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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早啊, 小笨蛋。”

散步消食到淩晨時分才回來，之後又因為實在睡不着，就再花了三個多小時, 把小屋從裏到外徹底打掃了一遍，直到早上四點多才終于爬上床的程乾，在半睡半醒中被這句話給從亂糟糟的夢境裏喚醒。

“诶！你眼睛怎麽那麽腫？”

聲音的主人看着程乾問道。那是宋塔司。

“沒什麽，就太興奮了。”

程乾揉了揉眼睛，平靜回答。

——的确沒什麽，就是再次明白自己就算穿越到異世，也不會有朋友在身邊的人生道理。所以, 可能有一點興奮, 甚至興奮到了睡不着覺吧。

程乾在心裏默默補充。

“你們兩個就別在床上廢話啦, 快點下來，還要收拾行李準備出發呢！”

站在房間門口的艾奇催促道，打斷了兩人的話。

聞言, 趴着程乾鋪位上的宋塔司忍不住笑起來, “好心的”解釋了下艾奇如此火大又說話酸溜溜的原因。

“他昨晚跟他小女朋友徹底分手了, 因為那女孩還是不願意跟艾奇一塊走, 而艾奇又不願意為了愛情留下來。”

——真羨慕艾奇。至少艾奇在這個街區裏還曾經收獲過真摯的愛情, 總比什麽都沒有得到的自己好多了。

——不對。

程乾否定了這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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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有得到東西的。

至少他靠着“投食”、“教書”, 以及做着宋塔司身邊乖乖聽話的小廢物，現在也好歹零零碎碎得到了23顆寶石，距離回家只差77顆寶石了，所以收獲也很豐富，不是嗎？

“好了, 我來收拾行李, 你快穿衣服, 早飯在桌上，你穿好就過來吃。”

說完，宋塔司松開手，跳下梯子。

程乾從床上坐起來，看着床下忙碌的宋塔司，缺少睡眠的腦袋裏亂哄哄的，反應徹底慢了好幾拍。

“怎麽了？很困，還想睡？”

宋塔司偶爾一擡頭想确認程乾的起床進度，就看見還在發呆的某人，愣了一下，随即了然的笑起來，溫和的問。

程乾這才回過神來。

“不是的。”

他下意識回答道，接着意識到自己的回答好像有問題，随即又說：“就有點困。”

宋塔司停下手上收撿行禮的動作，去旁邊拿了一杯水，走過來遞給程乾，一邊說：

“考委會那邊給大家訂的是中午十一點的列車，現在還有三個多小時，所以你慢一點也沒關系，不要緊，我和艾奇收拾行李足夠了。還有，待會你上車後先補個覺，睡醒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了。”

“嗯。”

程乾接過水，垂下目光應了一聲，腦海中宋塔司那毫不掩飾的關切的目光揮散不去，很快就讓他心中感受到了無盡的羞愧。

——感覺好糟糕。

太糟糕了。

宋塔司什麽都不知道，還對自己關懷備至，可自己卻已經恨不得立刻拿到100顆寶石，就此離開宋塔司了。

可是，就沒有辦法。

程乾握緊水杯，将頭埋得更低。

沒有辦法。

他想。

他沒有辦法讓自己坦坦蕩蕩的跟宋塔司說出“我已經不想再跟你繼續做朋友了”這件事。

他只想離開宋塔司的身邊，快一點，最好是馬上。

因為宋塔司已經有新朋友了。

想到這裏，程乾的手指幾乎掐進他的手心。

因為宋塔司已經有新朋友了，是很要好的，明顯是比跟自己還要好的那種新朋友，宋塔司肯定很快就會意識到他不再需要自己，然後，以後的許多時候，或者就是每一天，宋塔司都會像昨天晚上那樣，選擇跟新朋友去一起吃飯，都不願意再回家，跟無趣的自己待一塊了。

他知道，未來肯定會變成那個樣子的。

可他不想等着宋塔司親口跟他說讓他走遠一點這種話。他曾經聽過宋塔司說了一遍了，那種感覺真的太難受，所以還請原諒一下他吧，他真的不想再聽第二次。

所以這次，一定要趁着宋塔司還沒有說出這話之前，先走開，走得遠遠的，這樣一來，他就再也不用擔心會聽到這些話了。

多好啊，對不對？

所以，就算宋塔司什麽都還不知道，也沒關系。

所以，自己想要離開宋塔司這件事，就算現在不告訴宋塔司，也沒關系，對不對？

反正，自己早晚都是要走，所以早一點，晚一點，也沒有什麽區別。

所以沒關系。

不說再見也沒有關系。

就這樣吧。

拿到寶石，就走，就好了。

反正，宋塔司已經有了新朋友，很好很好的新朋友了。

……

……

“11點開往繁華市的G913次列車即将出發，請要乘坐G913次列車的乘客到A11號檢票口檢票候車！”

“過分！真是太過分！”

等着檢票的艾奇哀怨着看着進站口的位置，嘴裏不住念叨着。

從三個小時前開始艾奇就在說自己的小女朋友肯定會來送自己，結果，整整三個小時過去了，他誰也沒等到。

再看宋塔司，也是一副焦慮的樣子。

他也在等人。等他那個新交的朋友，說好一起走的，結果到現在還沒有看到人影。

程乾則安安靜靜的站在隊伍裏，提着分給自己拿的那份很少的行李，等着輪到自己檢票。

反正，随便他們等誰，都不關自己的事。

反正，自己只不過是多餘的那個，宋塔司和艾奇需要的又不是自己。

所以自己不需要說話，不用發表任何意見，不用表達關心，不用試圖安慰宋塔司和艾奇，反正，他們也不需要自己。

就乖一點，當個背景板就好了。

程乾默默看着越來越焦躁的宋塔司和越來越沮喪的艾奇，這麽想着，跟着隊伍往前移動着。

就在他以為宋塔司也要跟艾奇一樣沮喪的時候，忽然，從遠處飛快的跑過來一個人，沖到了宋塔司面前，喘着粗氣卻是笑着斷斷續續的說話：

“你們怎麽都在這啊？我剛才走錯地方了，差一點就沒看見你們！”

程乾看見宋塔司的眼睛裏一下子亮起來，那是因為見到了很想很想見到的人。

——提法達，宋塔司的朋友。

“都跟你說了跟我一起回家收拾行李，一起來車站，結果你非要回去告別，又不是完全不能回來了！真是的，如果錯過的話——”

“是我錯了！對不起嘛！別說了，都是我錯，我道歉，鞠躬，要不然我到地方請你吃飯好不好？”

程乾移開視線，不再去看他眼前這一對好朋友熱烈的激動的甚至稍顯誇張的互動現場，而是看着表情冷漠的檢票人在那一張一張仔細核對着每位乘客的票根，心裏盼望着自己的表情也能像檢票人一樣，冷漠的完全看不出此刻的真實想法，那就夠了。

他可不能讓人從他臉上看出他是這幾個人中最多餘的那個，要不然，多丢臉？

“嘿，程乾，發什麽呆啊？到你檢票了。”

艾奇叫着程乾的名字，将程乾從僞裝的冷漠中拉回到丢臉的現實。

哦，是的，要檢票。

程乾将票遞給檢票員，心裏恍惚的意識到。

檢過這張票，就意味着自己能拿着此票離開“垃圾街”，去往繁華市，就意味着自己距離拿到更多寶石，又往前大大的跨出了一大步，也就意味着自己能夠更快的，再快一點的，永遠離開宋塔司了。

想一想，嗯——非常值得期待，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