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聖旨
聖旨
大事的發生通常讓人猝不及防。
就在鎮國公老夫人的壽宴後,皇帝就讓中書拟訂聖旨冊封清陽郡主為後,消息不胫而走,滿城嘩然,多少人擠破腦袋想見見這位将被冊立的準皇後,可謝琬琰只去了一趟樓家,就在自己的小院裏閉門不出,就連謝季也見不着她。
樓家,在樓寅迷茫和關切交織的目光裏,謝琬琰跟着外祖父去了書房。
“站着幹什麽,快坐下。”樓績見謝琬琰坐下,悠悠嘆口氣道,“聖旨雖還未下達,但已經是板上釘釘,入宮對你來說不知是吉是兇,雖是潑天富貴,但也兇險無比,古往今來能從後宮戰場勝出的,都不是善茬。就算陛下現在後宮清淨,但我還是擔心往後他若是看你厭煩了,你在宮中就如砧板上的魚肉。”
見樓績佝偻的身軀,謝琬琰無言站到他身後,按摩外祖父的肩頸,道:“您別愁了,一切自有命數,您要相信我會保護好我自己。”
樓績道:“命數命數……命運弄人……你娘自出生溫婉懂事,為了給她覓得良婿,我千挑萬選,可誰知卻所嫁非人,英年早逝,楊太後當年入宮,也沒料到會半路殺出個貴妃,她雖有鎮國公府做後盾,仍在宮中舉步維艱,要不是陛下争氣,此時就是別人了笑到最後了……”
謝琬琰奉上一盞茶:“安知這些不是命數呢?我娘要不是性格溫婉,怎麽會被人騎在脖子上欺負,怎麽能讓張氏登堂入室?她自幼溫婉,是家世和環境決定的,可我不一樣,我的心要狠,要硬很多,外祖父你放心,我不會重蹈我娘的覆轍。”
樓績見謝琬琰波瀾不驚,既無要一飛登天的興奮,也無要入宮的惶恐,當得上一句穩重,反倒是自己卻亂了陣腳,只怕外孫女是為了讓他放心才特意開解他的,這樣的性格,到哪裏不能撐得起一片天地呢。
徐盛宣旨走後,謝家徹底沸騰了。
謝老夫人面色紅潤,因激動而顫動身子,手雖抖卻能精準地,死死地抓住謝琬琰的手,呼喊着她謝家有一個好孫女,讓謝家光耀門楣。謝季對着謝琬琰,笑都要咧到鬓角了,念叨着有此兒足矣,而張氏原本鼓搗逼着讓謝琬珍再接觸陶恩,這下也徹底偃旗息鼓了。
京城之大,有人開心就有人酸:皇帝冷漠暴虐,謝家女雖入宮貴為皇後,但說不準哪天就死在宮裏了。
但謝琬琰對這些流言蜚語一律置之不理,依舊坐在自己的小院子裏,做自己的事情。
聖旨下達的第二日,徐盛又領了一隊教習嬷嬷和侍衛太監,還有一口口紅木箱子送到謝家。
皇後已定,經過培養才能上崗,于是,謝琬琰就開啓了每日朝六晚九的日子,好在宮裏的嬷嬷被霍暄打過招呼,對她偶爾偷偷小懶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月餘已過,教導完成嬷嬷回宮複命了,謝琬琰自嬷嬷走後第二日就癱在榻上,一直癱到了日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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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素錘着後背,無精打采道:“這一個月真難受,這不能幹那不能幹的,挺了一個月的腰板,可累死我了……”
謝琬琰道:“好在她們走了,不然我還沒進宮就先累死了。”
走姿要端正,步搖不能晃,晃了重新走,腰要挺直,拿着板子在身後量,執箸手要穩,飲啖口要小……說多了都是淚。
金素:“今日那些嬷嬷終于走了,聽說會換一批回來……姑娘想不想吃街東的炒栗子,趁今日嬷嬷回宮複命,我去偷偷買點。”
天氣冷了,吃上熱乎乎的栗子就是享受,過于精細的東西剛吃覺得還好,吃久了就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一個時辰後,金素捧着一袋栗子回來了。
“快坐下,外面冷不冷?”謝琬琰說着抓了一把紙袋裏的栗子剝開一個,露出裏面黃澄澄的栗肉,“在外面是遇上什麽事情了嗎?怎麽去了這麽長時間?”
金素語氣不太好:“姑娘,我和黎臺一起回來的。”
謝琬琰道:“黎臺?他怎麽了?”
自從謝家來了宮裏的侍衛,黎臺就不方便繼續待在這裏,于是謝琬琰做主給他一筆銀子讓他走,黎臺打算拿着銀子在京城做點小生意,金素知道了,一合計把自己攢的銀子也拿出來,讓黎臺全權代理。
二人你來我往間互生好感,乃是常事,謝琬琰道:“他特意送你回來的?他還挺有心的。”
“不是不是!”金素臉紅了一半,急忙解釋,“我聽外面的人說,是何家出了點事。”
謝琬琰放下手裏的東西:“何家怎麽了?”
金素道:“我今日去街東買栗子的時候聽外面的人說的,開始還半信半疑,又讓黎臺去打聽了下,沒錯,就是何家,出的還是人命案。”
謝琬琰面帶急色:“是阿漁?還是何夫人出事了?”
金素搖搖頭:“是何進的爹殺人了,就是昨夜在望春樓柴房,他拿了把匕首捅死了一個男人,一邊捅一邊喊要讓人給他兒子償命,聽看見的人說,滿屋子都是血,那人的身上被捅了幾十刀,當時望春樓的客人都吓傻了。後來官府來人了,才把何進的爹控制住。”
謝琬琰心中一驚:“那人是不是臉上有塊燒傷的疤痕,看着挺吓人?”
金素道:“沒錯,姑娘怎麽知道的?”
謝琬琰低頭想,那就是何琅沒錯了,心中焦急,何琅應該和樂容在一處,又問道:“那昨夜望春樓發生命案的時候還有別人在場麽?”
金素道:“聽人說何進的娘還有夫人都在。昨夜官府來人後,何進的爹被羁押,何進的娘喊着鬧着,也被抓起來了,然後望春樓就被封了。”
謝琬琰道:“何夫人呢?”
金素道:“何進的爹娘瘋瘋癫癫的,非說是被捅死的那個男的夥同樂容害死的何進,何夫人今早被官府叫去問話了,下午才放回來。”
謝琬琰心放下一半:“何夫人現在在家?”
金素道:“京兆尹的老爺見此事與他們沒關系,就把人放回來了。”
謝琬琰穿上外衣道:“你快找輛馬車,咱們快去何家一趟。”
金素邊追邊喊:“……披風!外面涼!披上披風再走!”
謝琬琰一路催促車夫快些,天黑時終于趕到了何家,只見門外黑黢黢一片,連燈籠都沒挂,謝琬琰下車走到緊閉的大門前,敲敲門,黑暗裏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裏面有一道女聲問道:“誰?”
聽聲音像是何夫人,謝琬琰應到:“是我,你們沒事吧?”
禁閉的大門敞開一條細小的門縫,何夫人從空隙裏往外打量,見是謝琬琰,打開門讓她進去。
何家院子裏安靜的出奇,沉靜靜宛若一攤死水,廳堂裏點燃的蠟燭透出的微微火光,讓人看到院子裏空蕩蕩的,只有光禿禿的樹影微動,宛若鬼魅,謝琬琰沒由頭地心慌。
何夫人引着謝琬琰進了一間屋子,推開門,幽暗的燈光下,一個女人站在圓凳上,正欲往脖子上套東西。
“樂容!”何夫人驚叫起來。
謝琬琰也被吓了一跳,燭火下,樂容套的分明是一根手指頭粗的麻繩!
她想尋思!
心驚肉跳間,杜若一把抱下樂容,見她掙紮,一個手刀将她劈暈。
把樂容放在床上,稍微松了口氣,何夫人驀地跪下,給謝琬琰磕了個頭:“我們能脫險多虧了您,您的救命之恩難以為報,只是今日的事,又給您添麻煩了。”
謝琬琰急忙把她扶起來:“阿漁呢?沒事吧?到底怎麽回事?”
何夫人苦笑道:“阿漁沒事,就是何琅……死了,樂容也……”
謝琬琰道:“何琅不是何進的堂弟麽?你公爹是他的親叔叔,他為什麽忽然舉着匕首殺何琅?”
何夫人搖搖頭:“何琅和何家的恩怨我不是很清楚,但何琅和他們的關系一定不好。昨日……昨日的事是我的錯……”
“自從何進死後,他爹娘一直疑神疑鬼我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昨日,我本是給樂容送我剛做好的衣服,沒想到他們一直跟着我,跟到了望春樓。萬幸樂容當時出去了,沒撞見他們,我本來放下東西就走,可……”
“他們跟着我偷偷見到何琅後,非說我和他通奸害死了何進,掙紮間,他爹就像忽然受了什麽刺激一樣,拿起刀就往何琅身上捅……”
何夫人泣不成聲,語無倫次道:“都怪我!要是我早發現他們跟着,就不會有這種事了……是我害死了他……”
何夫人哭的難以自抑,這時,門吱呀開了一個小縫,阿漁走進來,抱住母親顫抖的身體,擦拭她的眼淚。
何夫人抓着阿漁的手,哽咽道:“是娘不好,把阿漁吵醒了,娘這裏有點事,你自己回去睡覺好不好?”
等把阿漁哄走,何夫人飲泣道:“都怪我,樂容以後怎麽辦,我對不起樂容……”
“官府的人怎麽說?”
“他們就問了問我,就把我放回來了。”
見何夫人情緒穩定了些,謝琬琰道:“何琅和你公婆到底有什麽恩怨?你公爹為什麽一見到何琅就忽然發狂了?”
那夜在望春樓,她就懷疑何琅的臉到底怎麽被燒的?他既然沒死,又為什麽不回何家,不要回他父母的財産,反而在望春樓做一個打雜的夥計?
何夫人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內情,我當年嫁進來後,只知道何進那個死了的堂弟,是回老家萍縣祭奠父母,家中失火被燒死的,後來遇到樂容後,她告訴我何琅當年的死和他叔父叔母有關,我當時還吓了一跳……”
謝琬琰心道這就難怪,何進的爹看到何琅發狂是因為心虛。
自己害死的人卻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怪不得會吓得瘋癫。
看着昏迷在床榻上的樂容,毫無生氣,頭發散亂,謝琬琰同情之意更盛。
兩人給樂容喂了些茶水,不知過了多久,樂容終于悠悠轉醒,何夫人見了,抱住她痛哭道:“你要吓死我麽?!你若是真死了,我後半輩子也不得安寧!你千萬別做傻事了!”
樂容虛弱地笑笑,道:“姐姐別哭了……我就是一時想不開……他就這麽死了,我以後怎麽辦?……你知道麽?這些日子我過得很高興,每日都幻想着和他一起去江南,可他就忽然變成一具屍體了,我甚至連想認領都不行……”
謝琬琰同情更甚,樂容現在不能出現在人前,就連認領屍體讓其安息都做不到,何其讓人無力。
何夫人道:“你千萬不能再做傻事了,何琅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以後我就是你親姐姐,他不能和你一起去江南,我和你去,好麽?”
樂容沉默半晌:“何進的父母呢?他們別抓起來了麽?”
何夫人道:“抓起來了,你不能死,你要等着親眼看他們給何琅償命。”
樂容虛弱的臉上浮現怨恨的神色:“對呀,他們才是最該死的人。”
“阿琅當年被他叔父叔母放的一把火毀了一輩子,雖大難不死,但燒傷了臉,斷了科舉的路,阿琅查了那麽久,本想把他們的罪行公之于衆,可老家縣令被何父何母收買,他怕不僅治不了他的罪,還要搭上性命,只能咽下苦水,夾在流民裏,輾轉回了京城。”
“他們侵占了阿琅的那份財産,如今又殺了他,他們才是最該遭報應的!”
何夫人見樂容情緒越來越激動,一把抱住她:“別再想不開了,你要親眼看着他們被繩之以法。”
謝琬琰回去時夜色已經深了,躺在床上久久難眠。
大理寺的效率很高,順着何琅的身份去查,很快何家父母多年前和萍縣縣令勾結戕害親侄之事暴露無遺,何進父母兩罪并罰,判處斬立決。
行刑那日,樂容親眼去看了。
一個冬日的暖陽天,杜若告訴謝琬琰何夫人和樂容要走了,謝琬琰便想去道個別。
到了何家時,何家已經被收拾的差不多了,門外的馬車上放滿了東西,阿漁抓着一串糖葫蘆,圍着馬車蹦蹦跳跳。
見到謝琬琰,阿漁沖她燦爛地笑。
何夫人和樂容從宅子裏出來,樂容懷裏抱了一口白瓷罐,見謝琬琰與阿漁在一處,走過來,謝琬琰道:“你們以後就不回來了?”
何夫人道:“這是個不祥之地,我把房子賣了,拿着錢去江南換個小點的宅子,再做點小生意,還能餘下錢給阿漁治病。”
樂容包着罐子道:“江南的風景好,私塾也多,等阿漁病好了就讓他念書。”
見謝琬琰看她懷裏的罐子,笑了笑,道:“這是阿琅的骨灰,我們把他一起帶過去。”
謝琬琰見她精神好了很多,笑道:“雖然我們萍水相逢,但希望你們以後能好好的。”
何夫人道:“會的,阿漁認了樂容做幹娘,以後我們只會越來越好。”
馬車遠去,冬日暖陽折射出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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