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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豪門圈子裏，發生點什麽事都不奇怪。

但最近，這圈子裏的人久違的受到了震驚。

不是因為事奇怪，而是做這事的人奇怪。

起先是傅家那個小少爺，給從家的小少爺辦了一場歡迎宴。

然而歡迎宴當天，傅總帶着他侄子的小情人，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宴會門口。

擺了一通好臉色，讓小情人對着小傅總好一頓冷嘲熱諷，這才輕飄飄的帶着人離開。

傅岑啊，年少老成，做事沉穩，年紀輕輕已經坐穩傅家的位置，跟一群老油條在商場上打的你來我往，毫不落下風的狠角色。

從來不跟那些浪蕩子般，摻和這些不正經的事。

要不是一群人親眼看見，說出去怕是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

但這只是開頭。

沒兩天，莫家又爆出個大新聞。

莫家的蔣總帶了個青年回去，據說那青年長得跟當初的莫小少爺有個七八分的相似，莫家一家子竟然都認了那個孩子，還管那個孩子叫“莫子寒”！

人死不能複生，都過去三年了，莫家竟然還能找個替身來裝他們家的小少爺。

從前只聽過給白月光當替身，做小情人的，還是頭一回聽見給早死的兒子做替身，當豪門小少爺的。

也不知道那青年是走了什麽狗屎運，真正是一朝升天，魚躍龍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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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松白在外出差，寂靜許久的群裏忽然變得鬧哄哄的，大清早将他吵醒。

他皺眉關掉手機提示音，眯着眼看消息。

群裏的消息刷的飛快，一條接着一條，根本弄不清頭尾，另一條就将前面的頂上去了。

還有不少人艾特了李松白。

下面有人替他解釋：“人在外出差呢，你艾特他，他八成還沒你清楚。”

“傅岑知不知道這件事啊？”

“傅岑跟莫家關系那麽好，肯定知道啊。”

“那他同意！？？就讓這麽個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頂了莫子寒的位置？”

“莫家一家子都同意了，傅岑一個外人能說什麽？”

“不是，蔣阿姨怎麽想的呀？什麽人都配頂莫子寒的位置嗎？”

“我要是死後知道我媽把我的名字跟東西都給個假人，叫個冒牌貨來頂替我，我真是心都寒了。”

消息一條接一條，群情激憤。

李松白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明白大致是什麽情況。

竟然有人被接到莫家去，還被莫家一直承認是他們家的兒子，甚至名字都換成了莫子寒的。

李松白眉頭緊皺，跟自己的秘書打電話，改成最早的一班機票，馬上回家。

這個期間，李松白聯系過傅岑。

但不知道傅岑幹什麽去了，根本聯系不上，只能打公事電話，接的是黎高陽：“李總，老板今天沒有來公司，我暫時也聯系不上他……對，是的，要是老板聯系我，我會第一時間轉達。”

李松白只好放棄詢問傅岑，在群裏盯着他們刷一條又一條的新消息出來，從而了解到現況。

這個群裏的人幾乎都跟莫子寒關系要好。

即便是沒有那麽親近，也是關系不錯的。

大家群情激憤，恨不得能将那個冒牌貨罵進泥裏。

直到好一會兒，才突然有了一條與整體氛圍格格不入的發聲。

李松白：“蔣阿姨說馬上要舉辦宴會，跟大家重新介紹一下‘莫子寒’。而且我去看過一眼……真的，很像，特別像……”

他很謹慎的将“莫子寒”三個字打上了引號。

但群裏的人還是瞬間就把他淹沒了。

還不忘艾特李松白：“你弟弟皮癢了，李松白你還不快來收拾！”

李松白掐着眉心。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莫家。

李松白聯系不上的傅岑端坐在大廳的沙發裏。

他對這裏很熟悉，或許比對傅家的老宅還要熟悉幾分。

他坐的端正，脊背挺直。

莫家老爺子跟老太太坐在他旁邊。

兩人都是看着他長大的，對他很和藹，笑眯眯道：“小寒那孩子還在上頭睡覺呢，他累壞了，身體有點不舒服。等他睡醒了，你再跟他一起出去玩玩。”

比起其他人的大驚小怪，傅岑表現的格外冷靜鎮定。

他颔首：“好的，我不着急，讓他好好睡覺吧。”

莫老爺子跟老太太對視一眼。

老太太拍拍他的手。

莫老爺子又說：“小寒在外頭遭了罪，他媽媽的意思，是要給他辦個宴會，好讓從前的朋友都聚起來，也能開心點。小岑啊，你跟小寒的關系是最好的，到時候你幫着他一些。”

傅岑在莫家，是個尋常的溫和晚輩，頂多是話少一些，卻很禮貌溫馴：“好的，莫爺爺。”

他們正說着話，二樓響起腳步聲。

拖鞋慢慢的在樓板上拖拽着，聽起來疲憊又慵懶。

傅岑擡頭，眼眸緊緊的盯着二樓轉角。

轉角露出了青年小半張側臉，然後是整個上半身，再到樓梯口整個人。

他穿着暖灰色的睡衣，松軟的頭發耷拉在眉骨上，眼睛半睜不睜，像只蔫兒頭巴腦的小孔雀，又或是一朵被太陽曬的太厲害的玫瑰。

傅岑微微繃着的唇角驀然松緩，眼中本掩蓋着的溫柔，也在這一瞬間鋪天蓋地的湧現出來。

他輕聲喊：“小寒。”

他很久沒有喊這個名字了，以至于這兩個字念叨在舌尖的時候，有些澀意。

青年倏地綻放出笑容，輕聲說：“早上好呀。”

傅岑也說：“早上好。”

心照不宣的默契讓莫子寒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些。

莫老爺子跟老太太再度對視一眼。

他們還是有些沒有适應這件事。

但自己的孫子，他們是認得的。

莫子寒不是誰都裝的像的孩子。

回來就好，只要能夠回來，其他的事都不必再去追究。

莫子寒去吃了早餐，出來時手中端着一杯咖啡。

莫老爺子跟老太太已經攜手，老夫妻二人出去散步了。

把地方留給了兩個年輕人。

莫子寒抿了一口咖啡，手中的被子被傅岑端走。

傅岑垂着眉眼，溫聲說：“早上不要喝這麽濃的咖啡。”

莫子寒喝咖啡幾乎不怎麽往裏面加糖加奶。

莫子寒不高興的伸手要搶回來，傅岑抱住了他半個肩頭，将他壓在自己懷裏，讓他沒辦法再跟自己掙。

動作熟練到刻進骨子裏。

這個動作打破了兩人先前維系的那點距離。

莫子寒趴在傅岑懷裏，熟悉的溫度将他包裹。

他悶聲問：“怎麽辦啊傅總，你之前才帶着你侄子的情人出席宴會，之後要是跟我這個替身在一起，你的一世英名就都毀了。”

圈子裏那些人怎麽議論，他不用腦袋想都知道。

不是誰都能認出他來的，也不是誰都願意相信，世界上還能有死而複生這種詭異的事。

傅岑摸着他柔軟蓬松的發絲，溫聲說：“沒有關系。”

那些都不重要，跟懷裏的人比起來，不值一提。

莫子寒忽然之間來了興趣，又問：“可我是莫家那位小少爺的替身，要是到時候有人為難我怎麽辦呀？”

語氣中還假模假樣的添上三分驚恐。

傅岑眼中的笑意蕩漾開：“我會護着你的。”

莫子寒驚訝：“真的嗎？可是聽說，傅總你跟那位莫少爺關系最好，為什麽要護着我啊？”

傅岑垂着眼睛。

他只能看見莫子寒圓溜溜的後腦上，細軟的發絲翹起來，搭在他的衣襟上，像是一只把頭埋進他懷裏毛茸茸的小鳥。

他放低了聲音，溫和柔軟的語調聽起來缱绻：“因為我喜歡……那位莫少爺。”

莫子寒一個骨碌坐直了身體，肅着臉：“哦，那跟我有什麽關系呀，我只是莫家帶回來，當那位莫少爺替身的人，又不是他。”

他玩“莫少爺替身”的把戲上瘾似的。

傅岑也就陪着他玩，眼神卻很認真：“因為喜歡他，所以也喜歡你。”

莫子寒蹙眉：“那就是拿我當他替身的意思？”

傅岑低笑：“嗯，所以你當嗎？”

他當嗎？

莫子寒忽然想起那天晚上。

他捧着一大束花。

裏面的每一朵玫瑰都是他精心挑選的，開的最大，最飽滿的。

他在花店待了一下午，跟花店裏的小姐姐打的熱絡，将花店裏每一種花該怎麽送，花語是什麽，都弄的清清楚楚。

他起初想着，一個男人向另一個男人告白，用玫瑰好像太肉麻，也太不好意思了點。

可折騰到最後，他還是選了玫瑰。

最熱烈的紅玫瑰。

他的愛意，不想遮掩。

他捧着那一大束花開心的回家，沿路勘察路線，預演幾天後七夕的場景，緊張的的手心冒汗。

他從沒有那麽緊張過，即便只是獨自一人的演習。

他甚至不知道，接玫瑰花的那個人，到底會不會同意。

那捧玫瑰在路邊碎了。

但他要等的答案，在三年後聽見了。

莫子寒抿了下唇角，說：“當的。”

他偏過頭，看傅岑，笑意明亮：“傅總可不要學您的侄子那麽小氣呀。”

傅岑溫柔答應：“好。”

莫子寒看見他這副模樣，忽然又惦記起自己死前沒幹成的事。

他想要把那件事幹完。

沈安風接到莫子寒電話的時候，正在酒店看宋導的劇本。

他聽見那頭陌生的聲音用熟悉的語調喊他：“小沈。”

沈安風頓時激動起來：“小莫哥！”

他的房門被敲響。

沒有得到他的回答，陳楚殷若無旁人的推門進來，見沈安風在跟人打電話，正要問。

沈安風卻沒有空搭理他，臉上因為興奮浮現出一抹淺紅：“小莫哥！你終于給我打電話了，我等了好久。”

陳楚殷在門口站住。

小莫哥？

小莫哥是誰？

小刺猬這種腼腆排外的性格，他都是用了好久才讓小刺猬願意跟自己正常相處，這個人憑什麽讓他這麽親近？

莫子寒說：“跟家人見面，所以耽誤了段時間，最近才把一些事情解釋清楚。明天家裏要舉辦慶祝宴會，你要來嗎？”

沈安風高興道：“慶祝你回家嗎？我當然要來的！”

莫子寒又跟沈安風說了幾句，約好時間讓人來接他，這才挂斷電話。

沈安風放下手機，才有空注意到門口的人，不好意思的起身：“陳哥，不好意思，剛剛打電話沒有注意到你。”

陳楚殷露出不以為意的神情，笑了笑問：“朋友？”

沈安風點頭：“很好的朋友。”

陳楚殷狀似不經意的問：“誰呀？我認識嗎？”

沈安風雀躍的将莫子寒的存在介紹給他人：“叫做莫子寒。”

莫子寒？

有點耳熟。

回去讓人查查。

陳楚殷看見沈安風放在桌邊的劇本，問：“馬上要去試宋導的戲？”

沈安風：“是，我看了裏面那個男二，覺得我可以去試試。”

陳楚殷拿過本子翻了翻，道：“那正好，宋導邀請我去做男主，下個劇組咱們還是可以共事。”

沈安風覺得很高興。

陳楚殷的演技很好，從這位前輩身上能學到很多。

而且陳影帝親和有禮，很願意幫助他人，如果能夠繼續跟他共事，再好不過了。

陳楚殷跟沈安風聊了不少關于劇本跟演技的事，等到離開後，立刻掏出手機給經紀人打電話：“宋導那部戲的男主定下來了嗎？”

經紀人奇怪：“你先前不是說要進入半息影狀态，熒屏走幕後嗎，問這個幹什麽？”

陳楚殷面不改色：“我看了本子，覺得挺好的，這年頭好本子越來越少，多留下幾個經典角色有利于積累，你快去問問，還沒定下的話跟宋導遞給意思，說我願意接。”

經紀人覺得他神經病。

但還是老老實實去聯系了宋導。

聯系完回來告訴陳楚殷：“宋導那邊意思是……他們這部男主更傾向林蘊，林蘊的形象比較符合他們的男主人設，而且也已經開始跟林蘊那邊的團隊洽談了。”

陳楚殷：“……”

陳楚殷：“你先幫我跟宋導談，我晚上自己再跟宋導聯系。”

經紀人：“……？”

病得不輕。

慶祝宴會舉行的這天，莫家出奇的熱鬧。

那些精英人才，天之驕子，忙的不可開交的跟常年國外的二代們統統回來了，聚集在莫家的老宅裏。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白自己來這一趟的目的是什麽。

——他們倒要看看，是什麽貨色能夠頂替莫子寒。

莫子寒在二樓窗戶邊，看見烏壓壓的人堆，不少人臉上帶着義憤填膺的神情。

好笑又感動。

這樣看來，就算是他死了，也還有很多的人記得他，不會讓他從這個世界上輕易消失。

蔣詩涵站在他背後，招手：“看什麽？待會兒下去有你受的，快過來把這枚胸針戴上。”

莫子寒背着手，乖乖溜達過去，由蔣詩涵女士親手為他別上胸針。

孔雀綠的顏色，很漂亮。

莫子寒笑眯眯的：“蔣詩涵女士，你就不怕我待會兒下去被人撕了，你瞅瞅他們那表情。”

蔣詩涵翻了個優雅的白眼：“都是你的朋友，你自己看着辦。”

莫子寒嘆氣：“唉，只有剛回來那天最親近，現在蔣詩涵女士是對我這個兒子厭煩了。”

蔣詩涵在他背上輕輕拍了一把：“說些什麽，快下去。朋友總還要繼續做的。”

莫子寒問：“爸爸呢？”

蔣詩涵：“跟你爺爺奶奶在下面，鎮着場子呢。”

有些事不好解釋的。

為了讓其他人知道莫家對他的重視，讓莫子寒不受一些暗地裏的欺負，莫铮鳴跟莫老爺子老太太要幫他把勢頭做足。

至于外面以後要怎麽傳，跟他們都不相幹。

莫子寒從樓梯上下去，宴會大廳裏的一雙雙眼睛立刻聚集在他身上。

然後充斥滿了震驚。

真是像，太像了。

不僅是長相，還有神态跟那股氣質都像的要命，難怪莫家人非昏了頭似的，拿他當莫子寒。

那雙雙咄咄逼人的眼睛，因為這份過分的相似，再展露不開。

太像了，以至于他們也生出了恍惚，覺得這就是莫子寒。

沒有車禍，沒有那三年，莫子寒活生生的站在他們眼前。

蔣詩涵緊跟在自己兒子身後，看清楚了他那些朋友們的眼神轉變，放下心來。

心中忽然有些驕傲。

她的小孔雀多麽優秀，即便只是因為相似，都能讓他的朋友們放下敵對。

傅岑也在，就在莫铮鳴身邊沾着。

莫子寒端着酒杯往前，熟練的融入這種場合的時候，傅岑禮貌的跟莫铮鳴招呼一聲，也跟随着走過去，陪在莫子寒身邊。

大家愈發的恍惚了，幾乎将眼前這個人，跟從前圈子裏那個月光似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連攜帶着勃然怒氣的李松白，也在這樣的情節下恍然。

傅承澤跟從溪也來了。

那天被沈安風當場捅破窗戶紙後，從溪幹脆跟傅承澤交往。

他原本覺得傅承澤應該欣喜若狂，可傅承澤并沒有他想象那般高興。

不僅如此，莫家聽說還帶回去了一個人，來假扮莫子寒。

從溪聽見這消息的時候，先是覺得可笑，随即又心頭一緊。

到底跟莫子寒有多像？

竟然連莫家人都願意将他帶回去，拿他當替身？

那傅岑見到那個假貨後，會是什麽反應呢？

從溪一邊想到傅岑身邊還有個沈安風，那個假貨怕是不能上位了，一邊又希望那個假貨上位，讓傅岑抛掉沈安風。

直到今天，他親眼看見那個假貨後。

那些其他的心思都被壓下去，浮現出來的只有一種濃郁的恥辱感與挫敗感。

就像是過去每一次，他面對莫子寒時。

所有人都只注意得到莫子寒，注意不到自己。

而這個假貨，簡直就是世界上另一個莫子寒。

從溪發現那個假貨看見了自己，笑容僵硬的站在原地，一點兒都不想靠近。

傅承澤卻在看到莫子寒的那瞬間有點恍惚，但注意力很快被另一道身影吸引。

傅承澤看着沈安風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宴席上，還走到了莫家那個假貨跟前。

兩人關系親熱的說說笑笑，而傅岑陪在那個假貨旁邊，視線始終注視着莫子寒，沒有分給沈安風一絲半毫。

傅承澤心頭冒出來一個猜測。

傅岑或許早就跟那個假貨認識了。

傅岑之所以會帶沈安風出席那天的歡迎宴，是因為那個假貨的緣故，實際上他與沈安風之間沒有關系。

他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以至于生出了想要找沈安風問問清楚的沖動。

可這樣的沖動下一秒就被澆滅。

那假貨指了他，沈安風順着看過來，卻沒有什麽反應，平淡的收回目光。

然後跟着那個假貨在宴會上游走，跟着那個假貨與一些人認識。

還是他熟悉的腼腆，卻沒了從前那份唯唯諾諾。

他身邊還跟了一個人。

是陳楚殷。

蓋在沈安風身上的灰塵被拂開，露出了他明亮引人的一面。

但在他之前，有人更早的發現了灰塵下的光芒，将這份寶藏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