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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聽聲音那女子的年紀不大，聲音也刻意壓低過，但仍能陸續聽出是“藍釉、什錦盤”“桂花粉”。

謝琬琰滿腹狐疑，甚是奇怪哪來的藍釉盤子？

大概是為小郡主周歲宴添幾分喜氣，宴上明明用的是成套的抹紅蓮花紋瓷具。

心底好奇，謝琬琰便從假山後探出腦袋循着聲音打量一眼。

是個身穿藕粉色衣裳，做丫鬟打扮的長臉女人，她對面的人臉上有一顆黑痣，穿一身灰布衣裳，外面罩了一件襜衣，襜衣上還有油漬和血漬，顯然是在廚房做工的。

大概是周圍太過寂靜了，謝琬琰心中不免升起兩分詭異，看着兩人打扮和輕車熟路的樣子，應該是王府的下人，她們在盤算什麽？

一陣春風吹過，藤蔓葉子随着風在謝琬琰光潤的脖頸上輕撫了兩下，癢意傳來，謝琬琰難忍地擡起胳膊撓了兩下，帶着藤蔓發出聲響。

聲音驚動了外面的兩人，謝琬琰屏住呼吸，僵住身子不敢動彈。

長臉丫鬟聽到聲音就立刻擡起頭向四周打量一番，卻見一只黃鹂從樹梢撲棱着飛起來。

長臉丫鬟把心放回肚子，這裏是園子深處，今日賓客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都在忙着交際，怎麽會有人出現在這裏。

想起姨娘的計劃定，長臉丫鬟又定了定心，富貴險中求，想成人中龍鳳就要膽子大，遂定神又交代了兩句二人才走了。

謝琬琰從假山後出來，四肢僵硬，心有餘悸地回想方才的情景。

大概是忠王府裏的主人有什麽特殊要求，謝琬琰暗嘆自己多心，努力把剛才的事情忘記，又在花園裏散了會步，活動開四肢才按原路返回。

謝琬珊笑着拉住謝琬琰坐下，指着身旁的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小孩正在和周圍的女眷玩耍。

謝琬珊笑道：“你方才走的那會，忠王家的小世子跑出來挨個分糖果，就跟個小大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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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棠也笑道：“這麽可愛的小孩子，小小年紀就回來事，一口一口漂亮姐姐叫着哄着，誰不喜歡。”

又嘆了口氣道：“就是身子不大好，體弱。”

謝琬琰看這小世子是比一般六七歲的男孩羸弱一些，好奇道：“為何身子會不好呢？”

“是胎裏帶的喘疾。”韓葵道，“小世子平日都是精細養着，王妃看得緊，只有今日是郡主的周歲宴，才松快些，被王妃允許放出來跑跑鬧鬧。”

唐棠道：“忠王夫妻恩愛，兒女雙全，除了這一點美中不足，也是人生圓滿。”

謝琬琰看了一眼忠王小世子天真爛漫的小臉，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可豆腐一樣嫩的小臉卻泛着不正常的蒼白。

暗嘆一聲可惜，喘疾是無法根治的，如此可愛的小孩子，卻要時時忍受病痛的折磨。

好在出身宗室，有潑天富貴，不愁醫治，精細藥材養着也不會威脅性命。

察覺到謝琬琰的目光，小世子霍寧看見又多了一個姐姐，蹦蹦跳跳跑過來，将手裏僅剩的糖果遞給了謝琬琰，道：“送給漂亮姐姐，姐姐吃了吧。”

謝琬琰從白嫩的小手中接過糖果，心中一片柔軟，糖含在嘴裏甜絲絲，這樣可愛的孩子卻要遭受病痛的折磨，心裏一片惋惜憐愛。

霍寧玩了一會，就被照顧他的侍女找過來了，道：“世子殿下，不能跑得太久，要不王妃娘娘要擔心了。”

霍寧很聽話，被侍女牽着小手安安靜靜坐到位置上。

正式開席了，忠王妃身穿一身大紅色織金曳地長裙，發髻高挽，頭戴鑲寶石金簪，周邊又點綴幾只釵環，面上帶着和煦的笑。

身後丫鬟懷裏抱着的小郡主也穿一身紅色長命富貴的小衣裳。

忠王妃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帶着小郡主坐下，小聲詢問身邊的大丫鬟綠意：“王爺還沒來麽？”

“沒來呢。”綠意臉色難看，憤懑道，“不知道是不是在芸娘那個小妖精那裏，就連郡主的周歲宴都顧不上了，那芸娘妖裏妖氣的，不是個好貨。”

芸娘是忠王在邊關打仗時認識的一罪官家的女兒，身在賤籍，忠王一次戰事中受了傷，偶然救下了忠王。

聲稱父母兄弟俱亡，獨身一人孤苦無依，忠王一時心軟，便為她銷了賤籍，把她帶回了京。

芸娘又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在一次忠王吃醉酒後竟然将王爺哄上了榻，醒了後哭哭啼啼要去尋死，把王府鬧得雞飛狗跳。

忠王因為她是救命恩人，不好落得刻薄寡恩的名聲，只能收了房在府裏做姨娘，好好養着。

她安安分分也就罷了，可她卻時不時折騰出點幺蛾子惡心忠王妃，離間忠王夫妻，再好的感情也經不住這樣造作。

綠意憤憤不平，他們家王爺王妃多好的一對璧人，夫妻恩愛十幾載，就生生讓這個小妖精毀了。

忠王妃搖頭：“稍安勿躁，王爺心裏有數。”

雖然心裏有氣，二人也為此鬧過，可她和王爺同舟共濟十幾年，王爺喜不喜歡那女人她還是心中有數的。

更何況王爺也不會為她喪失理智。

綠意在忠王妃身邊侍候久了對王妃忠心耿耿，見王妃忍氣吞聲，不平道：“就是王妃娘娘您太大度，要是芸娘來的第一天您狠狠心把她趕出去，也不會有這種事了。”

綠意剛說完，就看見忠王身邊的小厮從外院一路過來。

小厮停了腳，禀報忠王妃道：“王妃，今日陛下白魚龍服，現下王爺在書房陪侍陛下呢，可能會晚一會到。”

忠王妃知忠王有正事，先松了口氣，又聽是陛下來了，詫異：“陛下竟然肯賞光。”

“陛下來是商議大事，還帶了太後娘娘給小郡主的禮。”小厮恭恭敬敬道。

太後娘娘年紀大了，喜歡小孩，之前把女兒帶進宮還很得娘娘喜愛，上回千秋還問起了，娘娘記挂着送東西也不稀奇。

忠王妃了然一笑，對綠意道：“放心了吧，王爺陪着陛下呢。”

綠意讷讷道：“是奴婢太急了。”

忠王妃又道：“陛下來王府也不會喜歡來人群聚集的地方，怕是和王爺商讨幾句，一會兒就走了。你吩咐底下的人，等王爺來後再行抓周禮。”

綠意領命下去。

書房裏，忠王站在一邊，按捺心中驚詫聽陛下講話，不敢懈怠。

天知道他聽說陛下親自來的時候多麽驚愕，本欲想立刻去看女兒的，硬生生忍到現在。

可陛下講的事情不算緊急，有必要親自來他府上一趟麽？

商讨完後，忠王想，禮也送到了，事情也說完了，皇帝該走了吧？他閨女抓周的吉時可不能耽誤呀！

霍暄道：“今日除了正事，還有受母後之拖來送禮，既然都到了那朕也去看看，忠王要和朕同去麽？”

雖是問句，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忠王哪敢不應，只能道：“陛下，您請。”

二人走出書房，門口徐盛跟上，腹诽本來陛下受到太後娘娘囑托時還不想去，可太後娘娘一句“聽說阿琰也會去”，瞬間就應下了。

筵席開始後，康華縣主就招呼小世子霍寧坐到了她身邊，女使拿了一只藍釉白花魚的什錦盤，盤子裏裝了幾塊豌豆黃。

謝琬琰正吃了口梅子糕，感嘆王府做的梅子糕并無梅果的酸，反而甜爽占了多半。

胃口大開，欲想再拿一塊，擡頭竟看康華縣主正拿了一塊豌豆黃，要喂小世子吃下去。

若只是普通的豌豆黃便罷了，可那豌豆黃卻是在只藍釉什錦盤裏裝着的，藍釉小盤子和筵席上成套的抹紅蓮花紋瓷具一對比，煞是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