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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騰骧城,舊城區。
一個穿着灰色馬褂的男人站在一座廢棄已久的宅院面前,看着上面斑駁的牌匾——
“……武館。”
最前面的兩字在歲月的沖刷下變得模糊不清、難以辨別。
但男人卻知道這是哪兩個字——
“榮枯”。
榮枯武館。
突然,他的口袋開始震動,他接起了電話:
“……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電話後,男人最後看了這武館的牌匾一眼,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
“喂,姐?”木辰光一邊用耳朵夾着手機,一邊在燒烤架上轉着串串。
“姐,你說啥?哎呦,我正忙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點,人最多了!”
“哎,客人,您的羊肉串!”木辰光連忙将烤串遞上,然後又側着耳朵接電話,“……啊,姐,你剛才說什麽?”
“哦哦、哦哦、哦哦……好咧,客人,您的烤鱿魚!”
“不是,我真的在聽你講話,真的!”
“我絕對沒有敷衍!”
“就是吧……這裏有點吵……”
在木搖光的連番轟炸下,木辰光不得已把這裏的活交給了夥計,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後拿起手機,走到比較安靜的角落裏:
“姐,你到底要說什麽?我正忙着呢?”
耽擱了那麽久才終于能和木辰光正常交流的木搖光怒火攻心,咬牙切齒道:
“——你個傻子,還不快跑!”
“跑?什麽跑?我為什麽要跑?還有,我要跑到哪裏去啊?”木辰光滿頭霧水。
說了那麽多句“跑跑跑”,結果只有這麽一句被木辰光聽在耳裏的木搖光極為憤怒,但是沒辦法,誰讓木辰光是她的堂弟呢?于是她只能飛快地說道:
“沒時間解釋了,你先跑再說!”
“邊跑我再邊和你解釋!”
當木搖光聽到趙虛月的話時,她便意識到,自己身份的暴露是遲早的事。
然而同樣身為木氏傳人的并非她一個人,還有她未曾習武的堂弟——木辰光。
電話打通時,木搖光松了口氣,既然還能聯系到木辰光,就說明木辰光的身份還沒有被發現。
只是不知道“無疆”的追兵什麽時候來,于是她只能先催促木辰光快跑。
“什麽嘛……”雖然不理解木搖光為什麽要他跑,但知道自己堂姐不會無的放矢的木辰光,還是按照木搖光的指示,快速收拾好了行李。
“突然出了點急事,我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店鋪就先交給你們了,這月過後,如果我還沒有回來,就先歇業一段時間……”簡單吩咐好夥計後,木辰光就帶上行李離開了這裏。
就在木辰光離開兩個小時後。
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來到了這裏。
奇怪的是,為首的,卻是一個穿着灰色馬褂的男人。
“就是這裏嗎?”馬褂男人坐在燒烤店中,周圍夥計鴉雀無聲,他轉了轉自己手中的扳指,問道。
“是的,鶴先生,只是……這家店裏的老板,已經在兩個小時前就離開了這裏……”穿着西裝的屬下低着頭,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聞言,馬褂男人輕哼一聲:
“跑得還挺快。”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只是流淌着的風中,似乎還有他的呢喃:
“越劍吳鈎,天下二絕。”
“吳鈎零落成泥,不知這越劍,是否還有當年的風采。”
得知木辰光已經成功撤離後,木搖光終于放下了心。
思考了一會兒,她給自己的繼兄發了一個消息。
梁荊是她繼父梁集的繼子,母親許文珠的繼子,目前在警局工作,據說身負要職。
有了梁荊的照看,“無疆”組織,或許會投鼠忌器……
接着,她便轉頭,看向了殷雲争:
“現在,你可以好好跟我們講講,你爺爺,到底和你說了什麽吧?”
殷雲争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了。
“哈哈哈,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聽不懂?”
“哈哈哈哈……”
“哈哈哈,不是都說了……我當時就是在裏面呆坐了十分鐘,跟我爺爺大眼瞪小眼而已……哈哈哈哈……”
殷雲争尬笑了一陣。
空氣中一片沉默,鴉雀無聲。
在木搖光清澈眸子的注視下,他的笑容越來越僵硬,聲音也越來越小。
“好吧好吧……”最終,還是殷雲争在木搖光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敗下陣來,他揉了揉臉上僵硬的肌肉,神色有些無奈。
似乎還小聲嘀咕了一句:“就知道瞞不過你……”
接着,殷雲争便正色道:“我爺爺,的确是告訴了我一些線索。”
“——關于所謂的‘殷氏秘寶’。”
殷雲争難得正經起來,他嚴肅地看向木搖光,卻發現木搖光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勁,頓時就炸毛道:
“你這是什麽眼神!”
“沒什麽,”木搖光收回視線,嘆氣道,“我只是覺得一時有些難以置信,殷家老爺子居然真的告訴了你線索,給你開了小竈。”
原來殷雲争所說的,他是殷老爺子最寵愛的孫子一事,居然是真的嗎?
雖然早就猜到了,但是……
唉,她再看了殷雲争一眼,心下又嘆了口氣。
或許老年人,就是喜歡這樣活潑單蠢的晚輩吧……
有句話怎麽說的?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果然不假。
真·會哭·殷雲争倒是對此十分驕傲,甚至覺得理所當然:“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老爺子一向最喜歡我,給我開小竈,不是很正常?”
“然後就讓你成為了所有人眼裏的靶子,監控綁架落海一條龍?”木搖光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殷雲争憋屈,但他沒有話可以反駁,于是只好恨恨道:“總之,他們就是嫉妒我!”
殷雲争恨恨地坐了下來,現在,他們三人在旅館的房間中。
“不管怎樣,關于‘殷氏秘寶’,我的确有別人不知道的線索……”殷雲争說道。
“家族聚會的時候,老爺子有提到,他将這所謂的‘秘寶’給藏了起來,而唯一的提示,就是‘海’……”
殷雲争:“我想,這就是‘無疆’組織為何會把我綁架到海上的原因。”
“海?”木搖光挑了挑眉,“可是夏國總共有四個海,為何他們偏偏帶你去了南冥海?”
“大概是因為……”殷雲争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剛好在南冥海上開party吧……”
是的,木搖光想起來了,眼前這個家夥,是因為在游艇上開聚會被抓的。
“現在想想,他們估計是見我跑到了南冥海,就以為秘寶在那裏,所以才在那裏抓了我……”殷雲争撓了撓頭。
“之前爺爺是找我單獨去談了些話,大抵是叫我收收心,不要只知道玩樂,并告訴我他在東塗海和南冥海的交界處,有一個小島,上面有些産業……”
“他叫我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去那座小島上看一看……”殷雲争皺起了臉,“可是我當時一點都不感興趣,就‘嗯嗯啊啊’敷衍過去了……”
“但是聽完你們和趙虛月的話,我才發現,這座小島,很有可能就是老爺子給我的暗示……”
“秘寶——或者說,雲中刺的傳承,有很大概率,就在那座島上!”
殷雲争篤定道。
“哦。”木搖光點了點頭,随後就沒什麽表示了。
而楊芒依舊沉默着,似乎在神游天外……不禁讓人有些懷疑,他剛才究竟有沒有在聽殷雲争說話。
“不是,你們就這反應嗎?”殷雲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一臉震驚道。
那你還想要什麽反應?木搖光的眼神如此告訴他。
“那個……這個……”殷雲争扭捏了一會兒,擡起頭來,便用亮晶晶的眼神,期待地看着木搖光。
“要不,你們幫幫我呗……殷氏秘寶裏面,說不定我爺爺還會放點別的東西……到時候,我分你們一份!”殷雲争豪氣地拍拍胸脯道。
“不。”木搖光無情地拒絕了他,“我不幫一個謊話連篇的人。”
“可是,你們也騙了我啊!”殷雲争委屈地控訴道,“居然到現在,才告訴我真名,而且連形象也是僞裝過的!”
木搖光一時無言以對,細細想想,他們好像半斤八兩。
……自打木搖光意識到自己的身份遲早要暴露後,她便知道,僞裝已經沒有了意義。
等“無疆”組織發現她的異樣後,順藤摸瓜,估計很快就會摸到騰骧城。
那麽很容易就能猜到,來到過騰骧城,之後又失蹤的楊芒,是和她在一起。
而見到木搖光一時無言,殷雲争立馬趁熱打鐵:“搖光姐,你就幫幫我嘛!”
木搖光:“不,太麻煩了。”
殷雲争又開始試圖抱木搖光的大腿了,他哀嚎道:
“搖光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現在我的身份在社會上已經‘死’了,而且殷家內部還有和‘無疆’組織有聯系的奸細,我根本不能回去!”
“能救我的只有你了啊!”
“嗚哇嗚哇嗚哇,你就救救我吧!”
“要不然,我的錢以後都給你!再不濟,雲中刺秘籍送你一份也不是不行哇!”
果然是敗家子,不心疼,他們殷氏傳承已久的武功秘籍說送就送。
然而木搖光依舊不為所動:
“不是還有趙虛月他們嗎?”
“我看他們一直都很想幫你,你為什麽不跟他們走?”
“他們哪裏能靠得住啊!”殷雲争立馬反駁道,“新聞裏我早就是已經‘去世’的狀态了,可是他們偏偏就知道我沒死,還特意到海邊的城鎮裏來找我——”
“顯而易見,他們肯定也和殷家裏面的哪個人勾搭上了!”
“我跟他們走,那不就是當個工具人被壓榨嗎!”
“而且出賣我行蹤的人還沒有找到,萬一就是和趙虛月他們合作的家夥,那我豈不是自投羅網?”
這回木搖光看他的眼神就有些驚奇了。
咦,原來你不蠢啊。
大抵是木搖光的目光太過直白,殷雲争又炸了毛:“我一直都不蠢好嗎!”
“更何況……”殷雲争語氣裏似乎充滿了幽怨,“趙虛月和蒼竟一來就要試探我們……雖然後面他們态度變好了,但也只是對你而已……”
“對我和楊芒,那是半點都不放在心上的!”
“就連我的去向,那也是詢問你,一點也不問我的意見……而且話裏話外,都把自己和普通人區別開來……”
“就好像修煉出了內力就不是人了一樣!”
“要是你加入了他們也就算了,可是你拒絕了他們,那我一個普通人跟他們走,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
“就是一個當工具人被壓榨的命!”
殷雲争還暗戳戳試圖挑撥木搖光和趙虛月等人的關系,生怕木搖光一時想不開,加入了對方的隊伍:“你想想,要是你沒有武功,就只是一個普通人,然後遇到了他們,他們難道還會對你這麽客氣嗎?”
木搖光沒想到,原來殷雲争表面大吵大鬧,心裏卻看得比誰都清楚。
趙虛月等人身上,的确有一些習武之人特有的傲氣。
畢竟內力的出現,讓他們和普通人之間産生了絕對的鴻溝。
若只是單打獨鬥,沒有一個普通人會是他們的對手。
在木搖光不小心失控下拍斷了桌子,卻被沉重檀木帶來的沖力壓斷腿的原上司,就是最好的例子。
……身懷利器,則殺心自起。
擁有了壓倒性的力量,心裏自然很容易膨脹。
有意思的是,追殺他們的組織叫“無疆”,而趙虛月等人創建的組織,就叫“天衡”。
權量衡度,這些都是用來測定萬物的單位。
木搖光看到了他們的勃勃野心,他們想為這個已經發生變化的世界創造新的規則——而關于這一點,趙虛月也從未有過掩飾。
“無疆”與“天衡”。
一個肆無忌憚,一個鋒芒畢露。
這就是木搖光為什麽沒有加入他們的原因了。
他們年輕氣盛,野心勃勃,遲早會搞事,這不符合木搖光祖傳的泯然衆人、韬光養晦的家族傳統。
……而且,就憑他們對普通人的态度,木搖光也很難覺得最後這個組織會有好結果。
她看得很清楚,現在的“天衡”,似乎遺傳了過去江湖裏的規則——
以武唯尊。
天生崇尚實力強大的人。
這好像也沒什麽錯。
可是他們忘了,現在已經不是古代了,槍炮的威力,可比他們的刀劍要強多了。
更何況,強者為尊,可不代表蔑視弱者。
……話又說回來了,根據趙虛月的介紹,明明他們組織裏大多都是一些年輕人,怎麽就搞出了一個“以武為尊”的舊傳統來了?
知不知道什麽叫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野心,是要和自己的能力匹配的。
在不能硬抗槍炮之前,木搖光覺得,自己還是要茍一點。
不過木搖光接觸的“天衡”的人不多,也難以下定論。
總之,現在的“天衡”沒有讓木搖光看到加入的價值,若是他們組織裏有足夠強的強者,能手抗炮彈,那就另說了,她絕對分分鐘加入。
更何況,不加入“天衡”,又不是意味着就不能和“天衡”合作、交換信息,共同對抗“無疆”了。
“所以,搖光姐,你就幫幫我吧!”而此刻,殷雲争沖着木搖光哀嚎道。
木搖光上下打量了殷雲争一眼,看得殷雲争都有些頭皮發麻。
木搖光摸了摸下巴,突然溫柔地笑道:“那就要看你能帶給我什麽價值了。”
“你看,打掃,你不會,錢,你也沒有……”
“我會學的!”聽到木搖光的話,殷雲争立馬道,但是想起自己之前的“傑作”,又有些心虛,但轉瞬間他就自信起來,大聲道,“而且我有錢!”
“呃,雖然,暫時取不出……”在木搖光的目光下,他的聲音又小了下去。
畢竟,一個“死人”,是取不出錢來的。
“不過,等我找到了秘寶,回到殷家,我就有錢了!”殷雲争再次變得自信。
他樂觀地說道:“如果你們說的沒錯,雲中刺的傳承真的有那麽重要,那麽得到傳承的人,定然就是下一任殷家的家主……”
“等我成為了殷家的家主,那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
那也得你先成為家主再說吧。
木搖光搖了搖頭:“你這是想空口套白狼啊。”
“怎麽會是空口套白狼呢?”殷雲争辯解道,“這是投資、投資!”
他伸出手比劃道:“只要付出那麽一小小點,将來,就可以得到那麽那麽大的收益!”
“相信我,我可是潛力股。”
“今日付出一小點,明日收獲一大片!”
似乎想到了什麽,他也補充道:“放心,肉管飽!而且絕對免費供應!”
“不限量!”
木搖光挑眉:“就只是肉管飽?那我加入‘天衡’,豈不是也能得到一樣的待遇?”
“這哪裏能一樣?”殷雲争反駁道,“你看那兄妹倆,長得就不像是能賺錢的樣子!”
“那他們吃吃喝喝的錢從哪裏來?說不準,就是從和他們合作的殷家人手裏拿來的……”
“你想想,我們殷家有各個分支,那個殷家人手裏掌控的,只是殷氏一部分的資源,而他能提供給‘天衡’的財物,也是有限的……”
“可‘天衡’裏的成員,也不止一個兩個……那麽這些資源必然會被分散開。”
“你能得到的,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但是你選了我,那就不一樣了!”殷雲争得意洋洋道,“我能保證,殷氏所有的資源,都将堆積在你身上!”
“既然海洋裏的生物發生了變化,那麽陸地上的植物和動物,遲早也要發生變化……傳說中的天材地寶,說不定也會化作現實……”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對食物的大量需求,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消耗,也和修煉速度有關吧?”
木搖光驚訝于他的敏銳,而殷雲争則繼續說道:
“殷氏的勢力遍布全球,若我成為了家主,你想要什麽,我都能在第一時間為你尋來。”
他看向木搖光,斬釘截鐵道:“若你選擇了我——”
“你能得到的,将是一個頂級氏族,積攢了百年的財富和人脈!”
“——如果你想成為強者,那麽我将為你提供,成為最強者的土壤!”
木搖光:“任予任求?”
殷雲争毫不猶豫道:“任予任求!”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走吧。”
“什麽?”木搖光的話題跳轉得太快,殷雲争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
“走?去哪裏?”
“還有,我們為什麽要走啊?不是剛剛才開了房間嗎?”
殷雲争滿眼疑惑。
而木搖光只是看了他一眼,說道:“自然是要去逃命了。”
“逃命?”殷雲争失聲道。
“是啊,”木搖光看着窗外的天空,随後轉過頭對他笑道,“你不會以為,‘天衡’能發現的事,‘無疆’就發現不了吧?”
殷雲争拿着行李,跟着木搖光和楊芒一起從一樓的窗戶翻下。
這旅館的背面是個小巷,人跡罕至。
此時夜微深,月光如水,白日裏熱鬧的沿海小城陷入了安眠。
和燈紅酒綠、擁有豐富夜生活的繁華大城市不一樣,這樣的沿海小城,保留了過去日息而作、日落而息的舊傳統。
于是在這樣的夜裏,凝光城就變得更安靜了,仿佛時光真的在這座沿海小城中停滞凝結。
殷雲争一邊跟着木搖光逃命,一邊還有心思想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我說木搖光怎麽找了一家這麽偏僻的旅館,還特意把房間選在了一樓,原來是為了逃命方便啊!
“天衡”裏的趙虛月等人修煉出了內力,那麽他們一直在警惕、對抗的“無疆”,其成員自然不可能都是像追殺楊芒的黑衣人一樣,只是修煉了外家功法的普通人。
其內部,必然有真正的武者存在。
而殷雲争邊蹑手蹑腳地走,邊對木搖光小聲問道:“既然‘無疆’也知道,武者需要大量的食物供應,那他們怎麽沒有像‘天衡’一樣,在各個沿海城鎮安插人手?”
木搖光看着路口,随口說道:“你怎麽知道沒有?說不定他們馬上就來了……”
殷雲争扛着背包,抗議道:“我真不蠢!”
“要是‘無疆’真在這裏安插了人手,趙虛月和蒼竟,哪裏還能在凝光城裏大搖大擺地随便亂走?”
“更何況,就憑‘無疆’那副嚣張的架勢,四處抓人,連警察都不放在眼裏,可不像是什麽會隐藏身份的人……他們如果在凝光城,肯定會搞得人盡皆知!”
說罷,殷雲争又壓低聲音湊過來對木搖光說道:“我懷疑,‘無疆’在內閣有人。”
內閣制,是從明朝就流傳下來的行政制度,發展到現在,已經成為類似于西方議會一樣的地方。
皇權敗落後,內閣執掌大權,是夏國最高的決策機關。
木搖光只是懶洋洋看了殷雲争一眼:“少廢話,現在可不是揣測這個的時候。”
三人像貓一樣在寂靜的巷子裏奔走。
大抵是走的時間有些長了,楊芒又忍不住氣喘籲籲起來,他一個踉跄,差點摔倒,還是木搖光手疾眼快扶住了他。
“抱、抱歉……”楊芒羞愧地說道,他抱緊了手裏的行李,低下了頭,神情有些低落。
他是不是,太沒用了一些?
趙虛月等人失望的眼神和過去無數記憶碎片在他腦海中紛亂地浮現——
“鈎亦兵器也,似劍而曲,所以鈎殺人也——”
“鈎者,本就是一種殺人器。”
“楊芒,你記住——”
楊芒猛地一顫,不敢再回憶,便繼續吃力地跟着木搖光和殷雲争前進。
木搖光三人終于來到了海邊,這裏已經有一艘小漁船在等着他們。
這是木搖光向當地的漁民租的船。
“你什麽時候租的?”殷雲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木搖光:“我們從漁船租賃處出來的那堵牆上,不是貼着很多小gg嗎?那裏就有私下租漁船的電話。”
殷雲争一臉不敢置信:“可是你才只看了一眼——”
“看一眼就夠了,”木搖光有些不耐煩了,“你的廢話怎麽就那麽多?能不能閉上嘴,哪怕只有十分鐘?”
殷雲争只好委屈地閉上了嘴巴。
三人迅速上船,值得一提的是,在之前租賃的漁船上面,楊芒學會了如何手動操控漁船,所以他們不用再雇傭漁民來給他們帶路了。
殷雲争:“等等,我們三個就這樣上船?可是楊芒對這片海域不熟吧?他怎麽找得到方向?這又不是像之前在漁船租賃處租的船一樣,能自動導航……我們真不用再雇一個漁民嗎?”
“不用擔心,”楊芒解釋道,“我已經把附近的航線都記下來了。”
殷雲争:“可是……”這也有些太不靠譜了吧?
木搖光雙手抱臂,嘆了口氣,果然,殷雲争沒有閉嘴超過十分鐘,然後便說道:“在海上的時候,楊芒就已經自己走過一部分航線了。”
殷雲争驚訝地說道:“什麽時候?”
木搖光:“在你吃吃喝喝和睡覺的時候。”
殷雲争:……
學什麽都很快的楊芒,便成為了他們新出爐的船長,由此可見,能迅速掌握一項新技能,是一件多麽重要的事情。
小漁船在夜色的遮掩下,很快就漂了出去,開始在海上流浪。
這時,木搖光收到了趙虛月的電話。
她的語氣十分焦急:
“你們在哪裏?”
“我看到,‘無疆’帶人進入了你們落腳的旅館!”
居然來得那麽快嗎?木搖光有些意外消息洩露的速度。
于是她便對趙虛月回複道:“放心,我們現在已經離開了那裏。”
趙虛月松了口氣,但随即,她便有些心驚和疑惑。
木搖光,是怎麽知道“無疆”會趕過來的?
而且還那麽巧,他們前腳剛走,後腳“無疆”就到了。
趙虛月心中疑窦叢生,更何況,木搖光還帶走了殷雲争……
不過轉瞬一想,又覺得不對,若木搖光真是“無疆”的人,她又何必繞那麽大的彎,讓“無疆”白跑一趟?
……難道,這真的只是巧合?
趙虛月只好暫時放下疑惑。
她沒有問木搖光他們現在在哪裏,因為趙虛月知道自己即使問了,也未必能得到答案。
于是在知道木搖光三人如今無恙後,她便改換了話題:“其實我打電話給你,還有另一件事——”
“我們的人剛才得到了一個消息,他們找到了‘殷氏秘寶’的線索。”
木搖光拿着手機,默默地看向了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殷雲争。
你能不能靠譜點啊!
解讀出了木搖光的眼神,殷雲争連忙争辯道:
“不是,我真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知道的!”
他猛地一拍腦袋,猜測道:“莫非,我爺爺,不只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我一個人?”
木搖光則在一旁涼涼地說道:“看起來,你并不是你爺爺,唯一寵愛的孫子啊?”
殷雲争委屈,但是他無話可說。
“那現在怎麽辦?”他的表情有些頹然。
木搖光淡淡地開口道:“趙虛月邀請我們一起去那個海島上。”
“當然,‘無疆’組織也會到那裏。”
“那座海島是殷氏在海外的産業,上面有你爺爺的人手,據趙虛月說,只有殷氏子弟才能入島,而且陪伴殷氏子弟入島的人數會有規定,所以即便是‘無疆’,也不能大搖大擺地讓所有人都進入那裏……”
“趙虛月希望我們能夠合作,一起對抗‘無疆’,當然,‘天衡’也會派其他人過去支援……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雲中刺’的傳承落入‘無疆’之手。”
殷雲争又精神起來了:“既然如此,那我們還不趕緊去!不能讓別人搶先!”
“已經晚了,你的兄弟姐妹都已經出發了,”木搖光懶洋洋說道,“他們開的,都是最先進的游艇,你再看看我們的小漁船……”
“你覺得,我們趕得過人家嗎?”
殷雲争的腦袋又耷拉了下來,他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罵罵咧咧道:“究竟是哪個混蛋,把消息洩露出去的?”
“現在可好,人人都知道秘寶在哪裏了!”
“莫名其妙冒出來那麽多人跟我們搶!”
“是嗎?”聽到殷雲争的抱怨,木搖光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有趣?”殷雲争心下一驚,神情疑惑地問道。
“是啊。”木搖光嫣然一笑,在燈光下,竟如煙火般炫目,讓人失神。
“群魚逐餌,豈不有趣?”
這麽說來,即将跑到海島上的他們,不也是魚了?
殷雲争心裏想着這個問題,不過他沒敢在木搖光面前表現出來,而是兢兢業業地在船上幹活,努力在木搖光展現自己的價值。
畢竟他之前已經在木搖光面前誇下海口,說什麽“任予任求”……
結果才半天不到,就慘遭滑鐵盧,海島的消息被散布得漫天都是,他們也失去了得到秘寶的先機。
殷雲争甚至都有些疑惑,在這種情況下,木搖光為什麽還願意帶着他去海島?
明明他都已經沒什麽價值了……
然而殷雲争不敢去問木搖光,只能把這疑惑憋在心裏。
想來想去,只有一個解釋——
那就是,他真的是天選之子,而木搖光慧眼識珠,一眼就望出了他身上的潛能,所以即便他看起來沒有什麽價值,也願意投資他!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傻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傳來了木搖光暴躁的聲音。
“喂,殷雲争!都說了多少次了,要刮魚鱗、要刮魚鱗!”木搖光憤怒地把一尾魚扔到了殷雲争面前。
因為楊芒承擔起了掌舵的重任,那麽以前處理魚肉的活就全部轉移到了殷雲争身上。
“我、我刮了啊……”殷雲争委屈地說道。
“這也叫刮嗎!”木搖光憤怒地一拍桌子,桌子應聲而碎。
木搖光:……
殷雲争:……
殷雲争的身體抖了一抖,立即對天發誓道:“我馬上再刮一次!這一次,我一定會刮幹淨的!”
木搖光瞪了他一眼:廢物。
殷雲争:委屈。
明明之前看楊芒處理魚肉就很簡單,怎麽輪到他就這麽難?
木搖光走後,殷雲争又蹲了下來,開始艱難地刮起魚鱗來。
沒關系、沒關系,他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每一個天選之子,都是從刮魚鱗開始的……
就這樣,小漁船慢慢地朝他們的目的地游去,一晃便是數日。
好困……
掌舵遠比楊芒想象中的累,他一連熬了數夜,眼圈都有些紅腫。
但他依舊堅持着。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感覺到,自己在木搖光面前,沒有那麽沒用。
“你該休息了。”木搖光走進來說道。
“啊?啊,不……”楊芒忙解釋道,“我還能堅持。”
然而看着楊芒蒼白的臉色,木搖光皺起了眉,強行将他從駕駛艙拉出。
抛錨後,船暫時停了下來。
楊芒一直低着頭,像個小媳婦一樣,一直跟在木搖光的身後,一言不發。
看着這樣的楊芒,木搖光心中也有些發愁,自打見了趙虛月和蒼竟後,楊芒就好像被打擊到了,一直郁郁寡歡。
于是她便開門見山道:“你最近,好像一直很沉默?”
“啊?”楊芒有些驚慌地說道,“沒有沒有……”
然後他又低下了頭,手指一直緊張地攥着衣角:
“我只是,沒有想到,原來那張報紙上說的都是真的……”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武功……”
而他,甚至也是涉及其中的一份子。
“是嗎?”木搖光随意地靠在甲板的欄杆上,抱臂說道,“我以為你在看到我的食量時,就已經猜到了。”
“我……”楊芒剛想解釋什麽,卻在接觸到木搖光黑白分明的眼眸後,再次低下了頭,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很久以後,木搖光才聽到,楊芒微若蚊吶的聲音:“……擁有力量,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木搖光靠在欄杆上,看向蔚藍的天空和大海,水天一色,曠闊無邊,她悠悠地開口道:
“你為什麽會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呢?”
“很多人都向往着強大的力量,不是嗎?”
“可是——”楊芒有些着急地說道,他紅着眼圈看着木搖光,“如果這樣的力量,會傷害到別人呢?”
“甚至連使用者自己,都無法控制——”
木搖光将視線移到楊芒身上,對他笑着說道:“不試一試,又怎麽知道不能呢?”
“不、根本不行……咳咳、咳咳咳……”
木搖光看着楊芒像小白兔一樣,幾乎要哭出來的眼睛,心中突然生出一個惡劣的想法。
“既然如此……”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又似乎帶着點蠱惑,“那要不要試一試——”
“把控制這股力量的開關,交給別人呢?”
“你要試試嗎?”她靠近他,在他耳邊低喃道。
把你的命脈,交給我?
她就這樣,用這雙如秋水般美麗的眼睛,蠱惑般地望着他。
而楊芒似乎也被蠱惑到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胸口有什麽東西在“砰砰”直跳,楊芒幾乎怕這東西跳出他的胸腔來,他手足無措道:“我——”願意。
但他後面的話被打斷了。
木搖光挑了挑眉,忽然就從他的身前跳開,就像蝴蝶從他的身邊飛走,她站在甲板上,轉了個圈,有些狡黠地看着他:“當然,我只是開個玩笑。”
她的背後,是湛藍的天空和大海,一望無際,廣闊無垠,有白色的海鷗成群從天空中飛過,奔向自由的遠方。
而木搖光負手慢悠悠地說道:“我可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當你的開關。”
她用那雙美麗的眼眸直視楊芒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的內心:
“人之所以為人,而不會成為什麽野獸……”
“那是因為,人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和本性。”
“所以,”她沖楊芒挑了挑眉,莞爾一笑,“怎麽做人這種事,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陽光照在她身上,她瑩白的肌膚仿佛在發光,仿佛是受到金烏寵愛的造物,連發絲都絢爛美麗,耀目至極,卻讓人無法将視線移開。
微鹹的海風從四面八方湧來,卻吹不散她身上的草木清香。
直到木搖光離開很久以後,楊芒還一直呆呆地站在那裏,做不出任何反應。
……剛才,他是被戲弄了吧?
絕對是的吧?
楊芒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
搖光、搖光。
他又開始在心裏念起這個名字。
然後,他的臉就變得越來越紅。
他拍了拍他滾燙的臉,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跳,卻并沒有什麽作用。
搖光……
他看着木搖光離去的方向。
當聽到木搖光的拒絕時,他心中不可謂是不失望的。
……但是,看着陽光下的木搖光,他又覺得,這樣也很好。
“我會做到的,搖光……”象征着自由的海風裏,飄散着不知道是誰的呢喃。
而木搖光離開後,也對過去一個困擾自己很多年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她一邊走,一邊感嘆,現在她終于知道,為什麽歷代楊花鈎傳人,總是很容易成為別人手上沒有感情的殺人工具了。
木搖光回頭看向楊芒站立的方向,低聲喃喃道:
“越劍吳鈎,天下二絕。”
不知道有朝一日,她能否看到,吳鈎出鞘的鋒芒呢?
不要讓我失望啊,楊芒。
殷雲争化身勤勤懇懇的民工,在木搖光的鞭策下努力幹活,而楊芒也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精神百倍。
看着這一幕,木搖光欣慰地點了點頭,果然,那本《年輕創業者的人力資源學》,還是很有用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漁船航行的效率急速增加,而海島,也終于在三人面前,露出了它神秘的面紗。
枯了,存稿告罄……
話說,萬字章感覺劇情點太多了,以後還是三千一章吧
有小可愛疑惑為什麽政府不出手,我在這裏統一解釋下,一個是因為世界觀不一樣,可以理解為嚴打前的社會,而且這個世界政府的管控力也沒有那麽強,另外,沒寫到政府不代表政府沒有作為,只是以女主目前的經歷,沒有接觸到而已……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想寫,因為現在是低武,在肉身可以硬抗子彈之前,被國家發現,根本就是一抓一個準的命,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背景設定,因為個人力量很難和國家機器抗衡,如果牽涉國家的話,這篇文的畫風就變成了——“牢獄武林,我在大牢當盟主”、“古有十裏坡劍客,今有方寸牢刀王”、“那些年,我試圖逃獄的日日夜夜”、“我在牢裏的腥風血雨”(咦,感覺聽起來還蠻有趣的,讓主角開局就在大牢,然後開始和獄友鬥智鬥勇……)……總之,現在是低武,我覺得國家入場太早,會破壞場上的平衡,所以想晚一點再描述,事實上,國家肯定會入場,我只是在考慮它入場的時間,原本是打算中武之後的,因為這樣主角比較有抗衡能力,早點也不是不行,就是怕一不小心,會顯得主角太弱,或者國家太弱……總之,我再考慮下政府入場的時間……畢竟總要把錦衣衛拿出來溜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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