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別打擾

別打擾

蘇涵坐在位上笑岔了，撐着下巴看好戲似的說：“雅現怎麽一直欺負郁殊啊。”

林語答道：“看她軟軟糯糯的長得醜呗。”

“噗嗤，郁殊長得醜？還是說雅現口味獨特，喜歡不完美且醜的驚天動地的女生？”

“那也說不準哦，我們雅現最會玩兒了。”

陳窈耳朵一豎，聽後臉色不好看，慌慌張張的跑出去了。

郁殊曾經想哪怕離開人世，也要記得她的名字跟樣子，而今她不願記得所有一切快樂的回憶。

像刀一遍遍淩遲她的心髒，抽筋拔骨般鈍痛。

無數個月夜，她的枕頭從未幹涸。

郁殊看着廁所外面的花圃，呆了幾分鐘，回到教室。

默默地收拾書包，發上還有汗水浸濕的痕跡。

她睨了眼後面的位置，課桌整齊幹淨，放學鈴聲響起，季雅現跟她的朋友早就走了。

陳窈走到門外，喊了她一句：“小殊你快點啊。”

“來了。”她嗓音淡淡，背着包走過去。

兩人并肩走下樓梯。

陳窈扭頭笑了笑，挽着她的手臂，想到那幾個人诋毀她，心裏很是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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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郁殊才不醜呢，什麽眼神嘛！

她笑說：“幸虧我出現的及時，季雅現究竟想對你做什麽？她不會喜歡你吧。”

“不會的，頂多好奇吧。”

在操場那一幕，陳窈半路殺出來，當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抱住她，護妻狂魔一樣膽怯地對季雅現說：“不準欺負她。”

這一抱瞬間擊垮一些流言蜚語，說郁殊醜的沒人要的言語也紛紛散了。

季雅現蹙眉怔在旁邊，看着陳窈親密無間的抱着她，手指攥緊，許是誤以為她們在交往。

半晌才哼聲走開了。

郁殊跟陳窈初中便認識，兩人關系甚好，朋友多年，而且陳窈對她家裏的事情很清楚。

“我們去哪裏玩？”陳窈問。

“我今天就不去玩了。”

陳窈不滿喃了句：“還想跟你去看電影呢，新上映的電影沒有人陪看，孤單。”

郁殊啼笑皆非，輕聲說：“你怎麽念叨起來了。”

“還不是為了你，誰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呢，你呀被人欺負都不生氣，搞不懂你是不是軟的沒脾氣了。”陳窈一只手搭在她的腦袋上，輕輕與她腦袋貼在一起，親密無間。

郁殊微微一笑，“習慣就好。”

回到家，一如既往地安靜，奶奶正在做飯，年紀大了，背脊馱着，白發蒼蒼。

家電設備都很陳舊，除了她的卧室一片光明，其他地方昏暗無比。

他們家還在用小燈泡照明，相比小康社會差了一大截，這樣省電省力，就是寫作業時眼睛會不舒服。

“奶奶我回來了。”郁殊摘掉口罩，走過去放下書包，輕聲喊着做飯的老人。

向雲擡起眼睛，望着長發及腰的她，恍惚的伸手握住她，聲音疲憊道：“是殊啊。”

“嗯。你怎樣了奶奶，臉色不太好？”

老人瞥了眼她臉上的輕微的痕跡，問：“這疤醫生怎麽說的。”

“讓我擦藥就可以，不礙事。奶奶，你別擔心，不過是張臉。”

“傻孩子，以後靠臉吃飯的日子很多，都怪我，怎麽就忘記關火了呢，也不會燙傷你。”

“奶奶，你別自責，真的沒事了。”老人家年紀大，心裏壓力不小，尤其現在家徒四壁，親戚更是不願跟她們牽扯，有多遠躲多遠，當瘟疫一樣。

聽到這句話，向雲心痛了下，嘆了口氣說：“對不起殊，奶奶虧欠你太多，什麽都沒給你留下。”

“沒事的奶奶，你不要難過，等我畢業後，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點了點頭，用手挑開遮在她眼睛上的留海，漂漂亮亮的女孩每天都要戴口罩，身體也不好，上學一定不容易，她叮囑道：“在學校一定要小心，不要跟男生混在一起，隔壁陳窈說你們這學校的男生不太好惹，你自己多長點心。”

郁殊低頭應了聲，眼角微微泛紅，嘴邊揉着笑意，開始幫她做飯。

她不能自暴自棄，家境如此拮據，奶奶一直郁郁寡歡，她再一度消沉，傷害更大。

要讓奶奶過上好日子才行。

星期一。

郁殊恰逢值日。

一邊打掃衛生，一邊小心謹慎的四處尋找某人的身影。

确保季雅現不在教室，暗自松了口氣，開始認真打掃起衛生。

回到位上時，水青色的裙子突然落入視線，喉嚨不自覺的滾動了下，抿緊的唇打着哆嗦，她仰起臉，看清來者。

是班上的陳珊。

印象并不是很深刻，這個女生跟楊凝關系好，不是善茬。

郁殊手放在桌上，輕聲問：“同學，你有什麽事嗎？”

她冷笑一聲，伸手堵住她的去路，譏诮的眼眸低視。

驀然唇勾起，撈起桌上一疊書從窗口扔了下去。

只聽嘩啦啦的紙劃過半空悠悠飄落。

漸漸消散在視線中。

“你……”郁殊驚愕住，臉色慘白，一股寒意直竄腳底。

低頭一看，桌上空空蕩蕩，書全被丢下去了，才驚得回過神。

她懵道：“你做什麽！”

“欺負你啊。”陳珊拍了拍手，告誡道：“不要接近季雅現，她跟楊凝才是一對，你這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做你的春秋大夢！”

郁殊皺眉二話不說跑出教室。

疾步跑到樓下，看着散落一地的書本，揪着心一本一本的撿起。

她就是這樣，哪怕很生氣，也不能硬是觸碰任何人的棱角。

自身條件不能允許她挺直背脊，狠狠地回那個人一個耳光。

上課鈴聲突然響起。

她匆忙抱着懷裏的書跑上樓梯，拐角處一個大個子男生急促的從後面沖了上來，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啊！”郁殊腳步趔趄拱到樓梯欄，扶住把手的手指滑了下，倏地摔了下去。

她驚懼的閉上眼睛。

一雙手突然快速攬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腦袋，帶進懷裏，她下意識的抓住眼前人的衣服。

郁殊心髒砰砰亂跳，呆在原地。

季雅現低頭，近距離的靠近她，托起她的腦袋，打量了一眼，才慢悠悠的看向撞人的男生。

那男生連忙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郁殊急促咳嗽了下，瞬間将憋在心裏的那口氣吐了出來，輕聲說：“沒關系。”

男生古怪的望了她們一眼，識趣的跑回教室。

樓道的風輕輕的吹，呼吸中可以聞到兩人身上的香味。

就這樣互相依偎在一起。

季雅現虛着眼角，嘴裏咬着根棒棒糖，手指漫無目的滑過她的眉心，溫柔缱绻。

郁殊仿佛聽見心髒超負荷‘噗通噗通’的撞擊聲。

“郁殊。”

郁殊呆住：“……”

季雅現低笑，像只貍貓狡猾，“膽子這麽小，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

郁殊才發現自己一直抓住她的衣服，白皙的手臂一道指甲劃痕，清晰明目，她如被蚊蟲叮咬了口，立即松開。

“謝謝。”

季雅現抽回手，眼角餘光瞥向她衣領遮掩的脖頸，白膩泛着淡紅，身上還飄着股白蘭香。

說不明的感覺，低咳一聲：“晚上有沒有時間，我帶你去玩。”

“我，我沒時間。”她支支吾吾的，腦袋垂着，留海遮住的眼睛晶瑩明亮。

“郁殊，以後你就跟我後面，不想被欺負就乖乖聽我的話。”她彎起唇，手指搭着她的肩膀，揉了揉她的長發，呆萌可愛。

“我不會做你的跟班。”

也不喜歡當跑腿兒的，更不喜歡被她使喚。

“你脾氣還挺倔的。”她笑了笑。

季雅現凝了眼，越來越覺得郁殊這軟糯的模子，實在招人喜歡。

就算是個醜八怪，她也覺得可愛，搞什麽芝麻。

她柔亮烏黑的眼珠子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指尖殘留着讓人心癢難耐的觸感，想多碰觸她的身體。

還有幾天就要月考，同學們學習開始緊張起來。

埋怨聲掀開一陣熱浪。

數學老師站在講臺上，面無表情道：“都給我埋頭努力，争取考試時拿到滿意的分數，”

“老師，可不可以不考啊。”

“都別吵，每次做題時，不會的下課期間都給我弄懂了，會的也不要驕傲，多練練。”

數學老師拿着粉筆寫下一串函數式，講解着書本上的例題。

季雅現支頸看向認真聽課的好學生，興味索然拿筆寫寫畫畫。

下課鈴聲響起。

教室裏變得鬧騰起來，他們作業都是課間做完。後面的差等生平時都喜歡抄別人的作業，從不會自己動腦子想，更別提向優等生求教。

郁殊将寫好的作業複查了一遍交給組長，便被幾個男生徒手搶了過去。

她愣住，看着對方攤開自己的作業低頭抄寫起來了，有些怔然。

“臭不要臉的，你也不怕抄錯了啊。”陳大聲吼了句，發洩自己的不滿。

“郁殊的作業本很少有叉，眼瞎的才會抄錯呢。”

“臉皮夠厚的。”

郁殊站在一邊，看着他們無語了會兒。

門外傳來一陣女聲。

“季雅現。”

班級裏的人紛紛看過去。

郁殊望着門外穿着裙子身材高佻的女生，迷惑了會兒。

“是楊凝啊，好漂亮啊。”

“來找季雅現的，我們還是別打擾人家。”

教室裏的議論聲很雜亂。

楊凝氣質出衆，散着長發，光滑白皙的鵝蛋臉，神色淡淡的朝教室裏看，無視周遭的混亂聲。

“她來找你的，雅現。”蘇涵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是讓你發信息給她，我不在麽？”季雅現白了她一眼，繃着臉頰不悅。

“找不到你，楊凝一定會跑去問你哥。”

季雅現不屑一顧的嗤了聲。

剛起身，正巧跟郁殊的視線撞在一起，略帶笑意的眼神淡淡的凝視她，眉毛不經意的顫了下。

兩人都沒說一句話，季雅現直接穿過她身側，慢悠悠走了出去。

郁殊站在原地，緩緩垂下眼睫，手指扣住書本一角，指骨泛白。

面無表情的盯着自己的書本，準備下一節課的備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