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神話（3）

神話（3）

這個世界漫長的歲月就這樣被兩位女神壓縮成了一個故事。

所以，神也不是永恒存在的。

英格爾問她們：“你們……消失後，會怎麽樣？”

律現在的笑臉很稚嫩，眼中卻是滄海桑田：“我們會成為世界本身。就像花草落在泥土裏分解成養分，我們會像海神魔瑞涅一樣化作構成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調節着這個世界的平衡。”

零道：“也有一種可能，是我們消亡後，這個世界的魔力也會随之消失，但我們現在還不确定，也許等我們真正将要消失的那個時候會出現先兆吧……”

英格爾把那個故事和這些答案牢牢記在心底，問：“為什麽這個世界和我所在的地球有這麽多的相似之處呢？”

這是一個他在心底藏了很久的問題。

律和零對視了一眼：“這個……我們不清楚，我們只是按照時空之神的要求，把漫畫做好給了他，實際上去那個時空的，只有他，我們做不到，所以我不清楚你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

英格爾便接着問：“那……那位時空之神，什麽時候會回來？”

律點點頭：“他說過，他會在第二部結局的時候過來。”

英格爾咬了下唇。

真是簡單易懂的比喻。

零突然道：“還有一件事，你得知道———不死鳥。”

英格爾擡頭看向她的雙眼。

“你還記得吧？不死鳥的傳說，你的母親應該和你說過。”

英格爾完全記得。

“這是一種被詛咒的永生不死的鳥，每死一次就會被烈焰焚燒殆盡，然後在灰燼中重生。”

“傳說，不死鳥若非壽終正寝或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殺害或者遭遇意外而死，便會被火焰燒盡，然後它會在距離它死地最近的一處香木上重生。”

“不死鳥每死一次便會異地重生，直到第九次重生之後，它便不老不死，不傷不滅，壽命永無終結。”

回憶起這一段的英格爾僵住了。

律嘆了口氣，“我想你應該也猜到了。不死鳥的詛咒，你的一次又一次的複活。”

英格爾從喉嚨裏發出幾個沉重音節：“該不會………”

零直接說道：“不死鳥是在充斥着神奇生物的那個時代誕生的天地間的靈物，她不是我們造就的，但是她遭到了別的神奇生物能力的詛咒。”

“她實力很強，但她的生命尤其漫長，與我們不同，她承受不住漫長時光的煎熬，她想了很多辦法尋死，也确實成功了，但死了九次之後，她再也沒辦法死去了，無論受到任何傷口，都會瞬間治愈，不會生病不會衰老不會死亡。”

英格爾手腳冰冷，恐慌瞬間淹沒了他的心髒。

零鄭重道：“九次，你已經用了四次機會。這件事你要心中有數。”

英格爾感覺自己在牙齒打顫，他握緊了拳頭，問道：“可是，不死鳥最後還是死了……”

零道：“那是因為她找到了化解詛咒的方法。”

“是什麽？！”

不死鳥天生帶着詛咒。

她的壽命很長。

于是她想死。

她第一次一頭撞死在山上。山倒塌了。

她複活了。

她的記憶還在。

第二次她淹死在海水裏。

第三次她被飛龍咬死。

第四次她被巨人撕裂。

第五次她被寒風凍死。

第六次她被岩漿吞沒。

第七次她被隕石砸爛。

第八次她被魔族撕碎。

第九次她再次自殺。

她每一次都帶着記憶重生。

第九次自殺重生之後，她又一次嘗試，她發現自己死不了了。

詛咒給予了她永恒的生命，不滅的肉：體，她再也死不了了。

遠古的時代過去了，只剩她被遺留在世間，無論用什麽辦法都殺不死她的生命。她用這樣漫長的生命來尋找死亡的方法。

最後，她找到了。

她把一群人類召集過來，把自己的天賦能力通過精血繼承給他們。

繼承了能力之後。

有的人的血液能治愈疾病，有的人的身體能免疫任何毒素，有的人天命長壽容顏永駐，有的人肉：體受傷能自動修複，有的人可以不畏懼任何火焰，有的人能讓生物快速生長………

這些能力會通過這些人類的血脈繼承下去，每繼承一脈，不死鳥本體能力就會被分走，她也就離真正的死亡更近一步。

人類得到了他們想要的能力，不死鳥獲得了自己的死亡。

不知過了多久，不死鳥再也飛不起來了。她将自己埋在了一個洞穴裏，永遠地沉眠。她臨終前開心的淚水化作寶石，她散落的羽毛在灰燼中生根，她的眼珠脫落掉入河裏沉入海洋，她的血肉風化，裸露出骸骨，天地為墳冢。

零：“這些人都各不相同，但都有相同的特點。他們的眼睛呈現不同色澤的紅。”

英格爾腦海裏瞬間閃過無數個畫面，他緊閉着眼睛，精神混亂一般捧住了刺痛的腦殼。

他曾經聽說過卡萊娜和彭德利佳相遇的逸事。

年輕的彭德利佳在領地某處偏僻的村莊采風時，所住的地方被雷劈中，突然燃起了大火，他被鎖在着火的房子裏出不去，眼看就要死在裏面，這時卡萊娜跑進去救出了他。這就是他父母的邂逅。一則非典型的美人救英雄的故事到現在還是府邸裏老人之間的佳話。

可是當時往火裏竄的卡萊娜完全沒有任何燒傷，倒是彭德利佳手腳的燒傷痕跡到現在還是清晰地留着。

再加上他自己曾在龍炎下毫發無損，原本他以為是魔杖的功勞，看來是他本身的血脈在起作用。

所謂的不死鳥的家族其實是分走了不死鳥精血，繼承了她一部分能力的人類的家族。

不畏毒的紅桫椤，血液能夠治愈疾病的丹姝夫人，能讓植物快速生長的妮妮芙，長壽駐顏的精靈族，不懼火焰的菲尼諾拉………

他們原來都不是奇異者。

還有英格爾現在的這只紅色右眼。

一切的一切，全都串聯了起來！

可想而知，一開始這些繼承了不死鳥精血的人類的血脈每一個都擁有特殊的能力，但随着不死鳥的死去，這個血脈的能力也在淡化，後來好幾代才能出一個擁有能力的人。大多數人歷經幾十代歲月變遷的波折也逐漸淡忘了家族傳說。

可正是因為他的身體繼承了不死鳥的一部分精血所以能夠使用這個權杖，所以生死木能夠給予他枝條，所以丹姝夫人才能夠與生死木溝通。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英格爾喘了幾口氣問：“她………不死鳥用了多少時間去做到………”

零：“………至少是以世紀為最小單位。”

英格爾眼前一黑。

就像那種老電視啪的一聲關閉了頻道，閃爍了幾次滿屏的黑白像素之後，變成了完全漆黑。

腦子裏那根弦從大陸戰争之前緊緊崩到現在，已經拉拽到了極限。

就在此刻，驟然崩斷了。

律和零的狀态在肉眼可見地衰弱，她們也管不得那麽多了，握住了英格爾的手，繼續說：“還有一件事，那個擅長治愈魔法的主教，她身體裏住入了另外一個人，我想就是她用了我們所用的化身咒語，化身是擁有絕對獨立的人格的，哪怕我們也不能改變，我們一般不怎麽操控分身，只收取記憶，也不會給她我們的記憶，而且我們沒有出現過本體死亡的情況。她現在這個身體裏擁有兩者的記憶，所以，我們不好說她現在到底算哪個人，這個交給你來判斷，可以嗎？”

英格爾下意識點了點頭，但腦袋裏是一片空白。

律擔憂地抱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後背：“孩子，你還好嗎？”

英格爾張開了嘴：“謝謝女神大人解答我的疑惑，那……我先走了，有需要，就讓埃裏克來找我。”

零看見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像是蒙上了灰色的烏雲，她皺起了眉頭，有不好的預感。

但英格爾沒有停留，直接用了傳送回家，連招呼都沒和艾利克斯打。

律咳嗽了兩聲，揮手解除隔音魔法，讓外頭的艾利克斯進來了。

艾利克斯意識到英格爾先走了，有一瞬間失落的表情，但很快他在女神前面坐了下來。

他直接道：“女神大人，如果你們有要求他的事情，不要讓他去做，由我去做就行了。”

律和零互相看了看。

律問：“為什麽？”

艾利克斯繼續道：“他記憶力太好了。即便他做出了選擇，意味着他以後必然會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悲傷。”

艾利克斯清楚，英格爾和別人不一樣。有些人痛苦的記憶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淡忘。

記得一切意味着，他不能忘掉悲傷和痛苦。

而痛苦是永遠無法感同身受的，也無法分擔的。

哪怕這一世後半輩子，他活得再開心，幸福完滿，他經歷過的那些永遠不會消失。傷痛會伴随他一輩子。

沒有什麽比塵埃落定和無法挽回的悲劇更令人痛心了。

零：“………我們沒有強迫他去做什麽，也不會幹涉他做的決定，你放心，他會自己做出選擇，而且我覺得，他應該比你想象中要堅強。”

律寬慰他道：“他已經為這個世界做出了很多，已經幫了我們很多，我們也很感謝他。”

艾利克斯捕捉到了她的一個用詞“這個世界”，他藏起心中所想，道：“他本不希望站在這戰場上，是因為我們才來的，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他再犧牲自己去做些什麽了。”

說着這種話的艾利克斯對于自己的犧牲卻毫不在意。

這種任性和傲慢也是艾利克斯的性格特點。

律看着艾利克斯笑了起來：“艾利克斯，不要忘記，你在保護別人的時候，也有人渴望保護你。”

零皺眉道：“你以後最好相信他的判斷，尊重他的選擇。”

艾利克斯以沉默回應。

律道：“我們叫你來其實是想告訴你，我們發現你身上的等級限制消失了。”

艾利克斯驚訝地看向她們。

零：“你能變得多強大，我們也不會知道。而且有他在你身邊，你的成長速度更快了。艾列娜把這個機會讓給了你，你要好好珍惜。”

艾利克斯還有些不明所以，但兩人把跟英格爾說的，削減了适當的一部分給艾利克斯說清後，他理解了情況。

艾利克斯按了按心口：“所以，應，他知道你們選擇了我……”

律和零選擇了為英格爾隐瞞這部分，她們道：“我們給了他，你所經歷的那段歷史，他知道，但是他一開始并沒有想摻和進去，他和你們之間的經歷與感情都是真實的，他走到現在完全是他自己的選擇，不必懷疑。”

艾利克斯的眉頭死死擰在了一起。

原來，心口的刀子，拔出來之後才是最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