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火丘雀（2）

火丘雀（2）

艾利克斯坐在床上，看着英格爾。

“你昨天那麽困，早上都起不來，為什麽不早點睡？”

“你睡了，我就能睡了。”

“我夢游還沒治好嗎？”

“今天看看效果，如果好了，我就可以早點睡了。”

艾利克斯揚起眉：“你直接把我打暈不就好了？”

英格爾編了個理由：“把夢游中的人強行打斷可能會引起休克或腦死亡。”

艾利克斯吓了一跳，趕緊躺上去。

英格爾淺淺的笑了一下。

【還真信了。果然是個傻子。】

但艾利克斯閉上眼之後，房間又恢複了寂靜。

英格爾心中按耐不住忐忑。

他強烈希望那個家夥不要再回來。

但是他又有一個非常強烈的預感那個家夥肯定會回來。

“修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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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爾緩緩擡眼，只見艾利死死盯着他，英格爾值得合上書，嘆了口氣：“看來沒成功啊？”

艾利碧綠的眼眸一沉，微笑道：“什麽沒成功？”

英格爾走過去，躺進被子裏：“嗯，昨天我不是做實驗嗎？艾利，你總是晚上起來，我想讓你能安穩點入睡，結果不知道什麽差錯，你直接暈了過去。”

“有點危險，以後不做了，你好好調整吧，好了現在給我睡覺，我也睡了，每天等你，我也受不了，哈啊——”

英格爾背對着艾利打了個哈欠。

【看來魔咒只能起一次性作用。】

艾利沒了聲音，但英格爾能感受到他慢慢躺下的動作。

英格爾只希望這家夥不要搞什麽事情。

但他的希望還是破滅了。

艾利輕聲道：“我想出去看看月亮。”

英格爾道：“這麽晚去什麽去？”

艾利：“那你陪我說說話？”

英格爾：“不好，我不是說要睡了嗎？”

艾利：“那你給我唱搖籃曲吧？”

英格爾半睜開眼。

【這倆怎麽在這一點上一樣？】

英格爾只得說道：“我不會，你自己唱給你自己聽吧。”

艾利道：“那我唱給你聽。”

“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la……”

沒有詞只有旋律。

但是非常地溫柔，催眠。

嗓子還是艾利克斯的嗓子，磁啞低沉。

英格爾想把歌謠聽完，眼皮卻在上下打架。

最終陷入了沉睡。當然是裝的。他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麽。

艾利唱了一會兒側過身，撐起來，手指輕輕撩開英格爾側臉上的發絲，見他的呼吸均勻之後，悄悄起床。

他翻了翻桌上的書。

上面的文字還是看不懂，遂放棄。

他悄無聲息地走出旅店外，在寂靜的街道上走了半圈又逛回去。

英格爾沒有跟出去，也沒有起身，他只是繼續躺着，他一點也不想打草驚蛇。但身體卻時刻緊繃。

但如同所說，他真的只是欣賞了一下月亮。

他漫步在街道上，用聽不懂的語言喃喃自語道：*“白天更好一些，但這個身體白天進不去……這個人果然很特殊……”

*“修爾……以前沒見過你……你在那之前已經死了嗎？”

*“如果只是演技……不過這也算有趣……”

*“這次我會好好利用你們的……不要再次讓我失望啊……人類……呵”

*“啧，文字不通是個很大的問題，怎樣才能讓修爾教我認字呢？”

……

之後的幾天，兩人還是一路南下。

但“艾利”不再出現了。

兩人這時坐在馬車上。

“你不打算去家裏看看嗎？”艾利克斯問道。

英格爾淡淡地說：“我的家人都不在那，沒必要。而且一路上你都看到了。幾個城鎮的人對于自己的領主都不太了解，也不感興趣。”

艾利克斯笑了，托着臉頰道：“是啊，從底層平民們的生活可以看出一個領地，一個城鎮，治理的成效。”

既不是怨聲載道，也不是諱莫如深，更不是閉口不提，也沒有十分愛戴。

民衆對于代理管理領主的本身，并沒有多大的興趣。他們關注于自己的生活，滿足于和平安穩的日子。同時，随着時代的發展進步，生活在緩慢地變好。

“你父親很會挑人。”

“向來如此。”

不過畢竟是自家領地，英格爾在上個城鎮寫了幾封信給自己父親報告這個領地的情況，通過郵局寄了出去。

“我們現在是去南方公爵的領地吧？”

英格爾掀開簾子，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湖泊，“對。大皇女說那裏出現了一種草藥。而且材料中寫的南海不死鳥之花和海神珠。我想在那裏找找線索。”

艾利克斯想起臨別前奧拉給英格爾的話：“克裏斯汀是不是早就預見了我們會去那裏。”

英格爾掃了他一眼：“這也需要預言？是大皇女告訴她的吧。”

“哈哈哈也是。”

兩人在涅卡領地南方邊境落腳，這邊的氣候已經開始溫暖起來，如今到了二月底。

“你看，這個是什麽”

艾利克斯把油布包裹的東西展開來給英格爾看。

裏頭是一個深褐色的大松果。

“……面包？”英格爾已經聞到了那個味道。

艾利克斯掰下一片塞到英格爾嘴裏：“是餅幹!”

英格爾咬了幾口，脆脆的，不像餅幹，倒是有點像以前吃的代餐脆片。

“坐，我們繼續下棋。”

這幾天，艾利克斯的進步很大，圍棋本身和行兵布陣的規律有點相似，對于經常在戰場上的他來說，不是難事。

艾利克斯一邊下棋一邊和他聊天：“這個游戲挺好的，昆佩烏一定很喜歡。他在家裏的時候也經常自己一個人下戰棋，我總是贏不過他。”

英格爾頭也不擡地觀察棋盤：“是嗎？那你回去也教他。不過你出來了，他怎麽辦？”

艾利克斯提子放在手心，咧嘴一笑：“我讓他去偷聽上課了。”

英格爾看向他，有點無語：“……”

他很快想到，這是最佳的辦法。

昆佩烏的身份在學院裏非常尴尬，估計有許多貴族公子小姐會看他不爽。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進入課堂內，正當的聽課。

“我花了點錢買通了食堂的一個餐侍，讓他去食堂打雜。實際上，他工作期間都可以去課堂外面聽牆角，想看書的時候就去圖書館看。吃東西的時候就在食堂解決。”

“……你好歹也是個皇子。”

“我現在也只是個毫無實權和名譽的皇子。對于現在的昆來說，多學一點東西比掙一點自尊心更重要。”艾利克斯拈着棋子在棋盤上點了點，“我希望他變得更強，強到能在戰場上保護自己，活下來。”

他還是會把曾是戰友的那些人聚集在身邊，但他會想盡辦法增加他們活下來的幾率，使他們變得更強。

最重要的是，艾利克斯本人已經變強了。

他身上有着20多年的戰場經驗，以及一身至臻化境的劍術。

這些東西都将引起質的變化。

但與此同時，英格爾不禁想到了那個附身的艾利。

如果那邊的魔王也如同他所想，是帶着記憶回歸的，那麽結果就難說了。

這幾天，艾利不再出現，只有兩個可能。

一，他附身了西大陸其他的人類。

艾利大概已經知道了，白天無法附身艾利克斯，夜晚收集情報又有限。跟所謂的修爾打了一段時間的太極，毫無收獲。那麽，轉向其他人是很合理的選擇。

這個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西大陸幾億人口，他壓根不知道對方會附身哪個人。

二，那邊出了什麽事情。

魔王之間并非和睦，自相殘殺是常見的事情。在東大陸，弱肉強食就是唯一的法則。

【他為什麽不附身我？】

英格爾不禁會想到這個問題。

但很快得出了答案。

艾利接下來還想繼續附身艾利克斯，但艾利克斯白天無法被附身，晚上又失去意識，比較難以暴露。

但“修爾”就不一定了。

他不覺得英格爾這個身體有多特殊，能像主角一樣抵擋精神攻擊。

而一旦他在有意識的情況下被附身就一定會發現不對勁。

艾利很聰明，經過一段時間的交流，他知道“修爾”不是傻子。

他是個巫師，對此類事情很敏感。他不能在他面前輕易暴露。

【不對，既然他認識艾利克斯的臉，應該知道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那麽他在知道自己已經暴露的情況下還在和我對戲？】

【為什麽？】

英格爾眯起眼睛。

艾利克斯問：“想什麽呢，這麽出神？你長考的時間有點……”

英格爾回過神，落子。

艾利克斯定睛看過去，良久，張了張嘴，“我又沒了。應，好厲害。”

“還沒終局就能看出走向了，你進步才是真的很快。整理。”

艾利克斯不服輸地說：“我一定要讓你整理一次棋子。”

菲涅尖聲叫着，仿佛在應和他。

晚上，英格爾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時，艾利克斯坐在窗口看月。

頭發濕漉漉地像一只被雨淋濕的金毛犬。

“艾利克斯，你今天幫我守夜。”

艾利克斯轉過來，“可以是可以，不過，為什麽呢？”

英格爾道：“我想做個實驗。”

艾利克斯好奇地問：“什麽實驗？”

英格爾認真地道：“我想看看我自己會不會夢游。”

艾利克斯愣了片刻，哈哈大笑起來。

英格爾面無表情看着他笑。

也只有這個傻子才會信這麽無厘頭的借口。

“好啊，今天我看着你睡。要不要我給你唱搖籃曲啊？”

英格爾躺上床的時候看向他：“你為什麽這麽喜歡搖籃曲呢？”

艾利克斯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下：“……我的母親小時候經常給我唱搖籃曲，後來我噩夢太多了，只有給自己唱搖籃曲，才能睡得着……”

噩夢。

他不用問就知道是因為什麽。

“抱歉……”英格爾垂下眼皮低聲道。

艾利克斯：“你幹嘛道歉啊？這些天和你一起睡以來，我從來沒做過夢。我才是那個應該感謝你的。”

艾利克斯拍了拍英格爾的肩膀，他的神色不禁柔和下來。

在這個人們對不遠的殘酷未來一無所知的時代，有一個了解自己的過去，理解自己，陪在自己身邊。

他真的很感激。

“應，我一定會讓你獲得你想要的生活的。我發誓。”

艾利克斯輕聲喃喃道。

這句話他已經不知道對自己重複了多少遍。

英格爾在他溫柔的吟唱下沉入夢鄉。

這是艾利克斯第一次看着英格爾入睡。

沒有病痛中的呻：吟和噩夢驚顫。

睡夢中的英格爾真的只是個安靜的孩子，睡臉稚嫩又恬和，養尊處優的小公子。

白天艾利克斯跟他談話的時候，總是難以将他當成16歲的孩子看待。

他的智慧和氣場那樣的成熟，而且總有一種遷就的心态。

看着自己的目光，很多時候是讀不懂的。

那種害怕靠近又忍不住事事操心的樣子，不夠坦率，但足夠可愛。

他知道這個人以後一定不會和自己并肩作戰，但只要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足矣。

過去他身邊不曾存在過的人。

難以形容這種安心又滿足的感覺。

深夜寂靜無聲。

艾利克斯時而看看書，時而看着英格爾，很享受這份安寧。

然而，腦袋一陣刺痛猝不及防襲來。

突然又消失。

艾利克斯皺眉。

總覺得這種痛感似曾相識。

***

第二天，英格爾爬起來，艾利克斯一邊做單手俯卧撐，一邊和他打招呼。

“早啊？”

英格爾迷糊了幾秒鐘，揉了揉眼睛：“……艾利克斯，昨天我夢游了沒？”

“沒有，連翻身都沒有。”

“……你怎麽這麽……”

艾利克斯揚起面龐，汗水順着下巴滴落地板，笑道：“騎士一般三四天不吃不喝不睡都不會死的。”

英格爾滿頭黑線，又問：“……那你昨天有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什麽異樣？”

艾利克斯想起了昨天腦袋的悸痛，看着英格爾。

【昨天？他預料到了？什麽意思？】

英格爾揉了揉腦袋，“沒什麽，我就随便問問。”

艾利克斯突然道：“我昨天有些頭痛，但是很快就好了。”

艾利克斯清澈的金眸盯着他，英格爾愣住了，朦胧着眼睛像是沒睡醒一樣：“……是嗎？那今天你還是別熬夜了。”

艾利克斯覺得他演技真的很不錯。

英格爾則心想【昨天附身沒成功啊。】

艾利克斯看着他望着遠方的眼神，他不急，他等着英格爾告訴他。

英格爾轉過頭來看艾利克斯，艾利克斯跳起來，拉伸胳膊，對他露出一個天真無辜的笑容。

英格爾面無表情地撇過臉去。

【主角果然很敏銳，瞞不過去。】

不過，他還是不打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