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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宴會上走了明路,莫子寒就這麽以一種詭異的姿态,重新回到了他原來的生活。

李松白原本是氣勢洶洶的去了宴會,結果宴會上屁沒放一個,還沒李松南自然。

李松南倒是樂颠颠的,像條哈士奇,跟那個新冒出來的“莫子寒”聊的火熱了。

李松白心裏不太舒服,約了傅岑到朋友随便開的家酒吧裏坐坐。

傅岑這三年不怎麽來了,但三年前跟着莫子寒的時候,也是這酒吧裏的常客。李松白約的時候還想,恐怕要磨一磨,傅岑才會肯首,哪想消息發過去,不一會兒功夫,傅岑便回了好。

李松白在包廂裏等着傅岑,思前想後,想到傅岑對那個冒牌貨的态度,悚然想到,等會兒該不會把人帶到這裏來吧?

李松白對着那個冒牌貨實在坐立難安,讓他為難那個冒牌貨,他做不到,因為那個冒牌貨實在太像莫子寒,他下不了那個手。

可讓他坦然接受那個冒牌貨頂替莫子寒的一切,他也接受不了,心裏難受的要命。

總之哪兒哪兒不是,只能當作看不見不知道,最好以後都別見面。

好在傅岑到包廂的時候,背後沒有跟着其他人,李松白着實松口氣。

傅岑看一眼就知道他的心思:“你怕我帶小寒來?”

李松白只覺得毛骨悚然:“你別‘小寒’‘小寒’的叫!”他頓了頓,忍不住提醒傅岑,“子寒已經死了,傅承澤玩替身那一套,你現在也要學你那個侄子不成?你但凡換個人喜歡,別弄個來頂替子寒的行不行?我看着心裏膈應。”

這在過往,是傅岑的雷區。

沒有人敢在他跟前多提莫子寒,更沒有人跟他說,莫子寒已經死了這回事。

提了他就要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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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着別人發瘋,對着自己發瘋,總是能折騰的一堆人心驚膽戰。

李松白說完就後悔了。

他明明先前還想過,要是傅岑能學傅承澤找個替身,不要再沉溺于過去才好。真到了這種時候,他又變卦了。

李松白張嘴,想要說點什麽找補。

傅岑卻罕見的平靜。

他平淡道:“他就是小寒,不管你信不信。”

李松白有種深深的無奈,他看一眼傅岑,覺得傅岑也許不是在找替身,而是瘋了,從心底裏覺得莫子寒能死而複生。

傅岑被李松白用“你病得不輕”的眼神看了眼,竟然輕輕笑出了聲:“一個人,無論變成什麽樣子,他的習慣,他會的東西,他的喜好……這些是不會變的。”

李松白反駁:“你怎麽知道他有沒有花心思研究過子寒,故意模仿?”顯而易見,模仿的相當成功。

傅岑說:“小寒是沒有辦法模仿的。”

李松白跟他沒法兒說。

正在他要悶頭喝酒,懶得跟傅岑這個瘋子多說的時候,包廂門被敲響。

李松白擡頭看,是另外兩個從前跟莫子寒玩的很好二代。

原本跟他們也是一個圈子的,只是這三年,大家各自忙各自的事業,沒有人會像莫子寒那樣組局把他們聚在一起,聯系也就少了很多。

包廂裏坐了四個人,三個悶頭喝酒。

另外兩個顯然跟李松白感受相同。

對那個‘莫子寒’,既不能接受,也不願意為難。

李松白喝着喝着,莫名想到了傅岑的話。

莫子寒是那麽好模仿的嗎?

一個人會的東西不會改變。

那莫子寒會的可多了,又多又精的那種,那個假貨也會嗎?

李松白覺得自己醉了,因為他竟然對傅岑的話産生了一點信任,甚至想要去試一試,那個假貨到底有沒有可能真的是莫子寒。

萬一呢?

不不不,他被傅岑帶偏了,傅岑瘋了他可還沒瘋。

可真的太像了,萬一呢?

萬一老天開了眼呢?

怎麽說,莫子寒都是個好人吧?

按佛家的說法,他就算不是什麽聖人,行善積的功德也不少了,萬一就讓他回來了呢?

李松白扭頭去看另外兩個跟他一起喝悶酒的人,又擡頭看了眼傅岑,問他們:“子寒……有什麽特別擅長,別人又一般學不會的本事啊?”

不等傅岑說,旁邊兩人先拍着大腿張口:“你這不是廢話!飙車啊!他回回帶着我飙車,在岚山上,我魂都要吓飛了,他還下車跟我笑嘻嘻,又是遞毛巾又是遞溫水的,搞得我都不好罵他。”

“是啊,一次不夠還騙第二次第三次!”

李松白哧的笑了聲:“那是你們蠢,再一再二還能再三,他最喜歡忽悠你們這些傻子。跟蔣阿姨告一狀,你看他還敢不敢?”

另外兩人像是沒有想到這個辦法,還吃驚了一會兒:“告家長啊?幼不幼稚?”

李松白埋着頭,伸手在沙發上摸索了一會兒,摸到了自己的手機。

他打開聯系人,在裏頭翻了會兒,找到“莫子寒(假)”。宴會上加的聯系方式,他到底不好意思标注“假貨”兩個字,只标了個“假”。

李松白說:“我約莫子寒出來飙車吧?”

另外兩個人有點醉了,靠在沙發上,低罵:“你有病吧,腦子被酒糊住了。”

李松白說:“我打電話了。”

手指摁了撥號。

傅岑始終坐在他們對面,看着他們喝酒,說話,現在也安靜的看着李松白撥通了這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那頭青年的嗓音帶着點笑意:“李松白,這個點找我幹嘛?”

青年的語氣過于熟稔,以至于李松白都愣怔了一會兒,才開口:“約你出來……兜風。車庫裏有跑車,你會開嗎?不會的話……就算了。”

青年笑着說:“去岚山?你們現在在哪兒?周紹的酒吧是吧?馬上來。”

李松白還沒說話,那頭電話挂斷了。

李松白幾乎回不過神來。

他擡頭,愣愣看着傅岑:“他怎麽知道在周紹酒吧?你跟他說的?”

傅岑搖頭:“我沒有告訴他。再等等,你不就知道了嗎?”

莫子寒動作很快。

跑車的翁鳴聲,即使是在酒吧包廂裏,也能隐約聽見。

傅岑起身,對三個酒鬼說:“走吧,試過就知道信不信了。”

走出酒吧,那輛熟悉的跑車正停在門口。

那兩個酒鬼下意識轉身要走,走了兩步才想起來,會拖着他們飙車的莫子寒已經死了,現在開車來的這個,是個假貨。

他們定住腳步,叉腰看着莫子寒:“你怎麽把這車開出來了?會開嗎你?”

莫子寒看了眼傅岑,傅岑眼神溫柔,站在那裏沒有作聲。

莫子寒心想,也好,信不信由他們。

這樣不挑明,願意信,以後他們能相處的更自在一些,不願意信,就算了。

世界上是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事的,他已經夠幸運的。

莫子寒招呼:“誰要兜風,我帶他。”

李松白一手推了個人過來:“就你。”

然後自己轉身上了傅岑的車。

莫子寒等身邊的人系好安全帶,囑咐:“別吐我車上啊。”

身邊的人在想,這話真耳熟。

下一秒,整個車彈簧似的射出去,他也因為慣性後仰,貫在了椅背上。

眼睛震撼的瞪大,總覺得自己上當了。

莫子寒熟門熟路,跑車在岚山的盤山公路上像是一顆燃燒的火紅的流星。

傅岑的車要慢一些,眨眼間就沒了跑車的影子,只能聽見震耳的轟鳴聲隔着老遠傳來。

李松白趴在車窗邊,聽着翁鳴聲,酒醒了一般,被迎面的風刮的睜不開眼睛。

他還受虐似的,要趴在車窗,瞪着眼睛看那道紅色的影子,被吹的眼睛通紅。

傅岑開車到山頂的時候,跟莫子寒車的大兄弟正蹲在路邊狂吐不止,yue聲一片。

莫子寒熟練的從車上拿下毛巾跟水,蹲在旁邊陪人,嘴裏還在認錯:“我錯了我錯了,下次肯定不開這麽快了。”

李松白下車後,靠在車邊,愣愣的看着這一幕。

另一個人也站在原地不動。

只有傅岑走過去,手裏拿着一件風衣:“怎麽沒穿外套就出來了?”

莫子寒笑嘻嘻:“不是來岚山?反正山頂就是你家,今晚在你家睡,傅總不會不願意吧?”

傅岑的聲音很低,低的莫子寒險些沒有聽見。

他說:“你的。”

岚山頂,是你的家。

他花了一年的時間,親自盯着建成的家。

莫子寒想,要等七夕怕是來不及了。

太久了,他等不來那麽久。

最近的情人節,也在第二年,還要好幾個月呢。

莫子寒低聲說:“房子是我的,還是你是我的呀?”

這種逗弄似的話,莫子寒以前是不敢跟傅岑說的。

他心裏有鬼,所以不敢跟傅岑開這樣的玩笑。

傅岑沒有說話,莫子寒也不糾結,等人吐好,把另一瓶水遞過去,然後送三個酒鬼去李松白的別墅裏睡下。

等到再從別墅裏出來,往山頂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莫子寒手塞進兜裏,鼻尖被凍的通紅,呼出一股一股的白氣。

天氣冷下來真快。

傅岑跟他并肩走着,忽然道:“都是你的。”

莫子寒愣了會,想起自己之前問的話,嘴角忍不住的上翹。

走進了別墅裏,暖氣驅散寒氣,他脫下風衣放在一邊。

裏頭是駝色的粗線毛衣,再裏頭是件單薄的襯衫。

傅岑在後面看着他薄薄的肩頭,還有拽毛衣時露出來的一截腰。

他安靜的垂下眼眸,正想說客房在哪裏,莫子寒已經上樓,去推主卧的門。

莫子寒其實很好奇,這三年傅岑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

沒有他參與的三年。

但似乎與三年前也沒什麽不同。

莫子寒輕易的就按照傅岑的習慣,找到了新的睡袍跟洗漱用品放在哪裏,拿進浴室後出來,又在書房找到了傅岑。

比起卧室,書房才是最能藏秘密的地方。

莫子寒眼珠子一轉,敲敲傅岑的肩頭:“你快去洗吧,我玩會游戲。”

傅岑不疑有他。

等到傅岑離開,莫子寒立刻在書房裏轉悠起來。

起初沒有多少異樣的地方,莫子寒心中有些納悶。

他想到傅岑那個塞滿他照片的手機相冊。

然後擡頭,從櫃子的上方,發現了幾個封存的箱子。

上面只落了很薄的一層灰,像是放上去不久。

莫子寒拆開,發現裏面的東西都很眼熟。

中學時獲獎的插畫草圖、第一個用壞的相機、跟傅岑的合照、大學時做的手工……零零散散,裝滿了幾個箱子。

那不是靠簡單的收集能做到的,只有一直在他身邊,一直将這些東西藏下來,才能保存至今。

莫子寒心跳的很快。

這次是屬于他自己的心髒。

他捏着自己的耳根,想,傅岑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呢?

比他喜歡傅岑的時間,還要早嗎?

“咔噠”門推開,傅岑走進來看見打開的箱子,并沒有尴尬。

他面色如常,但莫子寒清楚的看見了他眼裏的躲閃。

莫子寒靠在沙發後沿,再次打量跟自己喜好完全符合的房子,膽子忽然大的要命。

他沖傅岑勾了勾手指。

傅岑走近,問:“怎麽了?”

他知道莫子寒又起壞心思了,臉上帶着衿驕的神情,把要作弄人的心思寫在臉上。

莫子寒眨眼,嘆口氣委屈道:“傅總,我不是有意要翻出來這些的,原來傅總還藏了這麽多莫少爺的東西。”

傅岑要極力遏制住自己想笑的念頭,才能配合莫子寒把戲演下去:“嗯,你看見也不要緊。”

莫子寒眼珠子轉悠,想新的點子:“傅總這麽喜歡莫少爺的嗎?傅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的呀?”

傅岑辦公椅坐下,莫子寒膽子大的要命,跨坐到了他腿上。

傅岑盯着莫子寒的眼睛,腦海裏閃過了無數模樣的莫子寒。幼年時期的,少年時期的,青年時期的,有哭有笑。都那樣清晰鮮明的刻在他心底,以至于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時候起。他只能回答他:“很早,很早開始,就喜歡。”

莫子寒嘴角已經翹起來了,卻還要裝作一個撒嬌耍性子的小情人般,哼一聲。

他忽然湊過去親了傅岑一口。

沒有技巧,沒有激情,也沒有色·欲,就是嘴唇跟嘴唇一觸而離的碰撞。

後撤的時候身體仰倒了一下,傅岑下意識的摟住了他的腰,然後視線落在莫子寒的嘴唇上。

淡粉色,看起來很柔軟。

嘴唇張合,說着一些挑弄他心跳的話:“真難過,傅總這麽喜歡這個莫子寒,可我卻喜歡傅總。傅總難道不能不喜歡莫子寒,改為喜歡我嗎?”

傅岑感受到青年溫熱的吐息。

他擡起手,摩挲着青年的側臉。

頭一次這麽鮮明的認識到,他喜歡的人,也喜歡他。

傅岑想到那個夜晚。

被撞進花壇裏,扭曲的年輕生命,還有遠遠的散落一地,跟血一樣紅的花。

他還記得他看見那個場景的瞬間,渾身的血液涼的刺骨。

在他二十二歲的八月,盛夏熱意翻滾,蟬鳴裹挾的夜風裏。

他沒有回答莫子寒的話,而是摟住他的腰,忽然問:“那捧花,是要送給我的嗎?”

莫子寒愣了下:“……嗯啊,再過一個星期就是七夕,準備大着膽子出櫃呢。”

傅岑的心髒在這個答案裏被狠狠攥住了。

莫子寒微微躬身,再度在傅岑的唇上親了一口,這次多了幾秒。

他低聲說:“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呢。”

傅岑啞聲道:“我沒有辦法不喜歡他。”

莫子寒又嘆氣,一副自己癡心錯付的模樣:“他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

傅岑收緊了環在莫子寒腰間的手臂,目光觸及他短暫碰觸過兩次的唇瓣:“喜歡他的乖巧,喜歡他的張揚,喜歡他的惡作劇,喜歡他的脾氣……喜歡他的一切。”

傅岑看見青年似乎沒有料到這樣的回答,漂亮的眼睛瞪大,咬了唇瓣,眼珠子狡黠的轉動,大概在思考下一個問題。

他摩挲着青年溫熱的臉頰,手指按了按他的唇角。

莫子寒挑眉,指尖勾住他的衣領,笑的很張揚又得意。

傅岑隐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聲一聲的,像是擂鼓。他甚至疑心,近在咫尺的另一個人也聽見了。

青年坐在他的腿上,溫熱的觸感和耀眼的笑容融進他的心底。

他的手指挪到青年的唇瓣上,感受到柔軟的觸感和張合時零星的濕意。青年笑嘻嘻的問他:“莫子寒真有這麽好?我怎麽不信呢?”

傅岑望着他,眼神溫軟熱切,像融化後流淌了一層金黃的糖漿,冒着蓬蓬的甜蜜的熱氣。他的聲音很輕,如同鴨絨最細軟的那層絨毛,輕飄飄的落在肌膚上,留下細微又無法忽略的癢意。

他說:

“莫子寒是一只肆意又衿嬌的小孔雀,沒有誰能不愛他。”

青年咬住他的手指,用門牙輕輕磨蹭,眼中的笑意明亮:“那看來他确實很好。”

傅岑啞着嗓子:“是。”

他的小孔雀,漂亮又驕傲,沒有誰能夠不愛他。

他應該在愛裏環繞着長大,擁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結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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