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修）

第 18 章（修）

向宇最近覺得韓霁瘋了。

不僅不跟他吵架了，甚至有時候兩人起沖突，韓霁都會露出一個寬容的笑，并且主動退讓。

而不是大吼讓他滾，然後怒摔一臺手機。

他拿着剛刷到的微博去質問韓霁，原本以為兩人又會爆發一場争吵，然後韓霁沖他露出一個寬容的笑臉。

向宇站在八月的陽光中，感覺自己渾身冰涼，如置身冰窖。

講真，這是韓霁從真人秀回來後這一周，對他露出的第一百零八次笑容。

他很害怕啊。

向宇哽咽道：“韓哥，如果你遇到了什麽困難，一定要和我說啊，好歹我也是你的經紀人，你要是有個好歹，我該怎麽辦啊？”

韓霁：“你可以帶着從我這裏賺來的錢，過上更舒服的日子。”

向宇心裏的算盤被戳穿，臉不紅心不跳：“放屁，我是這樣的人嗎？”

韓霁沒把他當回事，指尖摩挲着茶杯，眼睛一點點溫和下來。

嘴角上挑到一半，他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真心實意笑過了。

自從幾年前林舟不告而別。

向宇“啧”一聲：“你這又是幾個意思？你跟這個小明星關系很好？第一次見你一而再再而三為別人說話。”

韓霁沒說話，想起了已經被自己刻意遺忘很久的事。

那個時候，他的父母在高速公路上被追尾，沒有一個人活下來，平時和藹可親的親戚立刻露出了獠牙，趁着他年齡小，将財産瓜分的一幹二淨。

對外還要做出僞善的假象，出錢遠遠地把他送到孤兒院，防着他跳出來咬他們一口。

從此以後，他唯一的樂趣便是蹲在孤兒院的欄杆裏看着外面，一蹲就是好幾個小時。別人以為他在渴望外面的世界，只有他知道，自己只是在找逃出去的辦法。

他的親戚明白斬草除根的道理，将他留在孤兒院裏，萬一哪一天他出人頭地了，想起報複他們，那不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麽？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孤兒院裏弄死，要不就安排自己的人領養他，之後是圓是癟就任自己拿捏了。

于是在某個黃昏，他想通了一切，翻出欄杆跑了出來。

沒有吃晚飯，天氣寒冷，漸漸陽光都消失，他也精疲力盡，只能靠在牆上休息。

小巷中黑暗遍布，他靠在最接近光源的陰影中，伸出一只手，慢慢觸摸上光影的分界線。

光的那一邊也不溫暖，身邊都是冷的。

父母去世那一天，全世界的溫暖就抛棄了他。

身體前傾突然失去了重力，他往前一撲，突然腳踢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冰冷的，像屍體，韓霁不是沒有聽過鬼故事，知道有很多鬼喜歡在黑暗中吃小孩。

他全身僵硬了，自己的身後明明什麽都沒有，他踢到的是什麽？

雖然他經歷了一場大變，心智早熟，但是畢竟年齡不大，再冷靜聰明碰到自己害怕的東西，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恐懼。

他右手往後慢慢挪動，指尖扣住一把土，強烈的恐懼讓他嘴唇發白，然後他試探着，慢慢把自己的腿從上面移開。

很好，沒有動靜，他又挪開半分。

就在他慶幸自己馬上可以離開爬起來跑掉，他的腳踝卻突然被人抓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瞬間瘋了，手裏抓着的泥土看也不看一把揮了出去！腳因為被抓着而重心不穩，臉朝下“咚”的一聲，随後就是更慘烈的慘叫。

“太吵了。”

黑暗中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他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一個小孩盤腿靠在牆上，一只手抓住他腳踝，高高擡起下巴：“喂，我在這裏睡得好好的，你踢我幹什麽？？”

韓霁被吓傻了：“我不是故意的……”

林舟煩躁地“啧”一聲，松開了他的腳。

黑暗中盤腿坐着的小孩眼睛明亮，臉上還有沒退去的嬰兒肥，可愛的像個年畫娃娃。然而年畫娃娃似乎脾氣不太好，眉頭兇神惡煞地皺着，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似乎在沉思。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循其一……什麽東西？老東西為什麽要我背這個？”林舟雙手撐着跳起來，往大街上走去。

“喂！你等一下！”韓霁大喊一聲，林舟回頭看他。

“你能不能告訴我去哪裏能住一晚上？”他強忍着屈辱道。

他上下看了看小孩，比他矮半個頭，唇紅齒白，眉毛天生上挑，一副帶笑的模樣，就是衣服破破爛爛，打了好幾處補丁，很明顯是個小乞丐的樣子。

雖然他被親戚趕了出來，但是之前從沒落到流落街頭的地步，更不要說向一個小乞丐求助。幾年優渥的生活讓他下意識看不起林舟，也看不起自己。

林舟又重新走回來：“你爸媽呢？”

韓霁悶聲道：“死了！”

林舟揪了揪他的頭毛：“那你應該滾去福利院呆着。”

“我不能呆在那裏！”韓霁低吼，“我要搶回我的東西！你又知道些什麽？！”

如果是其他人這麽吼，林舟早就生氣走了，誰管他啊！

雖然現在，他也很生氣，不過他能看得出韓霁之前生活應該過得不錯，衣服都是幹淨的，眼底帶着股牛的倔強，沖動，一看就缺乏社會教做人。

但是他莫名想到家裏呆着的那個小孩，就有些愣怔。兩人情況應該差不多，他難免心下帶了點可憐。

韓霁看到他的眼神，卻突然受了刺激：“你看我幹什麽！你那是什麽眼神！”

“……也對，我問你幹什麽，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他握緊拳頭，“你沒資格可憐我。”

“啪！”

韓霁的腦殼被暴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舟。

居然打我。

“清醒了沒有？”林舟仿佛惡霸一樣拍拍他的頭，“就你這樣都打不過我，還想搶回自己的東西？”

“小少爺，你不适合外面，等會兒凍死了可沒人管你。”

韓霁不甘受辱，心頭一直被憋住的悶氣全都撒了出來，跳上去和林舟打架。

然而他當然打不贏林舟，最後被打得站不起來。

“不打招呼就上來打架！一點禮貌都沒有！”林舟一腳踩在他背上怒道，“你怎麽回事？！”

韓霁企圖翻身，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林舟彎下腰，對着他後腦勺又是哐哐兩下，人就直接不動了。

林舟鼻子裏哼一聲：“耽誤我要飯，弱雞。”

韓霁半天不動，林舟巴掌大的臉皺在一起，遲疑的擡起腳，呈單腳站立的姿勢：“喂……”

剛剛撲騰的厲害的某人一動不動。

他蹲下身扯扯他頭發：“沒聲兒了？沒事吧，我剛剛兩腳又不重。”

林舟把人翻過來一看，突然慌了：“？？？你怎麽哭了啊？是你先打我的啊，我什麽都沒幹……”

韓霁側着臉，眼睛像被水泡過一樣，嘩啦啦流了滿臉的淚水。林舟什麽火氣都熄了，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行為太惡毒。

韓霁突然腰部用力，勾着林舟的腿把他掀翻在地，林舟只來得及朝天空伸出一只手：“日——啊——！”然後就被壓住了。

背部貼在冰冷的地上，沒有一絲縫隙，上面韓霁用全身的重量壓着，緩緩貼上來。

林舟以為他要打他，一個勾拳朝他左臉呼過去。

然而韓霁只是掐着他爆哭起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拳頭僵在半路，他尴尬地發現自己的肩頭被哭濕了。

韓霁比他矮一個頭，雙手剛好摟着林舟的脖子，哭的越狠，勒地越發用力，似乎将他當成了救命稻草。

可是林舟不能任由一個小孩子把鼻涕眼淚全都擦他懷裏啊。然而每次他想動一動的時候，韓霁就摟地越緊，林舟只能感覺到一陣陣智熄。

“別哭了。”他戳了戳韓霁，小聲逼逼，“不打你行了吧？你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頭我就原諒你……”

韓霁哭到打嗝：“我餓了……”

“我請你吃麻辣燙！”林舟崩潰了，“你別哭我身上！你已經耽誤我要飯了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