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不死的巫師（2）

不死的巫師（2）

艾利克斯知道，即便他下死令，這件事也瞞不住。

不知何時，在戰場上，“不死的巫師”這個名號開始傳播。

英格爾已經習慣了看向他的視線，但看向上司的視線與看向怪物的視線還是有區別的。

提升軍銜的命令早在奧拉出戰北境前就已經下了。英格爾現在是少将，連升四級。艾利克斯現在是上将。

然而這種事情已經沒人在意了。

不死的巫師這個名字在戰場上太過響亮。

人們終于對于那個超出想象的年輕巫師有了一個固定的稱謂。

對于黎微爾來說，這的确不算一個好消息。

艾列娜因這幾天在軍營裏瘋傳的消息而死鎖眉頭。

戰術上屢屢被對方壓制，仿佛能看穿這邊的戰略布局一般。戰力上明明黎微爾高于丘涅，卻不得寸進。

她很早就看出，這場戰争的關鍵節點在于那個巫師和那個儲君騎士，雙指揮官。

好不容易殺了那個巫師，結果他複活了。

“哈……不死……怪不得，怪不得。”魯道夫抄着手倚靠在營柱上，咧開嘴笑道。

唐霓轉向他：“你知道什麽？”

魯道夫漫不經心地道：“你們還在猜是不是真的吧？我告訴你們答案，這多半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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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莉亞咬牙道：“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我殺過他一次。”

周圍人都是一震。

接下來就是難以置信的沉默。

艾列娜深知這對士氣是極大的影響，她猛地拍了一下桌面：“在沒有親眼見到他複活之前，我是不會信這個的，他們那些離奇的招數我們都吃了多少次了？還不吸取教訓？”

她繼續道：“退一萬步，他就算能夠複活，也不可能沒有次數和代價。”

維羅妮卡用薩蘭語嘟囔道：*“真搞笑，又不是女神。”

一旁的羅梅羅渾身起雞皮疙瘩。

黎微爾将英格爾此次戰役列為最大的威脅也很久了，但除了那一次卧底刺殺之外沒有成功的例子。

在那之後，丘涅也進行了前線戰營的一次大清洗。

确信是卧底的人全部被釘在架子上，面向黎微爾，被割了千百刀後放血而死，以儆效尤。

在那之前，艾利克斯想方設法讓他們把能說的全說出來了。

黎微爾的人其實并不多，大多曾經是魯道夫的傭兵。

其中，他們還抓出了易容成騎士團員的皮赫爾騎士。

就是曾經跟在露西娅皇後的那位騎士，在她還未來得及做什麽之前，艾利克斯把人揪了出來。

英格爾阻止了她自殺，然而她的嘴很硬。

英格爾在她身上嘗試洗腦和改寫記憶的魔法，結果全都是失敗的。

皮赫爾騎士忠誠于露西娅也并非是魔法之類的影響，她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願獻身于她。

從她嘴裏問不出什麽，他就把她交給了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是善良的，但他不會對敵人仁慈，尤其是助纣為虐的家夥。

他把她的頭砍下來，寄給了北方的奧拉，雖然露西娅估計也不在乎這一個無關緊要的下屬的命。

其後不久，黎微爾就展開了更加猛烈的攻勢———目标直指英格爾。

砰砰砰！

英格爾再次聽到槍響的時候，身體一僵，視線一翻，他被人用力推了一把，滾在了地上。

他第一時間攥住魔杖，擡頭。

砰砰砰砰砰砰！

锵锵锵锵锵锵！

金屬碰撞的铿锵聲音緊接着槍聲響起。

英格爾張了張嘴，呼吸像被人掐斷了。

遠在對面不遠處的黎微爾的狙擊手不由自主松開了扳機。

作為新型狙擊的菜鳥選手，他的心理素質還不過關。

但此刻，他确信，任何一個神槍手，見到這一幕都難以保持穩定的情緒。

他唇瓣抖動，不住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怎麽有那樣的，騎士哪怕再快……”

他和旁邊的幾個狙擊手同時再次展開了新一輪的射擊。

好不容易制造出來的新兵器，緊急訓練的有天賦的狙擊手。

他們的射程距離遠不如丘涅原版的絕緣子彈槍，射程頂多原版的八成，但子彈口徑、威力和準度并沒有太大差距。

盡管如此————

黎微爾的狙擊手從瞄準鏡中看過去———

只有一把劍。

手持絕緣材料，沒辦法用魔力強化雙眼。

他根本看不清那劍的形狀，哪怕劍影也是模糊一片，沒在他射擊視野裏留下能供捕捉的痕跡。

艾利克斯擋在倒地的巫師身前，只用了一把劍将所有靠近他們身體的絕緣子彈切成了兩半—————是所有！

先不說那把劍是怎樣切割開硬度極高的絕緣石子彈的。

絕緣子彈近身，代表着騎士的魔力也會失效。

也就是說，他僅僅靠着肉身以及登峰造極的劍術，瞬間斬下了所有子彈！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黎微爾的士兵見證了這一幕，恐懼地叫道。

“呼！”吃劍咧開嘴怪叫了一聲。

艾利克斯沒回頭，手臂每一絲肌肉線條都繃緊了，他沉聲道：“應，站起來，一步也別離開我身後！”

英格爾踉跄地站起來，心髒瘋跳。

正如艾利克斯所保證的那樣，在他身邊，他沒讓任何一顆子彈靠近他的身體。

眼花缭亂中只有铿锵聲追逐着那肉眼難捉的劍影。

那些狙擊手只是停了幾秒鐘，一道巨大的斧頭就從頭頂落了下來。

利落地連同脖頸脊椎瞬間斬斷。

沒有半絲痛苦地送走了他們。

“你們難道不知道狙擊手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嗎？”

比比代面無表情抓着幾個頭顱扔進麻袋，搜了下身體，提着溜回去了 。

英格爾和艾利克斯都沒有受傷，還斬下敵方一大隊的人馬，可黎微爾的聲東擊西還是成功了，艾列娜突破了戰線北端，俘虜了包括明那騎士副團長在內的一衆丘涅騎士和士兵。

英格爾在指揮營裏和艾利克斯對視了一眼，同時說：“交換俘虜吧。”

雙方此刻都積累了一定量的俘虜，而且遵守戰争公約，不存在大範圍虐待殺害俘虜的情況。交換俘虜的流程遲早都要進行。大多數戰争會在結束後再執行。

斯特拉伯爵皺眉問道：“這個時候？會不會給他們可乘之機？”

艾利克斯伸出兩根手指：“還記得我們先前制定的兩個計劃嗎？”

森忒伯爵道：“你是說趁交換俘虜的機會，同時進行？”

英格爾道：“交換俘虜的那一刻，黎微爾一定會做一些事情，我們必須執行其中一個計劃來應對。”

當然，如果能達成原定目标就更好了。

弗萊明道：“你們怎麽保證，龍和巫師都會來齊呢？”

“但對面遠程攻擊的就這倆，起碼要來一種。”比比代替他們答道。

尤尼亞·加孜問道：“要是他們都不來怎麽辦？”

英格爾眸光一閃：“那才正好。”

見其他人都一臉疑惑，艾利克斯和英格爾和他們詳細闡述了計劃。

又是月色清寂時分，他們才從帳裏散去。

可剛剛散去艾利克斯又和英格爾吵了起來。

“又是這樣？！你被他們狙擊才過多久？上次要不是我在，你又要被打成篩子了？！你的魔法是很厲害！但你防的住絕緣子彈嗎？”艾利克斯氣急敗壞地吼道。

更可氣的是這東西還是英格爾自己發明出來的。

英格爾手擱在桌子上，扶着腦袋：“別這麽大聲嚷嚷了，很多人估計都睡了。”

又轉移話題。

艾利克斯看向英格爾，在他漸長的發下，一雙眸子，呈現出不同的色澤，左邊如同深沉的紫水晶，右邊是滴血般的紅。

右半邊腦袋，臉上沒留下明顯的傷痕，只是右眼顏色永遠變不回來了。

作為當事人的英格爾倒是不很在意，紫色是遺傳自他父親，紅色眼珠和他現在的母親如出一轍。

此次和上兩次不同，就地身亡，他自己沒感受到什麽痛苦，死得很快，也沒有留下任何恐怖記憶。

但艾利克斯每次看到他的這雙眼睛，尤其是右眼，就會怒不可遏。

艾利克斯再次撇過了頭。

他的脖頸，他的胸膛，他的眼睛，一道道痕跡，無時不刻在提醒他三次親眼目睹的死亡。

艾利克斯咬着唇道：“你是不是還頭疼？”

英格爾揉着太陽穴，吃力地道：“如果你聲音再小點兒，我或許會好受一些。”

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冷戰，艾利克斯在他面前總是莫名其妙發脾氣，一結束會議就劈頭蓋臉來，這段時間他确實也很頭疼，兩相疊加，酸爽加倍。

艾利克斯冷着臉拖過來一把躺椅：“睡覺！”

英格爾翻了上去，斜着腦袋閉着眼睛問：“你之前是怎麽說服艾列娜來着？”

艾利克斯壓着氣道：“你不是知道嗎？”

“是，我知道你被俘虜的時候才有機會告訴她真相，但我想不明白，那個時候她為什麽會聽？”英格爾又捏了捏眉心，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着。

艾利克斯弄暗了燈光，道：“那個時候，我不是儲君，但是作為将領，她比較惜才，所以即便抓了我也不會第一時間殺掉，但如果我這次也使用這個法子，她抓到我第一件事就是殺了我。她這個人，我了解，能動手絕不動口，除非有個人能用武力絕對壓制她，否則，讓她聽從并相信我們說的，絕對不可能。”

英格爾：“你目前還做不到？”

艾利克斯：“在上一次，再過十年我也沒能做到。”

英格爾：“哦……沒半點長進。”

艾利克斯：“你說得倒輕松。”

英格爾放松了身體，“你這樣一說，我又想起，黎微爾現在那位皇帝的事情了。”

艾利克斯拿來毯子給他：“……好像是快了。”

英格爾：“要救他麽………”

艾利克斯：“我也想過，但目前我們沒辦法………而且他和艾列娜不一樣，我不确定他最後會不會站在我們這邊，很有可能導致這場戰争也失敗。”

英格爾輕輕地吐了口氣。

艾利克斯皺眉道：“你總是想這麽多才睡不好。別想了。”

英格爾迷迷糊糊睜開一絲眼睛縫隙，看到艾利克斯的臉，于是又閉上了，他喃喃道：“……我又沒辦法控制自己不想……它自己一直冒出來……”

“艾利克斯……你別生氣了……我都不知道你在生什麽氣……又不疼，我沒事……真的……”

在這樣零零碎碎的抱怨裏面，英格爾的呼吸逐漸均勻。

艾利克斯的坐在旁邊，頰上突然冒出了冷汗，回過神來，他的手指已經貼在了英格爾脖頸旁邊。

心髒開始給血液注入動力，在開始加速的心跳聲中，艾利克斯的眼眶紅了起來。

艾利克斯像被燙到一般猝然縮回手，把臉埋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