還是有在意的。”卓爾說，“你人挺好的，又什麽事都順着我，怎麽可能不在意你。”

何際宴追問：“……那你為什麽……走了？”

時隔多年談到這個話題，卓爾心境也出現了變化。

可能是她想要的拿到了，也可能是年紀漸長，不再那麽執着于金錢，心也沒有高中時那麽硬。

她偶爾還會放生積德，想做些善事，不把事做得太絕。

所以在何際宴再次找上門時，她确實有一瞬間的遲疑，想看看他有沒有變化，也在思考要不要養回小狗。

但是現在她還是想放他一馬。

卓爾：“你應該清楚，如果我們繼續按照那種相處模式相處下去，對你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

何際宴：“那你應該清楚，我不介意。”

卓爾心髒猛地一跳，養狗的念頭蠢蠢欲動。

“我知道你不介意。”

何際宴開口，他似乎執着于尋找一個答案。

“如果……再回到高中，你還會不會……”

“會。”卓爾想也不想地回答，她對人抱有善意是件很難的事情，雖然現在還想養小狗狗，但她也希望小狗狗能夠過得更好一點。

何際宴的眼睛紅了，他沒有哭。

看來多年社會的打拼還是令他有些長進。

他轉過頭，語氣很兇地說道。

“你下車吧……”

“什麽都沒發生嗎？”

卓文冉攬住她的肩膀。

卓爾：“沒有。”

卓文冉：“你就沒有動搖過？”

卓爾扭頭：“你怎麽和高中的态度不一樣了？”

“高中你那股狠勁，不擇手段的樣子你是沒看到。”卓文冉撐頭，“人年輕的時候就是心狠，我做媽媽的肯定得拉着你啊，但你現在不一樣了……”

卓文冉摸了下她的臉。

“媽媽現在希望你快樂。”

話音未落，卓爾手機震動，陳景逸發了條短視頻過來。

卓爾點開看了一眼，發現是學校附近的那家小酒店。

都快淩晨一點啊了，酒店二樓的燈還是亮的。

視頻畫面一轉拍到了酒店一側的笑停車場，何際宴昨天送她回公司的那輛車就停在停車場裏。

而微信裏又彈出了一條消息。

陳景逸：看樣子是偷偷跑回來找手鏈了。

卓爾把手鏈丢在包廂的窗臺上，褚漢玲離開時順手帶走了。

但是何際宴可不知道這件事。

為什麽要來勾引我呢？

卓爾心想。

卓爾：“本來還想放小狗一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