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破局

第64章 破局

不用姜楷回答,雲佩風自己就知道這兩個問題的答案。

在原書的劇情中,原書主角用姜楷的功法毫無阻礙地修到了大乘期;周筵卻只是一個犧牲品,努力尋求突破卻不得其法,最後甚至淪為反派角色。

姜楷的功法是行得通的,是真正能通往大乘期中期的途徑。而段厲的功法……無論是原書劇情還是現實發展,沒一個真正練成的,更別提除了周筵外,還有許多沒有留下姓名的試驗品。

可……段厲為什麽要問姜楷這些?

雲佩風的腦中有個模模糊糊的念頭,可它實在吓人,他不願意去細想,只是逃避般地低頭,繼續讀通訊符上的消息。

姜楷的回答果然和他預料中相似。

“段厲的功法太容易走火入魔,即使周筵已經渡過了前兩劫,到最後依然可能隕落。可我的功法不會讓你走火入魔,只要你能和之前的狀态一樣,就能順利突破到大乘期中期。”

“其實我本應該早就告訴你的,你和周筵現在湊了一對,也練不了我的功法了……說起來也是我糊塗,到現在還放不下,可能是因為到底是幾百年的心血,好不容易遇到這一次機會,一時迷了心竅。”

“當時我想着,只要周筵死了,按你的性子,也許不會太在乎。”他寫道,“只要你不在乎,就有機會能突破到大乘期中期。”

活過百年千年,很多大乘期對于俗務乃至于別人的性命都看得很淡,能引起他們注意的只有某些特定事物。

例如,如何突破大乘期中期。

無論姜楷還是段厲,這都是他們幾百年甚至是畢生的追求。

姜楷也許沒那麽執着,會想着總有辦法,可段厲并不想錯過每一分可能與每一個機會。與此同時,他會選擇可能性最大的那條路。

既然周筵堵死了自己渡情劫的路,威脅雲佩風也難上加難,那麽他便放棄周筵,選擇雲佩風。

只要雲佩風能突破大乘期中期,那便證明姜楷的功法是可行的——雲佩風固然不能被他吸取修為,但只要手中有可行的功法,他大可以再培養同樣體質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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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段厲讓雲佩風抹掉自己的記憶,根本不是想讓周筵渡情劫,而是要讓他繼續修煉下去。

他就是打算殺了周筵!

無論雲佩風怎麽做,周筵都會死。

雲佩風放下了通訊符,也松開了想要掐訣的手,心驚肉跳。

他差點就上了段厲的當。

他站在原地,呆怔了一會兒,腳步虛浮地走到段厲旁邊。

黑色掀翻在一旁,被重傷的化身半阖着眼睛,面無表情地躺在地上。被陽光直射着,他似乎要融化了。

雲佩風靜靜地看着他,低聲問:“我收到姜楷的消息了,你會殺了周筵,對嗎?”

他的聲線依舊帶着些哭過的鼻音,虛弱,也不那麽穩當。

段厲幅度非常小地擡了擡嘴角,閉上了眼睛,沒有回答他,不知在想什麽。

雲佩風伸出手,放出一道銳利的金芒,幹脆利落地結果了他。

可……好像還是沒什麽用。

如同沉入黏稠而難以呼吸的沼澤,他的思維無比遲鈍,直到現在才後知後覺地絕望起來。

他以為他能救周筵,哪怕是拖延時間,可其實他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改變不了。

眼淚已經幾近幹涸,情緒仿佛透支了一般,疲累多于難過,麻木多于悲傷。雲佩風沒有再看段厲的屍體,回到周筵身邊。

周筵已經失去意識很久了,他摸上周筵的手腕,探了探。不用深入,只大乘期下的合體期就是一片空無。

他再探不下去,抽回神識,扁了扁嘴,把周筵抱到懷裏。

周筵似乎感受到了他,眉眼微微動了動,頭卻沒有力氣,很沉地壓在雲佩風肩上。

雲佩風突然有些後悔,之前周筵總是纏着他想要親親他,他拒絕了一多半。

他該讓周筵多親親他的。

“我以後……一定給你報仇,”他抽了抽鼻子,用氣聲說着,對已經聽不到他說話的周筵保證着,“我一定殺了段厲……我一定殺了段厲。”

他從來沒有這麽愛過一個人,也從來沒有這麽恨過一個人。

他不知道這份感情能夠持續多久,他向來不在乎這些,也許幾十年上百年的時光過後,它們終會趨于平淡。

可在平坦如鏡的人生中走了這麽多年,他到底見到了最深的海與最高的山。

雲佩風靜靜地抱抱周筵,感受着他的體溫。如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這個姿勢那麽像和愛人互相依偎。

他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周筵的頭頂。

周筵其實并不是完全不能再和雲佩風說幾句話,但他将所有的力氣都用在維持經脈運轉上。

遠處的靈根與他同本同源,他甚至無法做出一絲排斥,更勿論對抗。

簡單的嘗試之後,周筵很快發現想減緩修為流失的速度根本就是徒勞,他只能盡力加快修煉速度,試圖增加修為來填補缺漏。

可這樣終究是揚湯止沸,新修煉增加的修為比起流失的完全是杯水車薪,自身的境界被吞噬得越來越多。周筵不得不開始主動将大量靈力交給靈根,以此降低修為流失的速度。

可經脈将靈氣轉化為靈力的速度也有限,靈力逐漸也不夠用,周筵一狠心,索性将靈氣直接填進去。

和經過經脈提純、能直接轉化為修為或法力的靈力不同,靈氣混亂駁雜而難以控制,減緩修為流失的作用更是幾乎沒有。

但周筵如今只剩要人命的築基期和空中樓閣般的大乘期境界,一旦大乘期境界也被段厲吸走,只有築基期的他必死無疑。秉着死馬當活馬醫,多拖一刻算一刻的心态,他也要将靈氣灌給自己的靈根。

反正比起那些稀薄又難以找尋的靈氣,他的靈氣是月讀宗地下來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根本不要錢,也不需要費什麽力氣。

同時,周筵也在賭。

如果沒有這些靈氣,他可能真的會抓住最後的機會,再和雲佩風說說話。

可在月讀宗地下,第一次看到仙盟的大乘期面色煞白、聽雲佩風說他的靈根在被那裏的靈氣侵蝕時,一直在想着如何抗争段厲的他就有了模糊的想法。

雖然他不怕那些靈氣,但他的靈根并沒有什麽特殊之處,是最典型的天靈根,和白清和粱長明他們一樣,甚至還只有築基期。

周筵沒什麽把握,他只是在賭,賭自己的靈根扛不住這樣的靈氣沖擊。

面前皆是死局,這是他留給自己的最後一條路。

為此他必須等到最後一刻。

不僅是為了讓段厲降低警惕,認為他沒有後招,更因為最開始時,被吞噬的境界與靈根的境界差異不大,修為流失如溪流汩汩,而後才會逐漸加快。

等大乘期以下的修為流失殆盡,靈根吞噬的速度終于達到最快,貪婪而沒有餘地地敞開懷抱——面對排山倒海般磅礴而來的靈氣。

周筵的眼前漆黑一片,但他能感覺得到,月讀宗的那些靈氣是如何以摧枯拉朽之勢掃過他的靈根。

築基期的靈根沒有高階修為,沒有經脈滋養,幾乎立刻就蜷成一團,肉眼可見地枯萎下去,幹癟死亡。

它突然和周筵斷了聯系。

不知為何,周筵心神也突然一松。雖然之前也沒有靈根,但從這一刻開始,他才真正像一只沒有綁縛的自由的飛鳥,無拘無束,向死而生。

現在充滿他內心的是那道從皖河派求來的秘法,時時刻刻都在告訴他雲佩風有多愛他。

知覺也在慢慢恢複,他能感受到雲佩風正在輕輕握着他的手。

周筵動了動手指,回握住雲佩風。

雲佩風太難過太疲憊,一直閉着眼睛,此時突然覺得不對,驚疑不定地向下看,正對上周筵有些虛弱卻明亮墨黑的眸子。

“……?”雲佩風。

他先是愣了一瞬,然後猛地睜大眼睛,如果不是和周筵貼得太緊,很可能會直接跳起來。

除了最開始的一剎那有本能的狂喜,後面他內心全是跟見到詐屍一般的震驚!

畢竟他早都做好了周筵死了的準備,不僅哭過,心裏都已經把他埋了好幾遍了,雖然是還沒有死透……但,這怎麽還能活回來的?!

好在大乘期多多少少都見過一些世面,他沒被吓住太久,很快反應過來,又喜又怕:“段厲改主意了?”

周筵體內仍舊空虛,緩了一會兒才虛弱答道:“我用月讀宗的靈氣把我的靈根焚毀了。”

雲佩風用了一會兒才理解他說的是什麽,周筵則一刻都不敢耽擱。他閉上眼睛,用月讀宗的靈氣化為靈力,在體內重新構築出低階境界,彌補方才留下的虧空。

這樣構築出的境界非常不穩,但好在他大乘期的底子還在,靈力來源又充足,勉強能維持住平衡。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睜開眼睛:“我知道段厲他剛剛……”

說到一半,他猛地停住。

雲佩風正非常專注地看着他。

從難過、驚吓再到驚喜,直至這時,看到周筵連氣色都亮起來,他才終于有了一絲失而複得的真實感,将心放下了一半。

剩下一半仍懸在空中,如噩夢初醒般虛無飄渺。

周筵看出來情況,輕聲安慰他:“你不用擔心,我沒事了。”

說完,他伸出手臂,想抱雲佩風一下。

“你能親親我嗎?”雲佩風突然問他。

他說得又急又快,眼裏還帶着沒有褪去的潮濕,周筵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答應,眼前便一暗。

雲佩風主動湊上來,親了他一下。

唇上傳來轉瞬即逝的柔軟觸感,雲佩風蜻蜓點水一般離開,周筵對上他不太自在的複雜目光,明白這是雲佩風覺得委屈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下意識咧開嘴角,露出了一個有點犯傻的笑容。

“沒事了,”他順勢把雲佩風擁進懷裏,輕輕撫着後背,“靈根已經枯萎,段厲以後再也看不到我。”

雲佩風輕輕嗯了一聲,接着他不知道想到什麽,從他懷裏掙出來,皺着眉認真道:“但我們得殺了他……我也想殺了他。”

這筆賬不是周筵沒有死就可以一筆勾銷的。

“我知道,”周筵輕輕呼出一口氣,語氣中并無多少憂愁與擔心,“我想……我現在應該知道他在哪。”

-

半個時辰後,周筵從地上撿起枯萎的靈根,手指長的靈根蜷縮着,毫無生機,像一小團焦黑的枯草。

“他跑了。”周筵說。

這裏是隸屬于仙盟的一處密林裏的小屋,可除了被扔下的靈根和一些生活居住的痕跡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在被靈根吞噬修為的過程中,周筵感知到了靈根的位置。

可段厲知道他們要來,早就已經離開。

雲佩風抿了下唇,心情不愉。

他們不知道段厲會去哪,此事難道還得從長計議?

周筵則握着那一小截焦黑的靈根,眉目沉凝。

他對這東西記憶不多,更沒什麽感情,此刻這麽做,更多是因為一種直覺。

當時除了他自己的靈根,他好像還感知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我知道段厲在哪兒。”他突然道。

雲佩風驚疑地看向他。

周筵嘆了口氣:“百年來,為了穩妥,段厲一直将我的靈根放在他體內,偶爾也用經脈滋養它。久而久之,我的靈根和他的靈根建立了某種聯系。”

“即使靈根已經枯萎,我也依舊能感受到這種聯系,遙遙知道段厲的位置。”

曾經的局勢竟完全颠倒過來,如今是周筵掌控着段厲的動向。

可他卻不讓雲佩風跟他一起去找段厲。

“你留在這裏就好,看看段厲有沒有留下什麽其他東西。”他說,“這是屬于我和段厲的仇怨,我不會手下留情,也不想讓你摻和進來。”

“這有什麽的?”雲佩風不解,“我又不怕這些,我又不是什麽都沒有見過。”

周筵對他笑了笑,沒有明說:“不只是這些。”

除了仇恨,段厲也代表着他過去所有的苦楚,代表着他所有難以忘卻的煎熬記憶。他需要去做一個了斷,并且不想把這些也帶給雲佩風。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雲佩風終是服軟。

“好吧,”他遲疑道,“但你現在根基不穩,還沒有徹底恢複,貿然去找段厲的話……”

周筵搖搖頭:“不會,我只是根基不穩,實力卻并沒有跌落,依舊遠遠在普通的大乘期之上。”

“況且,”他說,“段厲應該也有準備。否則,他為什麽沒有直接将我的靈根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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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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