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是非
是非
謝琬琰自出了宮便直奔樓家。
樓府在京城最繁華的幾條街道上,素日随處都是人來人往,處處可聞商販吆喝,可今日卻一反常态。
街上商販生意都不顧了,與路人聚集一起,圍成了圈,對圈內指手畫腳、說三道四。謝琬琰直覺不妙,下了馬車讓杜若在這等着,一個人湊到人群中,還沒見到圍着的事什麽,就聽周圍的人說:
“看這無辜可憐的一家,老的老,幼的幼,男人死了,就剩這一根獨苗苗,真是慘喽!”
“這樓家仗勢欺人,害死了人,拍拍屁股躲回家裏,緊閉大門,不顧他人死活,真是造孽!”
“天子腳下,出了這種事,竟沒人管管!”
“你不知道吧,這死的只是個小小校尉,而樓家父子三人,皆在朝中任要職……”
“身居高位,如此行事,定要遭天譴!”
周圍人義憤填膺、議論紛紛,謝琬琰聽得只覺頭暈目眩,強打起精神,擠進人群裏,終于見到圍在圈裏景象:
為首,一老叟約莫花甲之年,抱一牌位,後跟一頭發花白的老妪。老妪身邊站着一個婦人,牽着一垂髫孩提的手。幾人皆頭戴白帽,身着缟素。身後還有家丁打扮的高舉靈幡。
幾人皆面上含淚,口中嗚咽,引得周圍人憤憤不平。
謝琬琰知道,這便是暴斃的那位何校尉的親眷了。見百姓群情激憤,對樓家狀況憂心如焚,從人海中擠出去,見樓府大門緊閉,心知不能貿然扣門而入,便讓杜若繞了條街,把馬車駕到後門。
後門正巧又一小厮出來,見是謝琬琰,趕忙把人引進。
樓績和樓騰正在卧房照料樓寅,謝琬琰進去時三人還驚了下。
樓績牽着謝琬琰坐下,從上到下看了番,見是全須全尾毫發無損,才松了口氣,擔憂道:“阿琰怎麽出宮了?門外的人沒難為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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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琬琰搖頭:“沒事的,我從後門進的。今日聽說表兄出事,我在宮中也坐不住,便向太後請辭出宮。”
“那便好。但阿琰你趕緊回去吧。”
謝琬琰字正腔圓道:“不回。表兄如今這樣,我怎麽能心安理得置身事外呢?”
言罷,看了眼躺在塌上蒼白虛弱的樓寅,淚珠就要滾下。
眼淚一冒,樓績頓時不知所措,樓騰趕緊拿了巾帕,給她拭淚。
就連俯趴在床上的樓寅也道:“阿琰別哭,表哥沒事……”
樓績邊擦邊道:“不讓你回去了,阿琰別哭了,你表哥在這躺着,你又掉眼淚,外祖父這心都揪起來了……”
“嗯,那我不哭了。”謝琬琰眼淚收得快,“舅舅,你快說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樓騰沉默不語。
謝琬琰正色道:“表兄,我問你,何校尉的死與你到底有沒有幹系?”
樓寅大呼冤枉:“我雖與他起了沖突,但總不至于痛下殺手!況且前一日打完了,那人還厲聲叫罵,總不至于前一日好端端的,第二日就讓我打死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謝琬琰聽了,懸在空中的心落了大半,道:“我出宮的這一路便想,表兄和何校尉之死,雖有些關系,但大理寺尚未蓋棺定論,怎麽表兄就好端端挨了頓板子?”
樓績不語。
“況且門口那些人,認定了是表兄害死的人。但今晨才朝議這樁案子,門外的人消息卻靈通得很,引了衆人在樓家門外煽風點火,這是要把我們架在火上烤……”
“那何校尉的家人,只剩一屋老弱婦孺,卻不怕樓家報複,也要來門口鬧事,背後是有人撐腰的吧?”
謝琬琰說完,見三人神色各異,便也知道自己猜準了,道:“舅舅,你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三人不言。
謝琬琰面上急色浮現,淚珠又要滾出,氣道:“說什麽要疼我一輩子,都是騙人的,我娘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那我這個外孫女,只怕是連潑出去的水都不如!”
說罷,氣得扭頭就要走。
樓績趕緊拽住謝琬琰胳膊,把她拉回來,神色柔和,拉她坐下,道:“外祖父怎麽能不疼你呢?以前你娘是我的掌上明珠,現在你是我的掌上明珠……只是這件事……”
樓騰嘆氣道:“父親,告訴阿琰吧,我也不怕丢臉。”
樓績長籲一口氣,道“這事,應當和簡恩伯脫不開關系。”
謝琬琰反問:“他與咱們有宿仇?”
樓績道:“這還要從幾十年前說起。”
簡恩侯餘鴻志,與樓騰乃至交好友,情同手足。自幼相識,兒時玩伴,少時同窗。一起讀書習武,一處行俠仗義,一同懲惡揚善。二人胸中皆有股正氣,見不慣世間不平之事,志同道合,友誼深厚。
若是這樣發展下去,二人定會同時入仕,同朝為官,兄弟之間,親密無間。
可世事無常,突生變故。
十幾年前的一個秋日,二人相約于京郊打獵,正遇上一夥盜賊截戮過路客商。兩人在山賊手裏,救了外地調職歸京的官員一家三口。
官員夫婦二人,帶着小女兒就近找了驿站下榻,随後拿了賀禮去感謝。
兩位少年同樣身姿颀長,英逸挺拔,并肩站在一處。小女兒只消得一眼,就看上了其中俊秀些的餘鴻志,一顆芳心就此丢在他身上。
那戶京官姓邢,他們的女兒便是邢氏。
而邢家與樓家世代相交,祖輩時便定下婚約,約定若生一男一女,兩家便結為親家。
可樓家與邢家兩代竟只生兒郎,到了第三代,邢家只得了個女兒,而樓家得了一男一女,兒子便為謝琬琰舅舅樓騰。
後邢家出京外任,兩家交往淡了些,但歸京後,兩家又重新熱絡起來。
還記得是個秋日午後,天朗氣清,邢家舉家安頓好後,來樓家拜訪。可湊巧的是,那日餘鴻志恰巧也來樓府,邢氏便順理成章認為,這便是她的未婚夫婿。
這烏龍雖不久就解釋清楚了,但邢氏的一顆心卻收不回來了。
兩人暗生情窦,樓騰卻對此一無所知。
可兩家祖輩訂下的婚約不可輕易反悔,況且餘家未必有當日的樓家那般顯赫。餘鴻志和邢氏的事被邢家父母發現後,逼着邢氏決裂。邢氏不敢反抗,餘鴻志也因愧疚無顏再見好友,三人間亂麻般的感情,就此斬斷。
邢氏最後還是嫁給了樓騰。
謝琬琰扶額:“這……從始至終,舅舅沒半點對不住他,反倒是他,後來知道邢氏是舅舅的未婚妻,卻與她私相授受。這種人竟然還有臉記恨上咱家……”
樓績嘆氣:“事情若是這麽簡單,就好了。”
于鴻志與邢氏決裂後,經父母媒人牽線,與越氏結了親。餘鴻志一表人才,越氏溫柔體貼,二人成婚後,餘鴻志也漸漸忘了邢氏,專心過日子。二人夫唱婦随,琴瑟和鳴,也算美談。
謝琬琰:“這不是挺好麽?及時止損,後來又怎麽了?”
樓績道:“婚後沒過兩年,邢氏生了樓寅,越氏也懷了孩子。生活步入正軌,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你舅舅和餘鴻志交往又密切起來了。”
樓騰和餘鴻志也時常帶着家人,一塊小聚。樓騰也是心大,并不避諱邢氏和餘鴻志見面。但好在沒生事端,兩家竟其樂融融地相處下去了。
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沒多久,餘家父母和越家就出事了。
兩家竟然一起貪污抗洪公款,害死了京南大半個村子的人。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時值樓績在大理寺任職,算能為這案子說上話。
餘鴻志便求到樓騰那去了。
可他們一時貪念,害死了幾十條性命,樓騰又豈違背良心,為這種事運作,助國家蠹蟲,讓冤魂難安,便幹脆拒絕了。
而餘鴻志卻認為,樓騰記恨他與邢氏的過往,不肯施以援手。二人關系由此再一次破裂。
而在越氏臨産日,朝堂判決下發,斬立決。聽聞此訊,越氏受驚,雖生下了孩子,可自此重病纏身。餘鴻志也就此一蹶不振。
可邢氏雖嫁樓騰,心還念着餘鴻志,見他失意,便去安慰。餘鴻志只覺得她是禍水,出言侮辱,怒罵斥責。邢氏不甘,哭哭啼啼,訴說兩人過往,攀扯間竟讓越氏見了。
越氏知丈夫舊情,怒急攻心,受驚下竟噴了口血,昏迷不醒。樓騰聽聞立刻為其請太醫,卻無力回天,最後只堪堪用參湯吊了幾日,越氏就撒手人寰了。
餘鴻志因此痛失愛妻,還要補繳餘家貪污的公款和罰銀,散盡家財,勉強補齊,但還是因此丢了官。他人到中年,仕途上不得志,喪父喪母喪妻子,徒留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是他僅存的親人。
樓騰也去看過他,拿着錢要接濟他,但他已經徹底恨上這位昔日好友,把他的好意當做高高在上的嘲笑和憐憫。因此樓騰都沒進餘家的門,便被他毫不留情地趕出去了,并放言此後恩斷義絕。
餘鴻志不知道一個人怎麽撐過的那段日子,但此後便誓要報複。當時樓家幾代功勳,皇帝猜疑,餘鴻志便成了先帝手中一把砍向樓家,鋒利的刀。
他利用邢氏,在樓績和樓騰書房藏下罪證,将樓家一家流放西南。
謝琬琰聽完了,不免唏噓,個中曲折,真讓人難評!
樓騰道:“餘鴻志現于京南大營供職,你表哥是他下屬,何校尉是他狗腿子,知樓寅與上司有世仇,便經常出言譏諷,你表兄又是個急性子,兩人拳腳相向不是一兩回了。”
樓寅趴在床上忿忿不平:“他個狗腿子嘴欠,揍他也是應該的。”
樓騰拍了樓寅腦瓜子一巴掌,道:“你這倔驢脾氣,別人說點什麽就急,要不是這樣,能捅下這麽大的簍子麽!臭脾氣該好好改改!”
樓績又道:“軍中打架,二人自然被罰了。可昨晨何校尉一死,簡恩伯又出言譏諷,你表兄又加上頂撞上司,兩樁相加,被打了三十軍棍,今晨又被簡恩伯參了一本……”
正是如此,才懷疑是簡恩伯做的手腳,于是,樓績下朝回來,讓下人關緊正門。沒想到,門口果真來了群鬧事的。
樓騰又拍了樓寅一巴掌,正打在樓寅挨過棍子的屁股上:“你自個說,這棍子捱得冤麽!”
“疼……疼疼疼!不冤行了吧!”樓寅龇牙咧嘴,嚎叫不止。
謝琬琰嘆氣。
樓績道:“阿琰吶,這回你可知道了,這事八成和簡恩伯脫不開關系。那何校尉怎麽死的,祖父和舅舅會查清楚的。你放寬心。回去好好睡一覺,聽到了嗎?”
謝琬琰悶聲說聽到了。
“趕緊回去吧,別想這糟心事了。”樓績叫一個小厮把謝琬琰領出去,看着她上了馬車,車子走遠,才放心回去。
謝琬琰臨走前,還不忘給樓寅留了從宮裏帶出來,上好的金瘡藥。
外面日頭西斜,她讓車夫把馬車繞到前街,見正門的人已經散了,何家的幾人正拿着牌位往回走。
謝琬琰拉開了簾子,對杜若說:“別出聲,悄悄跟着他們。”
杜若皺眉:“主子,我是奉命保護您的,您別摻和進是是非非裏。”
謝琬琰淡聲道:“我知道你是皇宮派來的。但你既然被派給了我,叫我主子,是不是要聽我吩咐?若是你不服氣,那我這廟小裝不下你這大龍王,你還是回去吧。”
杜若哽了下,吩咐馬夫悄悄跟上。
謝琬琰看着何家的幾人,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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