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轉2

轉2

“奧彌西安，你現在覺得幸福嗎？”沉默許久，看着同伴們打鬧的牧師突然開了口。

“當然。”奧彌西安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已經告別了過去，前方即是最後的試煉。而他也對自己的力量有足夠的信心，相信自己能夠輕而易舉地打敗一個神明的化身，成就偉大命運的預言。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伊利亞的回應輕得如同嘆息。

奧彌西安敏銳地感覺到他的情緒并不安定，所以他轉過頭，想與牧師對視。

碰巧的是，伊利亞随着他的動作松開牽起的手，坐直身子看向奧彌西安，他紫色的眼睛平和得不可思議，像是無波的湖面。

比起寧靜安心，更像是失去了所有情緒，篝火的暖光也照不亮他黯淡的眼睛。

但這只是一瞬間，就像是躍動的火光恰好照到了某個陰森的角落，讓他看起來有些冰冷。

“怎麽了？”察覺到他目光的伊利亞歪着頭看他，他美麗的面容在火光中有着別樣的溫暖

“勇者，你的肩膀覺得累了嗎？”

“不是，”奧彌西安搖搖頭，湊近身，在他耳邊小聲說。“我只是覺得，你好像有些不安，想看看你怎麽了。”

“沒有的事。”伊利亞也學着他的樣子，笑着湊到他耳邊“我在想一些過去的事情。”

“你說的‘過去’有我在嗎？”奧彌西安下意識地問。

“我就是在想你。”回答他的人語氣中頗有幾分缱绻，“我在想耀陽被污染的那一天，你對我說的話。”

他伸出手，以指尖梳理精靈棕茶色的頭發。“哪怕已經過去了這麽久，讓我想起來的時候，還會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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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浪漫嗎？雖然很不成熟，但那也是我的告白。”想起那一天，奧彌西安的耳尖也染上了紅色，他低下頭，握緊了伊利亞空閑的另一只手。

“嗯………”似乎很意外他會用“浪漫”這個形容詞，伊利亞愣住了，但很快又捂住嘴笑起來。“對，非常的浪漫，這是我聽過最浪漫的告白。”

“我知道有很多人向你告白過，但是我所說的都是真心的……我說到的話，我一定能——”

奧彌西安的耳朵紅透了。伊利亞的笑聲毫無惡意，但他總想證明些什麽。

“我當然相信你。”伊利亞打斷了他的話，皺起眉頭。

奧彌西安閉上嘴，安靜地聽着。

伊利亞的手指在他的發間撥弄，棕茶色的頭發纏繞在白皙的指間，像一捆束縛的繩索。

奧彌西安将背後的頭發撥到肩前，方便愛人的動作。

像是在思考一樣，伊利亞沉默着。

片刻以後，他開口了“我只是在想……你把你的命運交到我手中，按照我的意志行動，經歷了那麽多痛苦的事情。事到如今，你不會覺得後悔，我給你帶來了……”

他停頓了兩秒，像是在斟酌詞句。“不幸嗎？”

伊利亞的聲音很小，但其中的不安感在奧彌西安的耳中比深夜的黑暗更恐怖。

為了消除愛人心中的陰影，奧彌西安選擇了最直接的辦法——他按住伊利亞的肩膀，擡起他的下巴，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沒料到他會做出這麽強硬的舉動，牧師小小地驚呼一聲，但并沒有抵抗。

“我從未覺得我自己不幸過。”奧彌西安給出了真心的回答。

“将我的命運交入你手中是我自己的判斷，絕非胡亂之舉。”

他希望能以自己最堅定的目光來表達自己的意願，他能看見伊利亞眼眸中映出的自己，閃爍着信念的碧綠眼瞳。

奧彌西安對着伊利亞，也對着自己發誓。

“這是我的選擇，所以哪怕是一秒，我都沒有後悔過，将來也不會後悔。”

不朽的精靈想了想，補充道“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後悔。”

伊利亞睜大眼睛注視着他，像是聽到了世間最荒誕的話，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總是這樣……”牧師搖搖頭，勾起唇角，明明是笑容，看起來卻有些傷感。

“如此堅定……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能動搖你的意志一樣……”衆律的牧師低下頭，抓緊心口的輪回之環吊墜。

“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錯誤必須被糾正，被掠奪的一定要得到補償……”

奧彌西安沒能聽清他的話語，所以他低下了頭，輕聲問道“伊利亞，你是怎麽想的呢？你後悔與我同行了嗎？”

他的話音剛落，牧師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一團通體通體雪白的東西就撲到了他們面前，紅嘴間還叼着一支紫色的花。

“咳咳嗯，風鈴找到了一支紫羅蘭，她想讓你送給伊利亞牧師。”德魯伊拍了拍手，她指尖綠色的魔法還未消退。

“是啊，在哪裏找到那麽美麗的一朵紫羅蘭呢？”拉芙的聖武士點了點頭，她天藍色的眼睛望向夜空，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其吸引人的東西——以至于她忘記腰間的拉芙聖花種袋還敞開着。

“噗。”俠盜笑出聲，狂戰士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背上。

“我的朋友們，”奧彌西安從白鴿的嘴間小心翼翼地接過紫羅蘭，白鴿拍拍翅膀，飛回了它朋友的棕發中“不，小風鈴，真是感激不盡……”

“這對愛情鳥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故作深沉的俠盜皺起眉。

“老夫覺得我們最好去別的地方烤火。”

“想要聽聽老夫的妙手一夜間解開所有海灣奴隸的枷鎖和奴隸主的軍械庫，最後掀起一場華麗革命故事的請往這邊來——”佐拉虛晃幾步，殘影還留在原地，本體卻已經到了數十米外的另一處篝火旁。

“有血戰吧？”狂戰士帶上了她的愛斧。

“風鈴，我們來。”德魯伊的小鴿子先飛了過去。

“解放奴隸的故事是很好，但最好不是你編出來的。”聖武士拍拍盔甲上的灰，她的鋼靴底部在沙土上印出了心形的花。

同伴們的身影向着遠處的火光離去，周圍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火中木頭綻開的聲音和伊利亞的呼吸聲。

“現在是我們獨處的時間。”奧彌西安将手中的紫羅蘭遞向伊利亞，不知從何而來的大滴露珠盈在嬌豔的花瓣上，在搖曳的火光中閃爍着。

“伊利亞，用一個吻來換一朵花。”

牧師伸手想要接過，大法師學着俠盜教自己的手法，手腕一轉，将紫羅蘭別在了牧師耳邊的黑發間。

伊利亞無意識搖搖頭，露珠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睜開紫色的眼睛，留下銀白的痕跡，像是流不盡的淚。

“我心中所愛之美，勝過凡間一切的事物。與他相伴的每一個黑夜都如同白晝。”奧彌西安輕聲吟誦，上古的精靈語，來自他最喜歡的書籍。

“我想知道他是否與我一樣，即使患難交織，心中也無怨無悔。”

伊利亞低下頭，眼下銀白的痕跡更加鮮明。

奧彌西安想替他擦去眼角的水印，卻發現那是溫熱的。

是眼淚。

“伊利亞，你在哭嗎？”奧彌西安小心翼翼地再度觸碰愛人的眼角“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伊利亞搖搖頭，一如往昔的微笑浮現。“我只是覺得……很幸福，這種感覺讓我覺得眼睛發酸……”他跪坐起身，捧起奧彌西安的臉，在他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溫熱馨香的氣息傳入口鼻，微涼的黑發落在臉頰上，奧彌西安閉上了眼睛，享受這種讓他心生寧靜的感覺。

愛人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睜開眼睛。”

他順從地擡起頭，牧師紫色的眼睛閃爍着迷幻的光彩，淡青與雪色交替間，水紅的色澤亮起，就像陽光下的閃蝶翅膀一般絢麗。

“就和你一樣，哪怕是一秒，我也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